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一缩,绕去了手背。周汀予叹了口气,道:"还是比八蛋嫩了一些啊。以唤,时间差不多了,走吧,去集市,看看巨蟒卖得怎么样了。"
"你要去?"何以唤微微诧异。
周汀予:"很奇怪吗?好歹是与我殊死搏斗过的巨蟒,想看看它花落谁家不是很正常吗?"
"我以为你不愿掺和这些事的。"
周汀予笑笑,"谁说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嘛,知道你心里记挂着,权当作陪啦。"
与何以唤刚一转身,周汀予想起了什么又转回来,道:"大鬼小鬼,你俩也别闲着,去,把能吃的栗子都摘了,打包好,本公子要带回家。"
闻言,他俩麻利地就去树上忙了。
二人赶到集市的时候,已经是酉时一刻了。看热闹的人将蛇台围得水泄不通,就是无人报价。齐徨立与台上,与他们二人打了个面照。周汀予早就料到会有这种情况,要不说他在忘川运气好吧,摘个栗子还能捡条小青蛇,这小青蛇,说不定就能派上大用场。
周汀予含笑看了眼何以唤,而后挤开拥挤的人群,登高呼道——"台上的巨蟒本公子甚是喜欢,无奈身无分文,唯手中幼蛇一条,活泼灵动,不知齐将军可愿一物换一物?"
话音刚落,台下哄笑声斐然,说周汀予以小换大,白日做梦者比比皆是。可齐徨就有些懵了,之前没说周公子会来喊价啊,这该成交还是不呢?
其实无论齐徨答应与否,周汀予都有下文,但一直齐徨举棋不定,他就有些怕露馅了,于是又喊了一遍:"齐将军,不知你可愿一物换一物呢?"
齐徨刚反应过来,想张口说好,但这时,何以唤一跃,登上高台,冷声道:"不愿。"
一看何以唤出面给自己唱双簧,周汀予忍不住喜上眉梢,接话道:"那是你不愿,不是齐将军不愿。我喜欢这条巨蟒,也不耽误喜欢你啊。何必这么小气?"说完,周汀予面向看戏的观众,问:"大家说,此话在不在理?"
闻言,台下纷纷起哄,何以唤耳垂微红。"总之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捡了这条青蛇还不够,如今又要换条巨蟒,家中如何安置?"
周汀予一面给何以唤使眼色,一面又转向齐徨,"齐将军,不用理会他。只要你答应我换,一切都好说。"
默契的人就是这样,往往只需要一个眼神,就知下步应该如何。周汀予话音未落,何以唤就倏地抢过青蛇,狠戾道:"你若再与我唱反调,我就捏死这条蛇。"边说,他边微微发力,手中的青蛇也随之露出痛苦的神色。
周汀予顺水推舟,佯装不服,"好,你就捏死它吧,捏死大家都自在了。齐将军有刀吗?最好一下砍成几段,油锅里炸一炸,吃了说不定还能延年益寿,避难驱邪呢!"
说完,他略过木讷的齐徨,抽出他的佩刀,刷一下抛给何以唤,看着他道:"你杀吧,利索点。我知道我们之间还有一些矛盾,不论矛盾是什么,现在都不必说了,斩断了就清净了。"
一语双关,何以唤知道他话中有话,扬起刀的手不禁一愣。又斜眼观察了一下台下,心想,也是时候斩断了。
刀刃尚未碰到蛇皮,台下蠢蠢欲动的人就按捺不住了,惊呼道:"刀下留蛇——"
周汀予会心一笑,锁定呼叫的人,看着他道:"这位仁兄,我们处理家事呢,还望勿扰!"
何以唤的刀眼看越落越近了,这个人一股脑冲上高台,"等等等,你们要杀我的蛇,我还不能说了?"
周汀予挑眉,"你的蛇?"
这人五大三粗,长相着实不敢恭维,一瞧就不是恶灵品种。于是何以唤放心松开青蛇,呲溜一下,青蛇果真滑上了这人的脖子。
"小青认主,它都主动到我这来了,你还有什么不相信的?"
周汀予一脸不舍,"既然如此,那便只得物归原主了。只是这巨蟒,我实在喜欢得紧,不知齐将军,可还有商量的余地啊?"
齐徨又愣了一下,显然是找不到自己的台词。周汀予内心扶额,他这时才明白自己之前的担心有多多余,这齐徨分明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典型,决计不会有熊心豹子胆打自家堂主的主意。不过,想来也好,何以唤身边少一个工于心计之人,就少一分紧张。这是他的福分。
于是为解齐徨的围,周汀予补充道:"齐将军不必为难,我明白分文不出就想得一巨蟒太过荒唐。所以,我不强求。只是好奇,若巨蟒无人收购,贵堂会如何处置呢?"
"自然是杀了。"说话的是何以唤,"齐徨,你下去吧,这有我就够了。"
闻言,齐徨如蒙大赦,作完揖,冒着一头虚汗就退了下去。台下人见状,议论声此起彼伏,或不明状况或大吃一惊——他他他,这么好看,居然是堂主茕易?!
何以唤敛起目光,面色凶戾不含一丝悲喜。"肃静——"
顿时,台下人噤若寒蝉。
不知为何,看着何以唤摊明身份后霸气威风的模样,周汀予心里快乐疯了,痴迷地眼神略带炫耀,仿佛是说——快看快看,这是我的人!我的以唤,就是让人骄傲。
接着上一个话题,何以唤道:"巨蟒伤人,不可多留。"
说完,他又微微转向青蛇的主人,直截了当道:"巨蟒不属于忘川,却在忘川蛰伏百年之久,你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我……"青蛇主人语塞。
何以唤:"这里是忘川,是无界堂,你最好有什么说什么。"
"堂主,巨蟒的确是我引过来的,但我不知道它会伤人啊!"驱蛇人说得一脸委屈。
周汀予:"你没事引一条巨蟒来忘川干什么?观赏吗?"
驱蛇人叹了口气:"我其实是一只蛇妖,借居忘川一百多年了。台上的巨蟒未修炼成人,我与他同根同源,看忘川水土好,便悄悄把他安置在了这里。"
"除了你,之前还有人知道巨蟒的存在吗?"周汀予问。
驱蛇人闻言,频频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何以唤废话不多,叫来了齐徨,道:"带回堂里,细细审问。"
光天化日之下,围观的群众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大活人就被押走了,忍不住,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们还记得自己是什么吗?"何以唤声音平地一声雷般响起,醍醐灌顶一般,叽喳的人群安静下来,"我不管你们服或不服,既然已身在我忘川,就收起蠢蠢欲动的心思,安宁踏实地过下去。我虽极少露面,但那年江邢的结局你们也看到了,前车可鉴,愿你们不要重蹈他人覆辙,到头来自找苦吃!"
江邢,大多人都记得有这么个人,挖眼削鼻剁手剁脚,成了世上第一只鬼彘。
何以唤出面警醒众人,也是希望有人懂得回头是岸。
不知台下何人斗胆,打破沉寂,高呼一声:"恭迎忘川之主——"
旋即,台下连声附和,"恭迎忘川之主——"
声响如浪,一层高过一层。周汀予看着何以唤,仿佛他不是站在高台,而是宇宙的中心,受万人敬仰爱戴,是人世间尊贵无比的存在。不得不承认,那年雪地里瑟瑟发抖的孩子已经死了,几百年后的他,除了眼神里的冷冽,也什么都没留下。他长大了,强大到不需要任何怜悯,就能在孤独中缄默存活。而他对师父的谦卑与温从,又哪里是真正的谦卑与温从呢,不过是爱入骨髓,不知如何表达罢了。
于是,周汀予笑了笑,也道:"恭迎忘川之主。"
回无界堂后,八蛋也是懵懵然不可思议的状态——"我又错过了什么好戏!?何以唤,全公开演讲?!破天荒头一遭啊!"
"八蛋,你注意点好吗?怎么跟没见过世面一样?"周汀予批评道。"还有,不是让你跟着齐徨查案吗?你自己要偷懒睡觉,怪得着谁?"
"……"八蛋无话可说。
周汀予:"这驱蛇人找出来了,找内鬼也就快了。以唤,我倒有些担心了,忘川没你真的行吗?这齐徨,人虽忠诚勤恳,但却没什么城府,我怕他一个人处理不下来堂里的事。"
闻言,八蛋却摇头晃脑道:"此言差矣差矣,汀予,我早就说了,何以唤在忘川也是闭关,在或不在没什么两样,齐徨虽然反应慢,但这么多年积累的经验足够他把无界堂打理得井井有条了。"
周汀予使坏,道:"以唤走了,若我还是不放心,八蛋你就留下来吧,三个臭皮匠抵一个诸葛亮,你加齐徨虽然只有两个,但也差诸葛亮不远了不是?"
"不行,不行。"八蛋连忙扑去何以唤肩头,求救道:"何以唤,汀予居然要抛弃我,我可是他养了多年的宠物龟啊!"
何以唤笑笑,"你是汀予养了多年的龟,又不是我养了多年的,他不要你,你找我有何用?"
"哇!惨绝人寰啊!你们!"八蛋哀嚎。
周汀予笑开了花,"八蛋,你好歹稳重点,别给我丢面子,不然带不带着你,真不好说。"
八蛋哼了一声,"你们就知道欺负我,我不管无界堂怎么样,反正你们去哪我去哪,就这么定了,谁也别吵吵。"
说完,他哼唧着又不知去了何处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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