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回来。"三个字,何以唤说得风轻云淡。
"对。"周成旭释然,"属于自己的东西,就该抢回来。汀予,且不说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帝多少是我亲外甥,我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保住他的。你放心吧。"
"嗯。"周汀予点了点头,"若皇上重新上朝,文武百官必定逼宫,重压之下,爹,就当是为了姨母,拜托您了。"
"汀予,相信爹。"
"好。"
"那你呢?不跟爹一起上朝吗?"周成旭突地问。
周汀予笑着摇摇头,"我一个纨绔,上朝干嘛。不过爹,您放心,如果可以,我一定会在暗中看着,您将倾颓的朝局力挽狂澜。若谋逆之人非比寻常,一有危险,保护您与皇上的人也会出现。"
周成旭大致是听懂了,周汀予将计划制定地十分周全,极力不让任何人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嗟叹儿子的成长的同时,他莫名又有些惴惴不安——陆炀不屑江山富贵,并非谋逆之人,那他所操之计,又会掀起什么风浪呢?
……
回了自己的小院,周汀予难得见八蛋不在睡觉,梨棠不在折腾,而是正襟危坐在桌前,等自己和何以唤回来。
显然,薛平海已经知会他们陆炀蠢蠢欲动的事了。
众人不言,突然压抑的气氛周汀予还真不习惯,于是拍了拍手,朗声打趣道:"国舅府的丧期都过去了,你们还哭丧着个脸干什么?"
八蛋:"陆炀造不造反我不在乎,只是汀予,我们以后一定离陆今远一些好吗?他太两面三刀了。"
"谁说陆炀要造反了?"周汀予嬉皮笑脸道,"要造反的明明是黎黔。"
八蛋:"怎么突然是黎黔了?他不是陆炀的人么?"
"我开始也以为他是陆炀的人,可就在刚才,我反应过来了,黎黔与陆炀合作是各取所需,陆炀帮黎黔谋大成江山,黎黔帮陆炀修抽魂禁术。无论是谋朝还是修仙,在他们眼里,都时机成熟了。"
闻言,八蛋诧异:"在莱胡,陆炀不是没捞着魂魄吗?他拿什么修炼抽魂术?"
"我怎么知道。许是他找到了呢?"周汀予漫不经心道,"陆炀想成仙就让他成吧,现下,最要紧的还是不能让黎黔得逞。黎黔是恶灵,又心怀怨念,若他做了大成的主人,且不说我心里恶心不服气,大成的百姓也要跟着遭殃了。所以,朝廷的动向这几日我们都看紧些,若有需要,立即支援。你们答应过我的。"
梨棠纳闷了,"薛平海说了,朝廷文武百官推举的是陆炀,黎黔算个什么东西?那么多双眼睛看不出来,自己被蒙了么?"
周汀予:"对啊,所以这些人十有八九会死在黎黔手下。你们要做的,无非不让琼之血流成河。"
"一个恶灵而已。"梨棠道,"何以唤还治不了他?慎终一出,不就灰飞烟灭了么?"
"你说的没错,慎终一出,他就灰飞烟灭了。"周汀予平静道,"但怪就怪这个黎黔藏得太好了,不到可以一登大宝之时,绝不现身。若他挟持皇上,以唤这慎终还打得出手么?"
"……真不痛快!"梨棠啐道。
对杀伐果断的何以唤来说,这何止是不痛快呢,可他只能以同样的心情劝解梨棠,道:"这里是琼之,有很多普通百姓,不比忘川,不比北漠,我们自恃法力无边,却不能宁可杀错,也不放过。我愿意一切都听汀予的,只要他平平安安。"
"以唤,还是你懂我。"周汀予笑了笑。"你们只需治服黎黔,我一定会好好的,因为,熬过了这一段,晴天就真正来了。"
"嗯。"何以唤相信他,点了点头,又叮嘱道,"汀予,无论发生什么,你一定要同我寸步不离。"
周汀予不敢说太满,话里拐了个弯道,"我的心永远是在你这的。"
"这不够。"
"以唤。"周汀予没再说什么了,只言简意赅地道了声他的名字。可只两个字,就让何以唤顿感无力,难以反驳——哪怕自己再强势一点点,把周汀予锁死在怀里,他都没有机会去冒任何险。可惜,他办不到。就像当年,他改变不了师父的决定一样,这次,他依旧无法阻止他孤注一掷。
的确,对周汀予而言,他只要隔绝陆炀,守在安全圈,就一定可以性命无虞。但哪有那么好的事,有些人他可以不管,有些人他可以交给旁人管,但相遥身陷时禄侯府,是陆炀的天然棋子,只要陆炀以相遥相逼,自己就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他想,时禄侯一定算计到了这一步,只是不知这一天何时来临。那陆今呢,这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难道真的面目全非,六亲不认了吗?
无论如何,相遥都是无辜的,他一定不会让自己的姐姐有危险。
……
相祈大病初愈,重新上朝这一天,琼之城飘了点小雨。细细蒙蒙的,浮在空中,尤似尘埃。
这几日,周汀予并没有收到所谓陆今的邀约,只一如既往与何以唤在家中宅着,等待风雨的同时,享受最后的安宁。
大早,周成旭翻出压箱底的朝服,扫了扫灰尘,毫不讲究就穿了上去,周汀予在一旁看着,面上严肃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父亲不问世事多年,如今却要他仅凭一个国舅头衔,与众实权大臣鏖战,多少是为难了。
此次上朝,何以唤与自己,八蛋、梨棠都会暗中随行,看家的光荣任务留给了薛平海。
出门前,周汀予福至心灵,很想带上追远镜,便把它揣在怀里,权当保平安用。
家国零落,风雨飘摇,不知今日皇宫大殿内会否传来噩耗。
病去如抽丝,相祈面色依旧不好,整个人也疲软无力,望了望向底下文武百官,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是时,底下某一大员率先出言不逊道:"皇上,您已连日不朝,好不容易上个朝,却如此敷衍了事,还有个国君的样子吗?!"
"谁给你的胆子同朕如此讲话!?"相祈闻此悖论,不禁怒火中烧。
可紧接着,各青带紫带却应和那名大员道——
"皇上年幼继位,心性不稳,受不了风雨,难当大任啊!"
"自从周太后崩逝,皇上就像换了一个人!近日来更是不理朝政!臣等冒昧,不愿与昏君共谋大成将来!"
"早年皇上有相遥公主辅佐,如今公主已然嫁入时禄侯府,而时禄侯陆大人军功硕硕,文德兼备,众人敬仰,乃众望所归!"
相祈大惊,站起来,喊到——"你们,你们突然就要造反?!时禄侯,他们说你是众望所归?你可背这黑锅?!"
底下的根本不是陆炀,而是易了容的黎黔,此时正沉着嗓子道:"皇上,他们的敬意我悉数收下,这富丽堂皇的金銮殿你呆得够久了,一呼百应的滋味也享受得够久了,是时候退位让贤了!"
"荒唐!陆炀,朕真没想到你竟是如此乱臣贼子!"相祈喊到,"陆今呢!户部尚书陆今何在!呵,没人?竟然没来看你父亲是何等谋逆的吗!?"
陆今、陆炀都没来,时禄侯府对皇位不感兴趣。
继而相祈又喊:"来人啊!把这乱臣贼子拖下去,即刻处死!来人啊!朕的大军何在!?"
众人对相祈的命令不闻不问。情急之下,他竟忘了军权本就在时禄侯手上。
孤立无援之时,大殿正门"吱啦"一声被推开,古老华实的木质门板带动夏日的风声,竟有些沉重沧桑。
"国丧刚过不久,竟就有人藏不住狐狸尾巴了吗!?"
如期而至,走进来的是周成旭。殿内众臣无不错愕——周国舅修仙欲生欲死,什么时候关心起朝政来了?!
周成旭:"太后尸骨未寒,你们中不乏先帝肱骨,竟也逼迫皇上将大成江山转手他人,如此忘本吗?!"
众人低头,噤声。
周成旭走到大殿最前,他虽沉迷修仙多年,如今重回朝堂,倒也不失国舅风骨。
相祈见了,微微颔首,周成旭恭敬回礼后道:"老臣散漫多年,却也知这大成国姓相,而非姓陆,更非姓什么杂七杂八的东西!老臣相信殿内很多大臣都是一时糊涂,只要皇上从轻发落,他们还是会为皇上您效忠的!"
上面的相祈听了,立马承诺道:"只要众爱卿回头是岸,今日之事,朕绝不追究!"
继而,众人躁动。
"不自量力。"这时,黎黔对周成旭冷哼道。"你以为劝这些人回心转意就能扭转时局么?有些人附庸,只不过上位上得好看一些,没有也无关紧要。既然如此,我也没必要装了,"旋即,黎黔单手一揭,假面落地,原貌毕现。
众人大惊。
"什么时禄侯,你们众望所归的时禄侯正在密谋更天理难容的事!周成旭,你有时间在这作威作福,还不如去看好你的儿子,叫他别到处乱跑,以免死在陆炀手里!"时至今日,黎黔一改往日谨慎,望着发光的龙椅,语调里皆是兴奋。
闻言,周成旭眉头一皱。
黎黔狡黠笑了笑,"你还不知道吧?你儿子,周汀予,他可不是什么寻常人物。当归仙首知道吗?"黎黔转向众人,"传说里的当归仙首大家听过吗?"
"当归仙首……"众人议论纷纷。
"对!"黎黔高声道,"若非机缘巧合,陆炀听到周汀予自称仙首转世,我都不敢想,他居然就是当归仙首!"
说完,他猛地腾空,飞至相祈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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