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王植没在周汀予房里看到周汀予,却在何以唤窗台是上看见一只发着绿光的乌龟,好奇心起。王植一向觉得何以唤言语冷淡,一张好看的脸与众不同,不是个好相处的主,也从没去他房间拜会过,这次借着好奇心,他第一次靠近了何以唤的屋子。
八蛋在窗台趴着没有要理会王植的意思。只心里默默想着这位县令大人看完不要吓着了才好。
"呀——这——"王植惊叫。
八蛋:哎,无知的人呐,果真吓着了。
其实,屋里的人并没有很过分。他们还是跟昨晚差不多——周汀予五仰八叉附在何以唤身上,蒙蒙醒,向枕边的何以唤讨了个早安吻。
仅此而已,中衣都没脱。
可王植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惊吓过后,又不可思议地腆着脸望了进去,仿佛不能确定刚才目睹的是真的。这时候,周汀予已经火速穿好了外衣,坐在床沿边看王植的脑袋又一次探了进来,他笑眯眯地打招呼:"早啊,王大人!"
王植被抓包,一个激灵颇为尴尬,吞吞吐吐道:"早……早啊,周公子。"
后来屋内的人整洁得体走出屋子的时候,王植看着他们的目光还是极其难以描述,像是错愕又像是佩服。
周汀予迎着晨光伸了个懒腰:"王大人,都偷窥到什么了?"
王植悻悻抹汗,回忆了下方才的场景,支支吾吾半句话说不出。
一旁的八蛋乐于助人,帮他答了:"没什么,该看的都看到了。"
王植还在惊诧乌龟也会讲话的时候,周汀予拍了拍他的肩,教育道:"王大人,偷看就是您的不对了。我们借住在您的衙署,在您屋檐下,您堂堂正正干什么不行?"
王植连忙说:"是,是。"
周汀予一把揽过何以唤:"我也不想搞地下恋情,嗯,我和何公子,就是你看到的那种关系。"
王植:"是,是。"
周汀予又亲了一下何以唤:"所以,以后不要大惊小怪了。"
王植感觉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低头不敢直视道:"是,是。"
八蛋趴在窗台,深觉这一幕没眼看,而且以后会更加没眼看。它决计从今天开始锻炼自己的抗恩爱能力,不然以后跟着主人,完全没法儿过。
等王植适应着略微诡异的氛围的时候,再打量何公子和周公子,竟感觉这两人莫名登对,若换个姑娘与之相配,倒真不一定比得上他俩一起合适。这么想着,王植看着眼前的人,反感觉赏心悦目起来,以至差点忘了今天来找他们的目的——
"周公子何公子,下官今天其实是来送请帖的。"
周汀予:"噢?"
王植:"老铁头家设宴,一来庆祝阿章中举,二来冲冲最近的晦气。特别说了,要请二位公子,二位不来,他的宴就不设了。"
周汀予看了看何以唤,也不知他愿不愿凑这个热闹。须臾,却听何以唤道:"盛情难却,我们自会赴宴。"
借寿伤身,就算没借满,也是极不好的。何以唤好人做到底,想再去看看。再有周汀予肯定是愿意去玩的,他要陪着他。八蛋也要跟着,它说它直觉老铁头家的采光会比县衙好。
西街。
老铁头的铁器铺还是没开张,但家门口却是张灯结彩,门庭若市,热闹得很。
阿章与他叔父在门口迎接客人,盼着盼着总算把周汀予和何以唤给盼来了。
老铁头虽仍是老态,但精神气还行,之前的死气沉沉不复存在,怪不得街坊邻居也不再对他避而远之。
进门后,何以唤和周汀予在室内靠窗的桌子上落座,八蛋咻一下就扑去了窗台,享受质量更加的日光浴。
老铁头的宴席是真的很热闹,屋内外都摆满了桌子,不一会,桌上就坐满了喜笑颜开的来客。不过并没有人胆子大到和周汀予他们拼桌,只是叽叽喳喳小声议论着桌上的两个人生得是多么多么好看,特别是那个红衣服的,又冷又俊,眼里还透不可一世,生生将自己与凡俗划了开来。
搁以前周汀予定会觉得冷清了去,但现在有了何以唤,只要何以唤在,他就色令智昏地认为哪哪都是锦绣繁华。
刘宵夫妇从北郊赶来赴宴,见没空位了就和周汀予他们坐在了一块。夫妻俩还是你侬我侬,但周汀予是一点儿都不羡慕了,只满心欢喜地看着何以唤,深觉他秀色可餐不可方物,是天下最难得的宝贝,自己捡了个大便宜。
阿章还在忙一些琐碎事,老铁头坐了过来,他敬了酒也没急着吃菜,跟救命恩人表达了感激之情后就说起了后辈的纸短情长——
"我们阿章啊,当年也是喜欢阿秀的嘞……青梅竹马的感情啊,也被刘大夫抢了去,哈哈,缘分这东西真的妙不可言呐。"
阿秀害羞:"铁叔,那也多亏了您成全我们夫妻俩啊!"
老铁头:"对啊,我当然要成全啊,有情人终成眷属,这点道理铁叔还是懂的。只是……我们阿章现在一门心思考功名,也不知何时能找到媳妇啊……我这做叔叔的能不急吗?"
"……"
对话还在继续,周汀予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
考功名……找媳妇……
他目光一转,望见窗外的院墙,恍如隔世般回忆起当初那个翻墙而来的何以唤,他望着自己,眼里闪烁着光。那光不是月光,不是烛光,是纯澈的爱,而自己早该在那个时候就冲过去,抱紧他,亲吻他,拥有他,不浪费一每一秒。
未认识他之前的光阴都浑浑噩噩,没和他在一起的光阴都尤为可惜。
周汀予如是想着,便计上心头。
他对何以唤说了声"去去就回"便一人来到了老铁头家的院墙下。这时候,门口只有阿章,他刚给伙夫结完了工钱,还没来得及进去。
阿章:"周公子?"
周汀予正对着高耸的墙壁望洋兴叹,看阿章来了,不禁福至心灵,道:"阿章,快快快,帮我一个忙!"
阿章作揖道:"公子请说,我一定竭尽全力。"
周汀予摆摆手:"不用你竭尽全力,稍微托我一下就行。"
实情是周汀予想学着何以唤翻墙,而自己又没长翅膀又不会轻功,一丈高的墙壁实在是太为难了,于是想让阿章帮忙叠叠罗汉,把自己送上去。阿章自然乐意帮忙,也没问周汀予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翻墙,只乖乖巧巧在墙根边上扎起了马步,等着把周汀予托上去。
可这周汀予吧,看着这一幕,又开始别扭了——如果想上去,势必要近距离接触阿章,他也不是嫌弃阿章,就觉得自己已经是个有家室的人了,清白很要紧,不能随随便便和别人靠得太近,不然就对不起何以唤,有伤风化。
纠结一番,他还是谢过阿章,决定再想想其他办法,搬个桌子椅子什么的,虽不如人高,但垫垫蹦蹦,搞不好就上去了。
与此同时,八蛋酒足饭饱,出来散步,刚出大门就看见主人盯着院墙一脸苦大仇深,于是爬了过去,问:"汀予,干嘛呢?"
周汀予如获至宝:"八蛋!你来了正好,我也不用去搬桌子了!"
八蛋:"??搬桌子?"
周汀予:"先不解释了,我知道你是灵龟,快,把我弄到这上面去!"说完,他指了面前的墙壁。
八蛋震惊道:"我的祖宗!你你要翻墙??干什么翻墙啊?好好的门在那呢……"
周汀予扁了扁嘴道:"我都说了先不解释,你就说你帮不帮吧!"
八蛋颔首,拿他没办法,看四下无人摇身一变化成了人形,周汀予看了也没多意外,又催了他一句,他才捏了个法,把他弄了上去。
周汀予坐在墙顶,俯视八蛋,道:"想不到绿龟变成人还挺好看的,谢谢啦。"
八蛋一脸黑线,进门等他动作,如果这祖宗真要翻墙,自己盯着好歹可以不让他摔死。
可八蛋忘了,何以唤还在,何以唤摔死自己也不会让周汀予摔着半分。
墙顶的周汀予深吸了一口气,他的位置刚刚好可以透过镂空的窗户看见何以唤的侧脸,他默念了一句"以唤,我来了",便无所畏惧地跳了下去,像何以唤当初一样。
八蛋眼疾手快,看见主人真跳了连忙过去接,可不料,总有人比自己更快——眨眼间,面前的景象已更换成何以唤抱着主人飞在半空。八蛋不尴不尬地看着他们笑了一下,是庆幸有惊无险,也是释怀无奈。
其实,周汀予离席后,何以唤一直是坐立不安的,他知道莱胡依旧有人埋伏着,怕周汀予跑远了会出事,可又不敢跟过去,因为周汀予话里话外都没有想一起的意思。他觉得他应该应该听话,然后尊重周汀予的每一个选择。
可就在周汀予够到墙顶的那一刹,何以唤就心有灵犀一般看见了他,明白了他想干什么。于是他能做的只有原地静候,等到他落下来的那瞬,飞出去,抱住他,圆他的心愿,不让他受伤。
两人缓缓落地后,何以唤避开众人的目光将周汀予牵了出去。院内的人完完整整看完了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褒贬之余仍一头雾水——好好一小伙子,干什么想不开跳墙??这两人又是什么关系???
众人不禁议论纷纷。还是八蛋吼了一嗓子"别吵吵",这些人才安静下来。
何以唤对于周汀予的"翻墙事件"虽然持理解态度,但绝对绝对是不支持的。两个人走在午后行人稀疏的西街,漫无目的。何以唤正色道:"汀予,下次不许了。"
周汀予嬉皮笑脸:"我这不是想着你一定会接住我吗?不然哪有那么大胆子。"
何以唤:"不管,下次一定不可以了。"
周汀予乖巧点点头。
何以唤又说:"我当时翻墙是逼不得已,想不到你今天竟然会学我。如果,我没能及时接住你,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周汀予:"摔残?摔死?不至于吧。"
何以唤:"我会心疼。"
周汀予心里咯噔了一下,笑道:"哎哟,何以唤你这点小心思可得藏好了,我会恃宠而骄的。"
何以唤:"我是认真的,汀予,哪怕你磕破一点点皮,我都心疼紧了。"
周汀予竖起三根手指,道:"咳咳……好,以唤,我跟你保证,从今以后,我再也不做这种危险的事了,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吃好睡好,不让自己受一点委屈。因为,我的命有何以唤心疼着,我不能让他心疼。"
何以唤笑了笑,道:"傻瓜。"
周汀予挽住他的胳膊,靠他进了几分:"那也是你的傻瓜。不过,以唤,我今天不后悔,就算被你批评了也不后悔。"
何以唤:"哦?"
周汀予:"翻墙这件事本质上愚蠢又丢人,但我这次翻墙是为了弥补,你明白吗?当初你跳下来,我没能接住你,现在我跳下来,你却接住了我,这样的结局才算圆满。而且,下来的那刹我只感觉幸福,什么危不危险,丢不丢人,都不重要了。"
何以唤喊了声他的名字,像是动容又像是心酸。
周汀予:"我只是觉得我应该做这样一件事,便就做了。其他的,我来不及考虑。"
何以唤抱住他,似有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悉数融进了一个拥抱里。
周汀予:"以唤,如果可以重来一遍,我一定会在第一天认识你的时候,就承认自己爱上了你。"
夏日午后,媚而不燥,长街安宁,爱人相拥。
一切都很美好。
喜欢当归则归请大家收藏:(321553.xyz)当归则归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