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香味传来，常思成停住脚步，“好了，我们到了。”

　　“这是……”

　　顾萧抬头，眼前是座漆木高门，门上悬挂着“屠苏”二字牌匾，漆门紧闭。常思成上去敲门，不一会儿，就有人从里面将门打开。

　　“请问二位有何贵干？”

　　开门的是个短衫打扮的少年，大概是跑得急，又或许是别的原因，少年额头布了一层薄汗。顾萧嗅到，在少年开门的一瞬间，一股清冽酒香扑面而来。

　　常思成作了个揖，同少年说到：“我乃石头村常思成，先前和贵酒坊老板说好了来做客，还请通知小公子告知一下。”

　　少年露出恍然的表情，将两人迎了进去。

　　进了漆门，酒香味更甚了。顾萧走在常思成身侧，看着前面身板挺直带路的少年背影，压低了嗓音问常思成：“常思成，你该不会是来偷师的吧？”这种事可干不得啊！

　　“又在乱想些什么呢？”常思成回道，“这间屠苏酒酒坊的老板和原身有个春日之约，我不过是来赴约的。”

　　这间酒坊的老板姓屠，就叫屠苏，他酒坊里酿的酒也是屠苏酒。据说，屠苏酒是由汉末名医华佗创制而成，其配方为大黄、白术、桂枝、防风、花椒、乌头、附子等多种中药入酒浸制而成。

　　寻常人家饮酒，总是从长者至幼，而屠苏酒却是相反，从最年少的开始饮起。合家团聚时，屠苏酒也由最幼者开始饮，年纪较长的随后，逐人饮少许。

　　和寻常白酒不同，屠苏是由中药入药浸制而成，所以又是药酒，有滋补保健、防病疗疾的功能。常思成的原身每年的春天也会受邀而来与老板同饮几杯屠苏酒，虽然那屠苏酒并不能让他的顽疾彻底根除，但也算好了许多。

　　今年同饮的日期将近，常思成就带了顾萧一道来。

　　常思成也是压低了嗓音同顾萧说的，走在前面带路的少年对身后悄悄咬耳朵的两人丝毫不察。常思成和顾萧解释完，顾萧这才晓得前因后果。

　　“这老板真是奇怪，酒坊名叫屠苏，酿的酒是屠苏酒，就连名字也叫屠苏！”

　　常思成再给他解释：“听说这酒坊似乎是他逝父为他建的，后来被现在的父亲收养，这才改酿的屠苏酒。”

　　屠苏酒的市场在这个世界算不上好，但也不算差，每逢佳节总缺不了这种酒。

　　“逝父？”顾萧还是第一次听这种称呼。

　　他不知道，屠苏先后一共有三位父亲，生父在他不足满月前就将他遗弃，后来被府城里一家酿酒世家公子收养。屠苏十岁时，养父病逝，偌大的家里乌烟瘴气，于是他又被养父的友人带走，培养至今。

　　现在他那养父也在他接手屠苏酒坊后，就云游四海去了。

　　这种挖人伤疤的事常思成没和顾萧说。

　　少年将人安置在厅中，又让人去请屠苏。

　　顾萧这才明白，为什么常思成说拜访友人，却跑到人家酒坊里去了。

　　这间屠苏酒坊从外面看确实不小，但进了内里才发现也没多大。前年是待客的前厅，中间估计是主人住的地方，再后面才是酿酒的地方。

　　看清配置后，顾萧不由得好奇，那个终日和酒香为伴的酒坊老板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没过多久，顾萧好奇的人来了，是个翠衣男子，年纪看起来比常思成大不了多少。见到常思成，男子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

　　“常弟，没想到你竟然今日就过来了，我原以为你起码还会再过两天才到！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常思成起身，“屠兄客气了！我也是这两日到府城有事，这才提前过来了。”

　　他又向男子介绍顾萧：“这位是内子，姓顾，名筱。顾萧，这位就是我和你说的屠苏酒坊老板屠苏！”

　　顾萧回以一礼。

　　屠苏对常氏夫妻的来访很是热情，又是布宴又是畅谈，晚上还想留人过夜，最后被常思成用客栈房还没退为由婉拒了。

　　在屠苏家吃得饱饱的，顾萧抚着圆鼓鼓的肚子，和常思成离开了屠苏酒坊。

　　“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种朋友！”回想到席间那些美味佳肴，顾萧嘴又馋了。今夜可是他吃得最豪华的一餐了！

　　从屠苏酒坊出来，两人并未在府城逗留，隔日叫了辆牛车就准备回安平镇了。

　　路上，顾萧问常思成：“你不是说是去府城里办事的吗？”

　　常思成说：“我已经办完了啊。”

　　顾萧撇嘴，明显不信，但常思成不愿意说他也没办法！

　　再次回到石头村，村民的春耕都已经结束了，该种的种子都下地了。常思成回到村子里后就和村长去商量酒坊的事了，顾萧没去，就在家里摆弄他从府城里买的小玩意儿——几颗圆润的小珠子。

　　常氏夫妻在村子里的地只有两亩旱地，和他们住的地方并不远。那两亩旱地以前都是顾萧的原身在打理，现在芯子换成了顾萧，他对田地里的事都一问三不知，常思成又没那么多时间去弄。

　　所以他决定以后都不种田了，而是把旱地直接改成酒坊。

　　好在这个世界关于土地的律法并不是很严厉，也没规定田地不能改为建筑地。常思成和村长通了个气后，也让村长帮忙叫几个人一起垒酒坊。

　　常思成打算从今年开始就酿酒，而酿酒需要的酒曲这两天做最适合不过了。常思成向村民们买了些去年收成的谷物，就着春日的阴雨天气做了第一次发酵测试。

　　古代酿酒，难就难在这第一步酒曲制作上。和现代不同，现代的酒曲几乎都是现成的，而古代的酒曲都得自己做。

　　常思成用的是汾酒曲的制作方法。

　　把大麦、豌豆按照六四比例分配混均粉碎，然后加入温水踩曲。常思成选的曲模是由几块木板订制而成的长方体，踩曲要在曲模中踩成曲胚，曲胚含水量在三分之一左右。

　　常思成踩曲的时候，顾萧就蹲在旁边看，一双大眸瞪得圆碌碌的，整个人都看得目不转睛。

　　踩完曲之后就是入房，春日温度正好，不需要常思成刻意调整，只要不让房里漏了风就行。常思成找了些茅草垫在用来酿酒曲的房中，又把装酒曲的曲模置放进去，然后封房。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第二天就能长霉。

　　长霉之后就是晾霉，再起火，直到酒曲长成才可出房。

　　由于才腾出来的杂物间要养酒曲，常思成又名正言顺的住进了顾萧住的那间卧室，不过遗憾的是，常思成依然未能和顾萧同被。

　　小小的房间里并排放了两张床，中间是将它们隔开的小木桌。常思成抱着被子看那小木桌的表情，就像是在看把牛郎织女分开的银河。

　　真是可恨啊！

　　第二天不负众望的果然长霉了，常思成又准备晾霉。乍暖还凉的天气常思成累出了一身的汗，顾萧也想帮忙，却不知该从哪里下手。

　　晾霉后就是起潮火，常思成烧了两个火盆放到酒曲屋中，用来提高室内温度。起潮火大概需要四到五天，期间温度逐渐提高，最高时可达到45℃，在这段时间内常思成还要不断的翻曲。

　　村民们听说常先生要酿酒，无事时都要来村头的茅草屋走两趟。与此同时，村长也召集了人手开始给常思成建酒坊。

　　一边是酒坊的建造规范要求，一边是即将完成的酒曲，常思成忙得两头转。插不上手的顾萧躺在门口的摇椅上，捧了杯花茶看着常思成忙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身影发呆。

　　花茶是他自制的，几片桃花花瓣再加一些类似调料的东西。经他手泡出来花茶，不说味道，光是那模样就足够诱人。

　　常思成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还忍不住腹诽，顾萧手里那玩意儿看起来才是真的来路不明吧？这种用乱七八糟的手法泡出来的东西真的能喝吗？他不是一向号称不吃来历不明的东西吗？

　　对此，顾萧只有一个白眼。

　　哼，他们y国皇室，插花茶道可是必修课业！

　　于是，这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夫夫，一位忙得晕头转向，一位闲得身养蘑菇。

　　对比可以说是很鲜明了！

　　潮火的最后一阶段后火期也结束之后，就是养曲了。

　　常思成养的曲一共有三个曲模，大概是第一次养酒曲的原因有些细节未到位的原因，成了的酒曲只有一个曲模。

　　曲成后，常思成的酒坊也大致建成了。

　　前前后后几乎忙了半个多月的常思成一停下来就睡了整整一天，梦里还不忘念叨着他的酒曲。顾萧帮他去酒坊逛了一圈，至于效果怎么样他就不知道了。

　　谁让他顾大少不会酿白酒呢！

　　常思成醒来后是一天以后的事情了。

　　阳春三月，院子里的桃花开得更灿烂了，村子里红红白白的花树不少，在缤纷的落英中，季家的闺女嫁人了。

　　自己这具身体唯一的朋友嫁人了，顾萧怎么说都得送点礼物，这可把从未参加过同龄人婚宴的顾萧难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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