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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再遇1

当归则归 冷冻面团 7998 2021-04-02 19:56

  大成年间,人间最热闹繁华之地,莫过于天子脚下的琼之城。

  是时,追捧仙道,此风盛行。

  唯周国舅独子周汀予分外不合时流,对修仙求道一类深恶痛绝,闲来策马风流,嬉戏花间,好不恣意张扬。也因此,周汀予还是个出名人物,琼之人称"不学无术,纨绔第一"。明明不是什么美称,偏这家伙毫不在意,还提高声调半唱不唱地调侃道:我做人快活,何苦修仙。

  可最近,一向只会夜夜笙歌灯火辉煌的琼之突然变得很不太平,各种离奇命案接踵而至,像瘟疫蔓延,张牙舞爪,猝不及防,朝廷派要员大力追查数日,焦头烂额却不得究竟。

  周汀予自认为不是个济世救人,慈悲为怀的大英雄,家门外的生老病死,于他而言,不过他人瓦上霜,不做同情,也懒凑热闹。

  而此时此刻,他却在时禄侯府急得一蹦三尺高——陆今!他的至交发小!在这个节骨眼儿!!不见了!!!

  时禄侯府装潢规整、氛围森肃的中堂里,心急如焚的除了周汀予,还有一个衣着考究面容沉稳的中年男子。不需想,这位就是陆今的父亲,大名鼎鼎的一品军侯——时禄侯陆炀。

  周汀予火烧眉毛,嘴里还念念有词十分自责:"陆今离开时说过几日便回,现在都过去一个月了,还不见踪影,城里又发生这么多怪事,都怪我,我当时就该拦着他,不让他走……"

  时禄侯心里也急,但在孩子面前不宜太过显露,否则无疑火上浇油,便安慰道:"汀予,这怪不得你,今儿的性子,决定了的事八匹马都拉不回。你也别思虑过多,今儿现况如何,还没到盖棺定论的时候,是路上贪玩,耽误了归期也说不定。"陆炀拍了拍周汀予的背,长长叹了口气,心想,自己平日对儿子的关心还是太少,以至于如今儿子不见了,自己想寻,却鞭长莫及。

  周汀予轻轻点了点头,心里却明了:陆今那样清风霁月的人,谁贪玩他都不会贪玩……

  两人愁云惨淡时,一个家仆打扮的男子一路小跑,停在陆炀面前,低头哈腰道:"侯爷,相遥公主驾到,公主殿下还带来一个人,说是可解侯府燃眉之急。"

  陆炀一听,是柳暗花明,二话不说——"快请!"

  相遥是当今圣上的胞姐,一个素有教养的皇家女子,大成国备受敬仰的公主殿下。见一面容清秀气质庄华的女子着素缟衣裙跨步而来,她身后还有一玄衣男子——幂篱黑纱遮面,身姿高挑,步伐飞健,自带气场,叫人肃然起敬。

  "见过时禄侯。"相遥上前行了个常礼。

  "公主殿下折煞老臣了。"陆炀恭敬道。

  一旁,周汀予看他们客套来去按捺不住,什么礼节都不顾,嚷道:"好姐姐,这个节骨眼就别扯东扯西了,有什么就快说吧!"

  闻言,相遥脸色一沉,道:"你这急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陆今失踪不只你一人着急!"

  "我……"周汀予一下子哑口无言。

  相遥看他安分了,便继续方才的话题,"……这位先生远道而来,会对我们会施以援手。"

  于是堂上的目光刷刷投向在一旁静静站立的蒙面陌生人——

  "公主引我前来也是为了找人?"蒙面人嗓音低沉缓慢,略带沙哑,犹如轻轻搅动的深海的水。

  闻言,相遥点点头,继而与时禄侯一一放低身段,直奔主题,诚恳询问可否有陆今下落,并表示事后必有重谢。

  可这人并没有回应他们,只目光一转,看向一旁缄默的周汀予,问道:"你呢?"

  周汀予明显被吓得一愣,不想话茬会掉到他这儿,一时间慌得不知言语。而蒙面人丝毫不介意他的木讷反应,又郑重其事地补充:"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我定倾尽所有涌泉相报!"周汀予回话,却仍一头雾水。

  蒙面人似乎很欣慰,继而从袖口摸出一条藏青色的穗子递给陆炀,"侯爷,这是府内的东西吧?"

  陆炀定睛一瞧,瞪大双目望着他,几乎是惊诧到不行,"先生,此物从何而得?"

  "白脂鹿佩璜,先帝亲赠,乃时禄侯府世袭的象征,只传长子,此穗乃白脂鹿佩璜挂饰,同样独一无二,价值连城。"蒙面人兀自解释。

  陆炀倒也没有因为蒙面人的答非所问而心生不悦,只觉面前这个傲睨一世的人居然拿到了陆今的贴身之物,是越发深不可测。得之,大有裨益,失之,后患无穷。再看周汀予已经强压气焰重复发问,便没再追问什么。

  周汀予:"先生,此物从何而得?"

  "你叫什么名字?"可谁知,这人回了他这么一句。

  其实蒙面人从未想过要刁难堂上的人,只是一个人特立独行惯了,不太懂如何迎合他人的节奏。加之此行的目的无非周汀予,不想忍便脱口而出,未发觉自己的行为已经几近令人发指。

  "谁?"

  "你。"蒙面人正视周汀予。

  周汀予扭头"呵"一下冷笑出声。这个人不说来帮忙找陆今的吗?一直答非所问算什么意思?周汀予嗤之以鼻,无关紧要的问题,拒绝回答。

  "什么态度?"相遥对着周汀予骂到,"先生远道而来,是修为颇高的仙者,不过是问名字,你答又如何?"

  "相遥姐姐……可是他……"周汀予委屈得坑坑洼洼一句话都说不完整。是一向被相遥威慑怕了,也唯独这个女人,他心存几分敬畏。

  相遥撇了眼不吭声的周汀予,扭头对蒙面人和气地解释道:"他叫周汀予,周国舅的儿子,从小不受约束惯了,也没如此心急过,如有冒犯,还请先生莫怪。"

  "公主多虑了。是我觉这位公子颇似我一位故人,一时兴起多问了几句。怪不得他的。"

  "那……"相遥想请蒙面人不吝赐教。可话没说完,对方就先开了口——

  "是枕山,流水村。"

  "那么远!"周汀予听到关键字瞬间瞠目,忍不住发言,"没记错的话,枕山极南,琼之在北。陆今怎么会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陆炀顺理分析道:"今儿承诺几日便回,就一定不会去太远的地方。枕山距琼之,快马加鞭也有十几日路程,先生于枕山寻得吊穗,难不成是说我儿被掳去了枕山?"

  相遥额头已渗出细密的汗珠,她微微蹙着眉,继续问道:"先生,是流水村有蹊跷?"

  "公主睿智,一语道破。你们可能不知,流水村处于枕山山角,是无人管辖的偏僻之地。村民引山泉水滋养村户,靠捕猎为生,常年相安无事。可最近一个月,村内及笄女子全部莫名失踪,外出寻找的村民也是一去不回。村里老人说是邪魔作祟,便请来高人设坛施法企图驱逐邪魔。可是,没能邪魔驱逐,设法的高人倒是疯癫了。我途径枕山听闻这桩怪事,便去到流水村,可为时已晚,它已成荒村,只看见这根穗子,被系在了木头桩子上。"蒙面人语气沉缓,讲故事般说完了整件事后,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陆今的穗子为何被绑在木头桩子上?是他的求救信号吗?"周汀予不得其解。

  "近日琼之怪事连绵,却大多是无规律的命案,受害人虽死相可怖,尸骨却大多保存完好,没有像流水村那样独少女失踪,先生到琼之来,难不成琼之的怪事与流水村的还有渊源?"相遥猜测道。

  蒙面人不置可否,只对沉默许久的陆炀说道:"侯爷,地方上表的奏章能否尽快借在下一阅?"

  闻言,相遥目色一凝。陆炀先是惊了一惊,而后故作镇定嘴角微扬,说道:"自然可以,待我进宫整理妥当,明日送给先生。"

  "有劳,但事出紧急,烦请侯爷速速整理。"蒙面人颔首。陆炀见对方不依不饶,识趣大步离开了。

  人走了后,蒙面人不忘回答周汀予那个被冷了许久的问题,"穗子自然是人为系上的,但你们说陆今不会去枕山,所以只能是他人所为,而且那个人的用意很明确,他想让别人知道,陆今现在在他手里。"

  "陆今温润和善,大方坦荡,他怎么会与人结仇,被人追杀?"周汀予揉了揉脑门,一脸无奈道:"我是他最好的朋友,他有仇家,我会不知?"

  "知人知面不知心。"蒙面人语调沉缓依旧。

  相遥锁着眉头明显上前迈了一步,想说些什么却被一贯风风火火的周汀予抢先——

  "什么意思?你质疑陆今?觉得他两面三刀?修了仙会法术很了不起吗?就可以诬陷他的人品吗?你若是坦荡,为何不以真面目见人?!"

  "汀予……"相遥本想指责他休得无礼,但陆今是什么样的人她很清楚,先生的评价,委实太过草率,自己听了也难免有几分愠色。

  蒙面人没有生气,只轻轻的问:"真面目?你想看?"

  "我对你的脸不感兴趣,你最好能找到陆今,不然我跟你没完!"周汀予把头一撇厉声说道。

  蒙面人上前一步,"没完?"语调听到周汀予耳里还透着几分莫名的狡黠。

  周汀予突然感觉这人是个变态,没完……这两个字剖开想想真是恶心。于是愤怒地一掌将他推开,呵斥道:"没完个鬼啊!做梦!你要真如此无能,就等着喂狗吧!"

  相遥看这阵仗,两人该是要打起来了,周汀予这傻子,还信誓旦旦要把一个道行高超的修仙者拖去喂狗,他哪来的自信?不怕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吗?于是本着和气生财的理念,挡在他俩中间,劝道:"陆今必须要找,可线索依旧模糊,要是我们先自乱了阵脚,后果不堪设想。先生远道而来,未曾歇息,想必也有些乏了,相遥在宫内准备了上好的院房,还望先生不嫌弃。"

  蒙面人却一口婉拒:"感谢公主好意,只是在下琐事繁多,怕是无缘前去。

  "先生可早有落脚处?"相遥问。

  蒙面人点头,他人不察间,视线淡淡瞟向周汀予。

  "那相遥不强人所难,还望先生有新发现第一时间知会相遥。"然后又对怒火难消的周汀予说:"天色不早了,别让舅父担心,早些回去吧。"

  "呵他才不会担心我……"周汀予翻了个白眼,"不过说真的,我是一刻也不想留了。"

  话音刚落,扬袖就走。

  "……他似乎很讨厌我。"周汀予走远后,蒙面人喃喃。

  相遥一听,莫名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赶紧解释道:"他不是讨厌你,他是讨厌一切和修仙有关的东西。"

  蒙面人疑惑,"噢?"

  "先生似乎很吃惊。"相遥素来观察入微,她觉得这个人对周汀予的关心有些不合常理了。

  蒙面人却大方点头,背起手说:"世人崇尚修仙,便以为他也如此。"

  相遥轻叹,"先生有所不知,汀予这孩子是心结难解,他母亲走得早,国舅又迷恋修道,几近痴迷,在这方面,是谁也劝不动。"

  蒙面人低下眼睑,似陷入沉思。

  相遥突然豁然,莞尔一笑道:"他不喜欢修仙许多年了,心结归心结,说白也是汀予与他人的不同之处,不必挂怀的。"

  寒暄点到为止,告别过后,各有去处。

  ……

  月朗星稀,不见飘云,只夜色撩人风习习。

  蒙面人坐在一角飞檐上,月华银白如水,洒在他被风鼓动的玄色披风上,仿佛镀了一层凉凉的光。其实不应该叫蒙面人了,他这次并没有带着黑纱幂篱。不曾想,黑纱后是一张极为精致的面庞——剑眉星目,鼻如悬胆,面如刀削,细看眼底,除了英气,还显几分冷寂。失了幂篱的神秘,肤色偏白的他衬着这孤独月光,置身于高处,意境更多的是寂寥深凉。

  他手里拿着一本薄薄的册子,是陆炀前不久交给他的,各地奏章合集。显然他已经翻过这册子了,并且没有要把册子收起来的意思,只撕下中间一页纸,捏了个咒,用闪着银光的指尖飞快在纸面上移动。然后大手一挥,纸张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木檐下的窗台上。他唇角一挑,单手一揭,见玄色披风下是一袭淡青色锁边的梨白深衣,腰间还悬有一把楠木折扇,再露出一个温柔的浅笑,大变活人般,好不一个书香世家人畜无害的少年郎。

  信手一跃,只听"嘭"一声,扎扎实实摔在屋檐下的窗台前,是真摔。

  "谁!?什么声响!!?"穿着松松垮垮的薄中衣的屋主人冲到窗台前,两只眼睛睁得圆圆的,一看就是受了惊吓。

  "我,我来取个东西,深夜冒犯,还还望勿怪……"摔在地上的人艰难地撑手,想爬起来,可是这一下似乎摔得太厉害,挣扎了几下,依旧无果。

  "取东西?!取什么?"

  "那个……"他放弃爬起来的念头,干脆瘫坐在地上,抬手指了指窗台上的纸张。

  屋内人感觉摸不着头脑,顺手拿起这张纸,迎着月光,定睛看见瘦金大字赫然——久未见汝,心甚念兮,但求伴汝,了吾梦兮。落款何以唤。便"噗嗤"笑出声,说到:"你就为了捡这东西,来翻我家墙?"

  "今夜风大。"何以唤害羞般摸了摸后脑勺,脸色已然微微红,"可不可以把东西还我?"

  "还你是可以,但你知不知道私闯民宅是犯法的,何况我这还不是普通的民宅,就算本少爷嫌麻烦不去击鼓报官,你还惊扰了本少爷好梦,这账怎么算?"毕竟长夜漫漫,自己又睡不着了,想找点乐子,一见面前这读书人竟然还会害羞脸红,便不禁福至心灵,想逗逗他。

  "这…我知道翻墙有违纲纪…我在墙外犹豫了许久,还是觉得东西落在别人家不太好,看里面灯熄了,才斗胆翻墙……我已经道歉了……"

  "亏你还知道不太好…"周汀予小声喃喃完,一秒变脸,"道歉有什么用?你道歉能让本少爷再睡着吗?你也是真倒霉,情书不收好,被风刮落在我窗台上,还想着跳墙来捡,结果狠摔一跤吧,若被你的意中人看见,恐怕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吧。"他做无奈状摇了摇头,又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地上的人抬眼看着他,也摇了摇头。

  "这你都不知道?!你看着庭院里的灵符,八卦,阵法,都不知这是哪?"他东指指西指指,一脸嫌弃。

  地上的人还是摇了摇头,本英气十足的面容在此刻竟有些无辜。

  "哎,什么都不知道,你这样呆头呆脑孤陋寡闻,和你的小妹妹迟早得黄。本少爷告诉你好了,你也长长见识,这里是周国舅府,我是,人称琼之一少的,周汀予。"周汀予得意洋洋,仿佛宣传自己自带神光。

  "周汀予?"地上的人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该是摔下来的那股痛意消散得差不多了,可听他这口气,明显是不知道周汀予是哪路神仙。

  "你在京城混,居然不认识我?"周汀予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我不是京城人氏,只为送信而来。"说完看向周汀予手中的纸张。

  "送什么信啊,读书人就是含蓄,告白就告白呗,这个年纪,有个心爱的姑娘,干柴烈火的,我又不会笑你。"可一说完周汀予就粲然一笑。

  "我……"何以唤低下头。

  "你叫何以唤是吧?你过来。"周汀予招招手。

  何以唤扶着胯,一拐一拐靠近窗台,与他四目相对。

  "不是,进来,从门那进,没锁。"周汀予看他到窗户边上不动了,呆呆愣愣的,很是好笑,不,不能说好笑,应该是可爱。他太久没见过这样的人了。

  "请问,还有何事?"何以唤进来后,停在周汀予面前不远处一本正经地问。

  "别急啊,你让我想想干嘛才好……"周汀予在房内绕圈,踱步思忖鬼点子。突然灵光一现,"何以唤,明天带我见见你的心上人吧?"

  何以唤明显一惊,道:"你想见我心上人?"

  "有何不可吗?难不成你还怕我会抢你心上人?不过,怕就怕我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你的小姑娘看见我就赖上不走了。"周汀予说完,苦笑了笑,就换了副神情,又说:"我就是近来烦闷,"他就着边上的椅子坐下,"我朋友失踪了,今天又来了位道行很高的仙人,说是法力高超,虽然在我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听他的意思,我朋友现在处境危险,哎我却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指望一个陌生人……"周汀予的眼神显然落寞下来,整个人也像泄了气的球。

  "悲切之情,最是伤身。你要保重自己…"心疼之色浮上何以唤眼眸。

  "嗨,没事没事,我干嘛跟你说这个……"周汀予一个挺身从椅子里蹿起来,好像方才什么也没发生,"你说的,明日带我去见你心上人,本少爷好久没凑这种热闹了!保准不添乱,只给你和你小姑娘锦上添花!"说完还兴致勃勃地拍他肩膀,可不料,读书人本就身子骨文弱,又才从房顶摔下来,负伤在身,再被不知轻重毫无防备地一拍,不得了,直接拍倒在地。

  "嘶……"何以唤咬着下唇,额头冒出缜密的汗,脸色好像也有些发白,他颇为艰难地说道:"我,我……骨头好像断了……"

  当然,骨头断了是不可能的,疼痛也是半真半假装出来的,何以唤也没想到,自己即兴表演临场发挥的功力原来这么强。

  可周汀予一听断骨二字,就慌了神,架着他的胳膊,手忙脚乱扶他起来,一脸歉意地说:"对不起对不起,你别急,我马上去找大夫!"说完就要把他搁在椅子上自己往外冲。

  何以唤伸一只手拽住周汀予的胳膊,整个人却招架不住他要走的冲力,被带成倾斜状——说得虚弱,却难掩得逞的喜悦:"你此时若再动半分,我可就真稳不住了。"

  周汀予果真停在原地不敢动弹。

  "半夜三更,医馆早已打烊,不必白跑一趟了。"字正腔圆,何以唤边说着,边扶着椅子,僵硬地坐下。

  "那怎么办?总不能任由你这样疼着。"周汀予自责地蹙着眉,转头看向他。

  "无妨,现在没那么痛了,也不一定是断骨,你莫急。"何以唤对他挤出一个微笑。

  "真的吗?"周汀予问。

  何以唤点点头。

  "看你坐着艰难,我还是扶你去床上吧,就算骨头没断,也是伤筋动骨,不可怠慢,明日一早我就去请大夫,无论如何,大夫还是要看的。"周汀予一板一眼,说得认真。

  待到何以唤在卧榻上躺好,周汀予才发现,今晚是自己与床无缘,这根本躺不下两个大男人好吗???

  不知道把自己搁哪的周汀予百般无奈——出去找间屋子睡?不行不行,要是半夜何以唤有个什么事,求救无援怎么办……趴桌子上睡?不行不行,第二天起来准哪哪不舒服……倚着床沿睡?不行不行,怎么有种小丫鬟守着自家主子的感觉…

  天老爷,我难得做一回好人,连觉都不给睡的吗?

  周汀予面上和颜悦色,心里叫苦不迭。

  何以唤心境就完全不同了——他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个深夜,也是这样,自己受了伤,睡在了师父的塌上,师父站在床边,夜色衬上他的面庞,很美好,自己就忍不住压着略微清涩的嗓音说了句:"师父真好。"

  此时此景,何以唤贪婪地想再重温一遍,于是他轻声对周汀予说:"你真好。"

  磁性的三个字柔柔地飘进周汀予耳里,本来还在为如何睡觉苦恼的周汀予顿时感觉周身洋溢着一种不可言说的悸动,仿佛被春日软絮轻柔抚挠了一般,酥酥痒痒的。

  这是……什么感觉……

  开始怎么没察觉,何以唤声线竟如此撩人呢?

  "周汀予,我会报答你的。"何以唤又说,周汀予却因一头雾水被拉回了现实——

  "报答…我…明明是我把你弄到这般田地,你还要报答我?"年幼时,每日施舍路边乞丐,乞丐安然受恩却从未想过报答,他何以唤居然要报答自己?

  "大恩不言谢,以后你会知道的。"何以唤说完就往里翻了个身,以求狭小的床面可以多空出一点空间,然后闭上双目,示意周汀予不必为何处就寝之事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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