顾萧似懂非懂。
华国就是这样，别说是在现在这种社会，就算是放到后世，同性之间的恋爱本就是禁忌。所以那名少年早在爱上和自己一样性别的人时，就注定了他的结局。而对方回不回应他的感情，不过是是否再多死一人的下场。
可悲，而又可怜。
更可笑的是，这出戏不仅有人唱，还会有人看。尽管那些看戏的人都觉得“变态”、“恶心”，他们都在嘲笑那个有着不伦之恋的人。
那些排斥的声音源源不断，顾萧就像被潮水包围了般，浑身上下都是那种要窒息的痛楚。
那是打心底的难受与反感。
直到今日，他都不确定常思成是不是真的弯了，如果对方只是单纯的为了负责任而愿意和他在一起的话，这样两人还不如从现在开始就断得干干净净的。
掰弯一个直男是充满罪孽的一件事，而强迫一个直男和gay在一起，更是罪无可赦！
顾萧不想成为罪人。
至少他对直男无法下手，他的良心会不安的！
所以，在一切都还没有成定局之前，就此收手还来得及。
“呐，常思成，其实你还是比较喜欢女孩子的对吧？”那样香香软软又可爱极了的生物，哪个直男会不喜欢呢？
旁边的常思成却是摇头，“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
常思成他自打懂事以来，就被送进了军校。他们那个时代的军校生基本都是男孩子，女孩就像河蚌里的珍珠，稀少到几乎不可能会有的地步，十几个年级上万人里数下来，一共就两个巴掌不到的数字。且那些女孩儿身后的家庭都还是有军人背景，你永远不知道你刚嘲笑过的其貌不扬的女孩儿，会是哪个司令指挥的孙女。
军人的圈子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勾心斗角也是常有的事，所以他在军校时就不太喜欢和别的孩子打交道，尤其是对女孩儿更是避而远之。
那句话怎么说？
“如果男人都是大猪蹄子的话，那么女人就是小鸡爪子。”
小气，而又记仇，如果真想教训你的话，她们能有上万种方法玩死你。
常思成没吃过女孩子的亏，但他周围却是有不少同学都被学校里的那几个千金小姐整过，玩起人来从不手软，甚至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一众男生被捉弄得生不如死。更让人觉得好笑的是，尽管如此，还是会有不少男生围在对方周围，哪怕会被人扒一层皮也不在乎。
所以从那时起，常思成对女孩子的印象就是：“记仇”、“小气”、“狡黠而又聪明”、“看起来软弱实则强悍至极”......最重要的是，她们擅长利用自己身边一切可利用的资源。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是天赐。
女性，一种让他打心底敬重，而又不得不退避的生物。
如今被问起自己对那一类从来都是保持着敬重距离的人是什么感觉，常思成除了不知道，就只剩不知道了。
爱恋？那是绝对不可能会有的！
他可以去敬一名女性，但绝对不会爱上。哪怕他说服了自己的思想，身体早在还在军校的那段时间就怕了那些女孩子。
常思成对女性有一种莫名的恐惧，这种恐惧在日常交流上不会被表现出来，可如果对方一旦安置上属于他的名义之后，他的这种恐惧就会被无限放大。为此常家没少给他找心理医生，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这才随了他去。
这也是为什么那时他说要娶顾萧时，常家反应并不是很大的原因了。
“但是，如果让我和女孩子结婚的话，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回忆着过去那些记忆，常思成又补充道。
他不是gay，但他绝对不可能会和女孩子在一起。
这就是他的答案。
这两人至今依旧还不明白彼此在对方心中的份量。
顾萧总是一次次有意无意的试探着常思成，而常思成又何尝不是一次次有意无意的靠近顾萧，明明都为对方做着比普通朋友还要亲密的事了，可偏偏谁都没察觉到，这究竟代表着什么。
薄到只有一层纸的关系，只要有一方主动捅破这层纸，一切就能得以诏白。
可他们谁都没有出手，那层纸依然还在，隔绝着两人，不退不近。
最是期待的戏没仔细看就已经结束了，深夜的莲花戏台也散场了，戏班子雇佣的人已经要开始打扫戏台了。
顾萧不得不起身，不再耽误对方的打扫工作，只是一抬头就看了天空中悬挂着的明月。
......都已经这个季节了，竟然还有这么亮这么圆的月亮！
“走吧，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有条细河，河水横穿整个府城，在河提两边更是种满了柳树。
如今柳树正在落叶时期，河堤上河堤下俱是枯萎凋零的柳叶，河水更是送走了不少落叶。
今夜的府城没有宵禁，喧嚣依旧，一路上更是挂了不少粉红花灯，灯火朦胧，光线暧昧。
顾萧和常思成并排走在河边，怕对方不小心踩空，常思成不着痕迹的绕到了靠河的另一边。
出了莲花戏台处有一处颇为隐蔽的转角，若不是有什么异动，常人是不可能注意到那个角落的。
两人还没走进，那角落就传来了一道略有些尖锐的女音，那嗓音拔高了许多，在这河堤这片较为寂静的地方尤其明显，平白听到这突兀的一声，但凡是个人都会被吓到。
“我让你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你怎么就是不听？怎么？还想像去年一样被打断腿吗？我告诉你，你要是再继续骚扰我的话，信不信今年就不再只是断一条腿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顾萧拉住常思成，两人站在枯柳下不再往前走。
瞧着前方的黑暗，顾萧压低了嗓音对常思成说道：“大概是小情侣在闹分手，我们绕道走吧，不然人家得多尴尬啊？”
常思成也是这样想的，两人难得默契一次，转身就要退回去选另一条较远的路，这时黑暗处又有声音传来了，且还是一道......异常熟悉的声音。
“我只是......我只是想再见你一眼，看看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天气渐寒，你的身体本就有些不好，尤其是天气稍冷些，你的嗓子就尤其容易干......还有，还有上次我让人给你送去的药酒，只要你每日含在嘴里半个时辰，天寒后嗓子就不会那么疼了，你唱戏那么辛苦，那药酒想必......”
“好了！”对方似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我说了，我和你已经没关系了，我的嗓子是好是坏，又与你何干？那些来路不明的药酒自然是都扔了！还有，我如今什么样你现在也该看到了，不好不坏，能吃能喝，至少还没死，你可以滚了！”
“歌吹！”男人焦急的唤了对方一声，“你别这样......”
“别怎么样？”被唤作歌吹的人回问道。
“你不要因为我就糟踏了自己的身子，你那么好，就应该过得比谁都好......”
“屠苏，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过得不好了？我现在是戏班子里的头角，冷了凉了病了痛了，但凡有点不舒服，整个戏班子都能比我还紧张在意，往日里谁见了我不是恭恭敬敬的叫声‘歌大人’？你又凭什么说我过得不好了？”
“......”
“还有，你又是我的谁呀？又凭的什么身份说这番话的啊？”
屠苏被堵得哑口无言。
顾萧和常思成交换了个眼神，两人谁都没走。
窥探他人隐私这种事......其实说出来还真有些不好，但两人谁都没有挪动步伐。
然后是屠苏结结巴巴的声音，“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现在......应该还算是朋友吧？”
“朋友？谁要和你做朋友了？抱歉，你们屠家的门槛太高，和我们这种伶人戏子最做朋友，怕是会污了你屠家的门面吧？嗳，对了，之前是谁说的，biao子无情戏子无义，你就不怕我把你拉下火坑啊？”
“歌吹，你别这样说，你这样说得我很难受......你不是那种人。”
“抱歉，我是，而且我也怕我把你拉下火坑，所以我们还是就此别过吧。哦，对了，看在往日的情谊上，这次见面的事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下次你再来纠缠我的话，我可就要找人把你的双腿打断了，届时你可别说我无情无义，我可是事先有提醒过你的啊！”
“歌吹！”
黑暗里有人率先走了出来，瞟了顾萧和常思成一眼，然后面色从容的从他俩身边走过。然后是狼狈追出来的屠苏，一声“歌吹”还没叫出来，就看到了好友和其夫人莫名的眼神，整个人顿时一噎，什么声音都没了，人也没再继续追了。
顾萧看着屠苏青青白白反复了好几次的脸色，有种偷听被抓包的尴尬感。
“那个......你朋友啊？”他指了指远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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