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宅外。
"以唤,你不会想屠他满门吧……"周汀予福至心灵问道。"他爹应该还在天牢吧……"
何以唤不说话。
周汀予不知道何以唤心里在打什么算盘,只觉得这个杀伐果断惯了的人,很容易冲动。于是偷偷对陆今言语道:"以唤要是大开杀戒,记得,咱俩一起拦着他点。"
闻言,陆今却丝毫不忌讳,笑着道:"汀予,你要相信以唤。他有他的分寸。"
"那我们蹲人家门口干什么?出来一个,绊人一脚?"周汀予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特别不坦荡,特别不符合个人风格。
"自然不是。"何以唤幽幽道,"汀予,若张宅意外走水,你可解气?"
"你又要烧!?"
对,又要。周汀予一开始怎么就没想到,前科摆那,没什么是何以唤一把火解决不了的。
陆今:"其实,不必闹这么大动静。汀予无非是想给张之铭尝一点苦头,放火烧屋若伤及邻里,的确不太好。张之铭的爹,张铧,现在还押在天牢,可他咬死不认罪,单凭工部尚书的一面之词,朝廷也无法给他定罪。想要报复张之铭,最好的办法是找到张铧修祭台的证据,再查明他的动静,张铧一伏法,张之铭就算不被连坐,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听完,周汀予先是感觉刺激,后有感觉奇怪,"诶,明明是我被姓张的羞辱了,你们一个两个怎么比我还巴不得他家破人亡?"
何以唤:"那好,等找出证据了,我再放火。"
"??"周汀予看何以唤说得风轻云淡,怎么就离不开放火呢?!
"放心,不会伤及无辜。"何以唤补充道。
"看,张之铭回来了。"陆今注意到动静,张宅大门吱啦一声被推开,张之铭怨气冲天地走了进去。陆今又问:"以唤,你觉得这个张之铭知不知道祭台的事?"
"问问就知道了。"何以唤说完,呲溜一道光滑入了门内,正中张之铭眉心。没过多久,张之铭整个人讷讷地,走了出来。
何以唤轻轻喊了声,"过来。"
于是,张之铭在他面前站定,一动不动。
"这是那个,让人听话的术法?!"周汀予惊喜完,又嘴唇一勾,命令张之铭道:"跪下,道歉。"
可是,张之铭并没有反应,这让周汀予微微有些尴尬。陆今笑了笑,"汀予,如果我猜的没错,他应该只听以唤的命令。我们先办正事,等有结果了,你再摆弄他出气也不迟。"
"那行吧,先放过他。"周汀予努努嘴道。
言归正传,何以唤道:"祭台可是张铧的?"
张之铭摇头。
"张铧之前可有不同寻常之处?"
"不知道。"
还是陆今补充他道:"张铧前段时间一直在告假。"
"没用的东西。"何以唤一甩张之铭,翻脸冷戾说:"跪下,道歉。"
话音刚落,张之铭扑通一声跪在周汀予脚边,奴颜婢膝,一口一个,"小人错了,求周少爷原谅。"
可重复的话,周汀予听两遍就腻歪了,踢开张之铭,对何以唤道:"让他别吵了。以唤,我们现在去天牢吗?"
何以唤直截了当,拍晕张之铭,继而又拿出一枚灵符,道:"陆今,你去天牢,把此符贴在张铧身上,想问什么他自会如实回答。"
闻声陆今接过灵符点点头。周汀予又问:"那我们呢?"
"我们去祭台看看。"
……
城郊十里处的确有一方没入黑云的高台。登立为帝,膺受天命,自古统治者不乏有建通神台,以求长生者,但这回,很明显,求长生的并不是他们的皇帝。祭台四周,搭着简易的草屋,不需想,里面住的该是南方来难民。草屋有暗有亮,像一双双夜里窥伺神机的眼睛。
周汀予望着高不可见顶的祭台,倒生出种凉嗖嗖的恐怖意味来,往何以唤那边靠近几步,道:"以唤,张铧修这个台子,你说他为什么?欺君建台啊,他不要脑袋了?"
这句刚说完,周汀予又福至心灵,"以唤,你说张铧是不是也和抽魂术有关系!?"
何以唤还在酝酿,屋内就有人提灯走了出来,是一个精壮的男人,烛光的映照下,面部饱满,轮廓分明,怎么看也不像个难民。
"两位公子有事吗?"这人问道。
在摸清来者何人之前,周汀予自然不会透露自己的目的,只随意望了望祭台,道:"我俩无意睡眠,夜游至此。这个高台,很是少见呐。"
"是啊,全琼之也就这一个了吧。"
周汀予:"你知道这个祭台?"
男人点点头,"何止是知道,我是看着它一砖一瓦垒起来的。"
"但据我所知,这周围住的都是难民吧。你是何人?朝廷的百工?"
男人闻言,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是朝廷的,是户部张尚书,他找我督管工程,我看酬劳颇丰,就没拒绝。"
周汀予:"你不知道这是工部的工程么?而且,皇上下令修建的,根本不是祭台。"
男人又笑了笑,根本无所谓,"我知道。皇上让工部修的是避难所。但张尚书找到我,我拿人钱财,替人办事而已。退一万步讲,我只是个微乎其微的监工,事情闹大了,完全可以混在难民里,一走了之。没人会注意到我。"
"你倒是豁达。事情已经闹大了,张铧现在就在牢里,你可以出去指证他。"
"不。我不去。"男人说得果断,"且不说朝廷会不会听一介草民的证词,如果帮你去指证了,我助修高台的罪名就落实了,公子,我总不能傻到自寻死路吧?"
周汀予:"我可以保你性命无虞。"
男人还是摇摇头,"两位公子回去吧,很多难民都睡下了。张尚书是生是死,自有他的命数。"
说完,他扭头往里走。何以唤审视他的背影,觉得他有些奇怪。一个百工,谈吐起来,思路清晰,而且字里行间还有种稳如泰山的气场,怎么看都像是做足了准备,才会有的状态。于是闪去了他前面,截下他的灯,质问道:"如果非要你出门指证张铧,你干还是不干?"
"说了,不干。"男人推开何以唤,"我不知道你们跟张尚书有什么仇,但是我与他无仇无恨的,干什么去害他?你们请回吧。"
这时,出于试探,何以唤一掌击在男人左肩,男人虽精壮,但完全不堪重负,扶着肩头,痛苦地弯下腰去。"是我和你们有仇吗?你们为何苦苦相逼?!"
何以唤看他的反应,不似作假,皱了皱眉,不再说话。
后头周汀予叹了口气,"现在愿匡扶正义的人真是太少了,算了,想苟活便苟活着吧。以唤,走了,陆今那里说不定有结果了。"
男人负伤回屋了,屋内的灯也随之熄了。周汀予围着祭台又转了几圈,不知为何,他满脑子都是抽魂术。
"以唤,我觉得这地方阴森得很,说不定,真和抽魂术有关系。可如果张铧是为了抽魂术而修祭台,他应该更加小心才是,有披工部的外衣不假,但刚刚出来的那个男人,一上来就坦白自己是张铧的人,张铧不是很容易暴露吗?"
何以唤:"要么那人只为钱财,不问其他。要么那人在故意引导我们。"
"引导我们?那你是说,张铧背后还有人!那刚刚那个人是好是坏?以唤,我们再去问问呗,你不是随便使点手段,就可以让人如实招来吗?"
"他知道的未必会比张铧多,但不妨碍多试一个人。"这对何以唤就是抬抬手的事,旋即,男人就讷着眼睛走了出来。
照本宣科把该问的都问了,事实证明,这个男人知道的,的确不多,无非是些关乎钱财的琐事,于问题中心一点帮助没有。
周汀予摇了摇头,深感查案太难。
于是二人回了府,还是打算第二天听陆今的消息。
……
祭台草屋内。一灯如豆呼哧又亮了起来。
男人坐在木桌前,脸上是说不来的神情。屋内又一个年轻人靠近他坐了下来,指尖不自然地点了点桌板,犹豫着,道:"黎堂主,其实不用出去的。"
黎黔看了他一眼,"我不出去,搞不好他们就进来了。"
"这里屋舍这么多,也不见得会进我们这间。"
"如果进了呢?屋内一览无遗,陈夕,要是你被茕易看见了,咱俩都得玩完。"
陈夕笑了笑,烛光照得他的睫毛有些闪动。
"你还笑得出来?茕易他们一定会再来,这里不安全,你该带着你母亲走了。"
"去哪?黎堂主一起吗?"
"若我走,就是畏罪潜逃。不走还好,一走罪名昭彰。"黎黔顿了顿,"张铧那边,他们应该还会折腾一阵子。但这个祭台,也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
陈夕:"你需要它撑到什么时候?"
黎黔眯了眯眼睛,"在极北找齐献魂人怕是不可能了。但如果有一个足够透彻且强大的灵魂裨补缺漏,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陈夕:"那……黎堂主,有人选了?"
黎黔斟酌了一会,道:"周汀予。"
陈夕一惊,"周汀予!?他有什么不同吗?"
"一个能让茕易死心塌地的人,定不会是寻常之辈。"
"可他是土生土长的琼之人……"
"我知道。所以还需查一查。"
陈夕点点头,"嗯。至于祭台,黎堂主不必担心,父亲会保住它的。"
"你父亲,倒也很久没有动静了。"黎黔看向陈夕,目光深沉,"陈夕,告诉你父亲,如果我得不到我想要的,他也别想获得任何东西。"
到底是抛开利益,貌离神离的关系。这里面容不下一点真。陈夕内心自嘲般笑了笑,继而对黎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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