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皇后略为惊讶的看向黑山。
黑山的眼睛立刻眯了起来:“太后认识?”
今日那个女人出宫的事她知道, 徐延出宫的事她也知道, 猜测便是他将人放出去之后又后悔了, 杀了傅明礼后便将人给抓了回来。
皇后淡淡的扫了黑山一眼:“本宫知道你说的这个女人, 可是傅明礼的奴宠?”
“奴宠?”黑山失笑, “那可是他放在心尖上疼的夫人。”当初傅明礼的走狗将银子搬到他面前时, 威胁他再接近发福蝶便对他不客气, 那时他才知道,自己早就被发福蝶和傅明礼玩弄于股掌之上。
皇后眼底闪过一丝狠戾:“不过是个玩物而已,既然我儿是因她而死, 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只要太后娘娘将发福蝶杀了,我便为太后娘娘解决所有后顾之忧。”黑山立刻道。
皇后顿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嘲弄:“杀她不比杀徐延容易, 你为何要绕这个大个圈子?”
“因为我和她之间不能自相残杀, 否则会被密语阁追杀,所以便只能麻烦太后娘娘了, 而且, ”黑山笑笑, 仅剩的一只眼睛直直的盯着皇后的脸, “相信太后娘娘在扶持新皇时, 定然需要不少人手,若太后娘娘愿意, 奴才愿此生追随太后娘娘。”
皇后嗤了一声:“你胃口倒是大,行了, 你且在此等着, 本宫先去见见徐延。那女人会留在宫里一段时日,这段时间我会将她杀了,到时候,记得你自己说过的话。”
“这是自然。”黑山轻笑。
皇后斜了他一眼,抬起脚便往徐延那去了。
另一边,屋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徐延只觉得喉咙发干,便频频端起杯子喝水,直到他的动作被夏幼幼注意到,他才不敢太放肆。
夏幼幼面无表情的坐着,眼底一丝情绪也无,让人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徐延觉得不该这么沉默下去,便干咳一声找话题道:“你走了之后没多久,狐狸精那女人便离开了,都没跟我说一声,你可知道她去哪了吗?”
“或许有事吧。”夏幼幼简单道,看了徐延欲言又止的脸一眼,问,“是不是我继续问你尚言去哪了,你还是不会回答?”
“……”徐延勉强笑笑,随后意识到情绪不对,立刻收敛了笑,“为何一直问他,我在你面前你没有看到?”
“你神经病犯了?”夏幼幼斜了他一眼,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仿佛刚在长亭被徐延接到时,那个紧张到手指发抖的姑娘不是她。
这不是徐延想要的结果,他冷笑一声,漠然道:“昨天跟你聊天,有许多话没和你说,今日无事,便想和你聊聊。”
“什么?”夏幼幼冷淡问道。
徐延垂眸:“你可知道阿柔是怎么死的?”
“被坏人害死的。”夏幼幼平静道。
徐延轻笑一声:“我昨晚似乎没有告诉你,这个坏人是谁。”
夏幼幼眉头一挑,颇为意外的看向他。
徐延勉强勾了勾嘴角,低声道:“从小到大,我喜欢的都会被他抢先一步,阿柔是,你也是……”
“这些话你昨天已经放过了,赶紧进入正题,废话怎么这么多。”夏幼幼面无表情道。
“……”徐延失笑,“你还真是暴躁。”
夏幼幼嗤了一声,双手拢在腹前。
“所以昨夜我一宿没睡,就是在想这件事,以前阿柔不是我的,可死了就埋进了我的院子,我是不是能用同样的办法,把你也给留下来?”徐延垂眸道,一时之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些话里,他放了多少真心进去。
夏幼幼漠然的看着他:“所以你想杀了我?”
“人和狗怎么能相同,”徐延笑道,“狗死了再找一只长得相似的养着就是,可人就不同,人死了,或许我这辈子都找不到跟你一样的了,所以为了留下你,我便只能……”
他余下的话没有说完,一来没有胆子,二来怕说得过早,等太后到时她脑子已经转回来了。
话说太后怎么还没有来,看来要派人去催催了。
徐延正一颗心都放在没来的太后身上了,没有注意到夏幼幼眼底闪过的恼怒。
“皇上,太后娘娘来了。”李林走进来道,说话间担心的看向夏幼幼。
夏幼幼注意到他红肿的眼睛后怔了一下,随后心中的怒火更盛。
徐延一听到通报,脸立刻板了起来:“阿幼,随朕去见太后,记住不要乱说话。”
说罢便抬脚离开了,夏幼幼看了眼他的背影,起身跟了上去,走到李林身旁时,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没事。”
李林一怔,刚要说什么,她便离开了。
夏幼幼进了主厅,徐延的心才松了下来,她方才迟迟没过来,他还以为她不来了。
这可不行,他这出戏,夏幼幼不来搭着可就唱不下去了。
夏幼幼进来后便面无表情的站到一旁,走过皇后身边时眼睛都不眨一下。
皇后不悦道:“见了本宫为何不行礼?”此刻她再看夏幼幼,已经不再有拉拢之心,看到夏幼幼如此无礼,脸上的冷色便控制不住的要溢出来。
“阿幼,还不快向母后道歉。”徐延板着脸道。
夏幼幼的目光在两个人之间扫了一圈,思忖一下后冷淡道:“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快些说,我跑了一日早就累了。”
“你!”皇后抑制住怒气,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一松道,“傅明礼死了,本宫知道你没了夫君,此时正是悲痛,便不和你计较这些了。”
夏幼幼一怔,心中隐隐升起一股违和感,她蹙眉看向徐延:“明礼他……”
“你还不知道?”皇后略微吃惊的看了徐延一眼,看到他皱起的眉头后立刻懂了,颇为快意的看向夏幼幼,“他死了,你不知道?押送犯人的禁军在路上遇了埋伏,禁军伤亡惨重,那些犯人一个都没活下来,包括傅明礼……”
“够了!”徐延恼怒的打断她的话,急切的看向夏幼幼,“阿幼,你听我解释,路上会遇埋伏这件事真的是个意外,朕若是知道,定然会多派人手,也不会、不会……”
夏幼幼怔怔的看着他,肚子里突然一阵刺痛,她深深吸了口气,那点小小的疼痛便不见了。
脑子瞬间清醒起来,夏幼幼抿嘴盯着徐延许久,盯到他面色开始变得古怪,这才开口说话:“所以是你的疏忽,才害得明礼死了,是吗?”
徐延垂眸不敢看她,皇后在一旁忍不住冷笑一声,冷眼看着这两人,下一秒意外突生,夏幼幼抽出软剑朝徐延刺了过去。
在剑刺破他的衣裳时,殿内的暗卫冲了出来,和夏幼幼缠斗在一起。被惊到的皇后往后退了两步,看到徐延胸口的血迹后惊呼一声,忙过来扶着他的胳膊:“皇儿!皇儿你没事吧?!”
徐延只觉得胸口很疼,伸手去摸时摸到了一滩血,当即跌坐到地上,皇后恨不得他就此死了才好,便不提叫太医的话,而是陪他一同坐到地上,眼里含泪道:“你从何处找的这夜叉,竟敢对你动手,本宫定要她碎尸万段!”
“我、我没想到她会待我如此,”徐延捂着胸口苦笑一声,血液顺着他的手指缝流了出来,将他的整个手都染红了,“母后,她这段时日和朕在一起,不过是为了见傅明礼,朕以为傅明礼死了,她便会对朕倾心,可惜,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皇后意识到这是个好消息,当即冷下脸道:“不管皇儿打算如何,本宫杀这个女人是杀定了,若你不愿意,本宫便去找西宫太后,本宫就不信了,你生母还能容得下她。”
“莫说母后容不下,朕也是容不下的,”徐延喘着气看向打斗的那边,因为是以多敌少,夏幼幼此刻已经处于下风,他高呼道,“抓住了就带出去乱棍打死!”
皇后心头一动,有些疑惑的看向他。
“是!”暗卫怒喝一声,手下的招式更加狠厉起来。
夏幼幼怕伤及腹中孩儿,便没有过多挣扎,打了几个来回后便露出一招破绽,让人将她擒住。
暗卫抓住人之后便要带出去,徐延立刻道:“站住!”
几人立刻不敢动了。
太医已经到了,正要给徐延包扎,徐延摆了摆手,沉着脸让人将他搀扶到夏幼幼面前:“朕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答应此生安心伴随在朕身边,朕便既往不咎。”
“皇儿!”皇后没想到他在这个时候还要原谅这女人,不禁有些急了,但是一想到他为了这女人都能将傅明礼杀了,这样大度似乎也不奇怪。
倒是他方才直言要乱棍打死的话,让她觉得有些不对。
“母后,你让朕再问一句,再问一句,朕便死心了。”徐延眼眶微红,一动不动的盯着夏幼幼看。
夏幼幼沉默许久,冷笑一声:“你杀了我吧,黄泉路冷,让我去陪他。”
徐延心中一刺,内心苦笑自己自讨苦吃,按原先的计划演下去便是,又何苦再问这些。
“皇儿,此女嚣张又不知悔改,留不得!”皇后怒道。
徐延沉默许久,声音中似乎带了冰碴子:“朕再问你最后一句,你可愿意……”
“别太多废话,我累了,杀了我吧。”夏幼幼平静道。
徐延心里一咯噔,抿了抿唇对暗卫道:“不要让她受苦。”
“是!”
暗卫押着夏幼幼出去,皇后忙走到徐延身旁:“快让太医给你包扎。”
“……嗯。”徐延眼底闪过一丝悲痛,却依然强撑着自己坐到了椅子上。
太医不敢耽搁,忙过来开始包扎,伤口还没包完,暗卫便抬着一块门板过来了,上面躺着的人还在流血,眼睛紧闭嘴唇惨白,仿佛没了生气。
皇后看了之后冷笑一声,只觉得连老天都愿意帮她,否则这几日的事情怎么会如此顺利。
徐延似乎不忍心看,按着鼻梁朝暗卫摆摆手:“找个地方埋了。”
“是。”
暗卫抬着人离开了,皇后可惜的对徐延道:“你本来找母后过来,就是为了你们两个人的婚事,没想到却发生这样的事。”
徐延并未接话,皇后心里闪过一丝不悦,但还是露出微笑对徐延道:“莫伤心,母后定给你找个更好的。”
“嗯……”皇后还想说什么,徐延蹙眉看向她,“母后,我累了,您可否先回去。”
纵然知道他心情不好,可这样被接二连三的顶回来,皇后原先的好心情也被破坏殆尽,语气也跟着冷淡了些:“既然如此,那你休息,本宫先回去。”
徐延随意的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打算起身送她,皇后冷哼一声,转身独自离开了。
等她人一走,伤口也被包扎好了,太医下跪庆幸道:“幸亏没有伤到要害,流血虽多可伤口较小,卑职为皇上开些补血的方子,皇上将养个几日,伤口便好了。”
“……行了,走吧,都走!”徐延将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李林一人在身边伺候。等人全都撤了之后他哀嚎一声,捂着心口痛苦道:“真是太疼了,这女人竟下手如此狠心!”
方才还看着皇上装深沉的李林:“……”
“她人呢?”徐延捂着心口问。
李林这才回神,忙道:“夫人在内殿等着。”他方才以为夫人真的要死了,谁知那些暗卫将夫人带出去后,便拿出些□□胭脂之类的,让夫人稍作修饰后泼了她一身血,接着便抬了进来。
亲眼目睹这一切的李林都吓傻了,半晌才隐隐约约有了个念头,可又不十分确定。
“夫人?哦,忘记你是跟过明礼的人了。”徐延耸耸肩。
李林紧张的低下头去,并未多做解释,他如今能到这个位置,一来是夫人救了他的命,二来是督主提拔他,现在皇上若是想翻旧账,他也只能听着了。
徐延看了他一眼,眼底颇具赞赏,明礼给他找的奴才,果然是个好的,既不会和明礼他们撇开关系,又从未忤逆自己。
这般两边不讨好,却是大义。
徐延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叹息道:“你和阿幼关系不错?”
“……您说的是夫人?”李林小心的看了眼徐延,又很快垂下头,“夫人于奴才有恩,所以奴才对她感激不尽。”
“哦?那你就跟着朕去找她,记住,若她敢刺杀朕,你就挡在朕面前。”徐延叮嘱道。
“……是。”
有了李林在身边,徐延整个人都放心多了,立刻带着人去寻夏幼幼了,临进门时还有些不放心,又叫了几个侍卫跟着,这才推开门进去。
哪知一进门,便被飞来的棋子打中了腿,徐延扑通一声跪下,这才发现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暗算了,当即恼怒的看着夏幼幼:“发福蝶!你放肆!”
“怎么,还要将我乱棍打死?”夏幼幼冷着脸看他一眼,只觉得现在这一切蠢到她恨不得、将所有掺和在这件事的人都抓起来揍一顿。
也包括傅明礼。
徐延心虚一瞬,李林忙将他搀了起来,他借着这个台阶板着脸对身旁的人道:“都出去!”
“是!”
李林忧心的看了眼夏幼幼,想提醒她千万别跟皇上对着干,夏幼幼朝他点了点头,他这才安下心来,转身跟着侍卫们离开了,顺便帮他们将门给关上。
房间里瞬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夏幼幼向前一步,徐延惊慌的往后退了好几步,撞到门后才停下来:“明礼没死,今日的一切都只是我们的计策!”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她在宫外看见徐延时,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可进宫后这蠢蛋做的每一件事,都告诉她尚言根本没事。
徐延捂着胸口的伤口到椅子上坐下,叹了声气道:“我们在宗人府饮酒那日,说的那些话被周海偷听了去,太后便知道我们的计划,我怕她会借此机会派人上路暗算明礼,索性在她找来时装作对……对你旧情不忘,应了杀明礼的话。”
“然后?”夏幼幼挑眉。
徐延此刻在她面前简直提不起任何威严,只能像个小媳妇一般憋屈:“然后就这样了。”
“这计划你们什么时候做好的?”夏幼幼问。
“太后找了我之后,我便去找明礼了,是他想到的当着太后的面假死,也省得以后面对无尽的麻烦。”徐延答道。
夏幼幼点了点头:“我呢?为什么在她面前还要把我杀了?”
“你是不是傻……咳,没事,”徐延乖得像被夫子问功课的小孩子,“在太后眼中,我杀明礼是为了彻底得到你,若明礼死了,你却凭空不见了,你觉得能骗过她?”
夏幼幼明白了:“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将我也杀了,我和明礼死了,太后从此便不会再惦记着,更不会怀疑了,对吗?”
“是啊!可又怕你会露出破绽,所以计划便没有提前告诉你,你今日果然做得极好,太后丝毫没有怀疑,等明日我便让人送你出宫去找明礼,你们从此天高海阔、逍遥快活去吧!”徐延笑道,眼底闪过一丝艳羡。
夏幼幼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半晌道:“你以为你那蠢演技能骗过谁?若我真信了你的鬼话,相信大宁朝就出一个最短命的皇帝了。”
“……”
夏幼幼冷笑一声:“怎么,不信?你胸口上的伤在肋上三分,避过了所有要害,虽然流血看起来很多,可实际上伤口却不大,对吗?”
徐延心惊的捂住衣裳,第一反应便是她瞄到了自己的上身,可转念一想伤口都被太医包扎了,怎么可能会被她看到,一时间有些讪讪。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徐延好奇。
夏幼幼漠然的看他一眼:“在你把我晾了一天、又跑来给我讲故事之后。”
“……”
“徐延,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你懂吗?”夏幼幼幽幽道。
徐延一个激灵,讪笑道:“本是担心你露出破绽,所以才没有告知你的,谁知道你做什么都这么厉害,愣是骗过了我们所有人。”
夏幼幼直直的盯着他,徐延假笑两声后笑不下去了,苦着脸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不要这么盯着我看,瘆的慌。”
“这蠢主意是谁出的?”夏幼幼冷然问。
徐延刚想说是他自己,可看到夏幼幼的表情后,又怂怂的含糊:“就商量呗……”
其实本来的计划里,明礼怕阿幼担心,便让他将计划都告诉她,前几日他太忙,将此事给忘了,直到昨晚才想起来。可他见了夏幼幼之后,突然对她的能力有了一丝怀疑,担心单纯如她会在太后面前露出破绽,于是说了一大堆废话之后,还是没能将计划告诉她。
他本以为这样最不会有意外,可如今才发现自己真是干了蠢事,若阿幼相信了,恐怕他真会惨死在她剑下,还提什么后续的计划。
“商量啊。”夏幼幼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也就是说傅明礼也参与其中了?他可真是好样的。
徐延被她看得一个激灵,默默将椅子往后挪了几步:“那什么,我们也是好心,你看,我都不敢耽搁,准备刺激完你就立刻将太后叫来,演完戏就对你坦白,所以你只会难受一天而已……”
说着说着,在夏幼幼的冷笑下他也说不下去了,只得憋屈的闭上嘴,半晌还是不死心的争取坦白从宽:“你还有什么想问的,我都告诉你,只要你别生我的、我们的气了。”
空气里尴尬的一静,徐延不敢再说话,眼巴巴的盯着夏幼幼看。
“阿柔是怎么死的?”她突然开口问道。
徐延一怔,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个问题,失神片刻后苦笑道:“那时我甚是喜欢阿柔,便整日央求明礼带来让我玩一下,结果这事不知怎么传到了皇后耳中,她竟趁明礼不在,将阿柔杀了之后给我送来,还说是怕狗不通人性,会伤到我,所以才这样做的。”
“可阿柔不是死在井里吗?”夏幼幼挑眉。
徐延舔了一下嘴唇,阴郁道:“这也是之后明礼不再与我亲近的原因,皇后是因为我才杀阿柔,我怕明礼怪罪,便没有告诉他,而是偷偷扔到了井里。”
“可他还是知道了。”夏幼幼笃定道。
徐延眼底闪过一丝愧色:“是啊,如你所说,我是个不会演戏的蠢蛋,还未找到阿柔时,他便发现了我的不对劲。”
“活该,谁让你隐瞒不报,”爱宠惨死和兄弟无能背叛这两件事同时发生,夏幼幼不用想也知道尚言当时有多难过,“所以尚言一直都知道是谁杀了阿柔?”
徐延叹了声气:“大概吧,我当时告诉他不是我杀的,而是皇后,却不知道他有没有信。”
夏幼幼斜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你不相信?”徐延看了她一眼,垂头丧气道,“难怪明礼介意这么久,你都不信,他自是更不信。”
“他若是不信,就不会扶你登基了。”夏幼幼冷淡道。
徐延一怔,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夏幼幼厌烦的看着自己衣裳上的血迹,冷声道:“我住哪?”
“……嗯?哦哦,偏殿,那里有备好的衣裳,让李林带你过去。”徐延忙道。
夏幼幼扫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出去了,徐延被她看得一缩,祈祷她明日在见到明礼之前能消气,否则他自作主张的事就要被明礼发现了。
夏幼幼出去时李林已经在门外等待了,看到她后急忙上前带路,走到寝房门口时他停了下来,欲言又止的看着夏幼幼。
“有话要说?”夏幼幼放缓了声音问,经历了几次事,她已经能够确定,这孩子是个好的。
李林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犹豫一下道:“奴才说这话夫人可别不高兴,督主他、他已经不幸去了,咱们这些活着的,自当活得好些,否则让泉下的人也会不安心,若皇上真心待您,您便……”
下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夏幼幼已经明白他要说什么了,当即笑笑道:“放心,我和他已经说好了,他明日会放我离开。”至于傅明礼没死的事,她并不打算告诉他。
“什么?”李林一怔,随后忙恭喜她,笑着笑着眼中又带了点不舍的泪,“那奴才以后是不是再也不能见到夫人了?”
夏幼幼轻笑一声:“见面的机会大概会少许多吧。”
李林笑了笑,将她领进门道:“那奴才先行告退,夫人,您换身衣裳休息吧。”
“嗯,知道了。”夏幼幼点了点头,等他离开后才将门关上,倚着门框疲惫的叹了声气。
“孩子,累了吧?”今日虽然一直觉得尚言没事,可这颗心始终不曾放下过,现在一切终于尘埃落定,她也算好受了些。
手下的小腹平坦如故,夏幼幼轻轻的拍了拍,低声道:“放心吧,娘亲绝对不会让你平白受累,会给你报仇的。”
傅明礼,竟敢这么骗她,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夏幼幼的眼睛眯了起来。
******
皇后从徐延寝殿出来便回宫了,看到黑山还在后松了口气。
“本宫以为你走了。”不同于她的内心,皇后面上很是冷淡。
黑山笑笑:“奴才以太后娘娘马首是瞻,太后娘娘没说要奴才走,奴才怎么会离开?”
“一口一个奴才的,你倒是习惯。”皇后嘲讽道。
黑山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你之前说,只要本宫帮你杀了那个女人,你就将徐延杀了的事,可是当真?”皇后冷淡的问。
黑山立刻道:“这是自然,只要太后娘娘肯帮奴才,奴才拼了老命也要杀徐延!”
“这可是你说的,那本宫现在就告诉你,今日被徐延带走的女人,方才已经被本宫杀了。”皇后倨傲道。
黑山顿了一下,眼底划过一丝不信任:“那女人好歹也是密语阁第二的杀手,岂是太后娘娘两句话就能杀的?”
“你不信算了,那女人的尸体应该还在宫里,待明日本宫让人查一下,带着你去看她的尸体就是。”皇后笃定道。
黑山见她如此确定,心中也有了点犹豫:“那就麻烦太后娘娘了。”
“小人之心。”皇后嗤笑一声便要转身离开。
“等等。”黑山叫住她。
皇后蹙眉回头:“怎么?”
“即使那两个女人还活着,太后娘娘还没来得及杀她们也没事,奴才依然要帮您杀了徐延。”黑山笑道。
皇后挑眉:“看来荣华富贵还真能让人拼上命。”
“只要太后娘娘肯在新皇登基之后许奴才国师之位,那两个人奴才自己也能去杀。”黑山垂眸,只要他做了这宁朝国师,便从密语阁将自己的牌子拿回来,到时候他就算亲自报仇也没什么不可以。
皇后冷笑:“你好大的口气!”
黑山怅然:“这是大皇子当年答应奴才的,现在大皇子没了,奴才只想在这个位置上,护着太后娘娘。”
“……你这样的人,不配提我皇儿。”皇后眼眸微动,漠然的将话题拉了回来,“杀徐延,你打算怎么做?”
“既然今日已经来了,就今日吧,奴才潜入他宫里杀他,”黑山平静道,“恰好傅明礼死了,到时候还请太后娘娘多帮些忙,将此事怪罪到傅明礼旧部身上。”
皇后眼睛一亮,她竟将这件事给忘了,是啊,傅明礼刚死,那些忠心于他的人恐怕正是混乱的时候,这时徐延一死,自己再嫁祸于他们,将这些人一并给除了。
眼看此事可行,皇后的心狂跳,可看向黑山时还是理智回拢:“若你失败了呢?”
“若奴才失败了,那今夜太后娘娘没有见过奴才,一切由奴才一力承担。”黑山知道她想听什么,便顺着她的话去说。
皇后顿了顿,施舍道:“若你出事了,那本宫会将你剩下的那个仇家给杀了,好让你黄泉路上不孤单。”
她说完并没有问黑山另一个人叫什么名字,黑山也并不相信自己随口提过一句狐狸精,她便能记住。所以这话里面有多少水分,二人都心知肚明。
“多谢。”那又如何,他要的也并非这些。
皇后没什么话可说了,只留下一句‘等你的消息’便离开了,黑山在原地站了片刻,脸上的笑意彻底没了,盯着徐延寝宫的方向看了半晌,踮起脚尖跳上宫墙,奔着徐延寝宫去了。
夏幼幼躺在床上,没有像想象中那样瞬间就入睡了,而是翻来覆去的,总是觉得不太踏实。
可想到今日这些事都已经解决了,还能有什么让她心神不宁的呢?夏幼幼睁着眼睛盯着床帏。
最近这段时间每次出事前她就有这种感觉,而且事后想想好像都是因为某个人的一句话或什么行为,事实证明后来也果然出事了,所以这次她不大算放过自己的直觉,开始从清晨她离开时捋回忆,竭尽全力的思考哪里不对劲。
想着想着,便想到她在马车上往城外走时,那种被人在背后盯着的感觉,当时只觉得没什么人能这般对她,所以便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想想,万一那人的武功高过她呢?那这一切就有合理的解释了。这人是谁,夏幼幼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黑山,但是想想他没道理会发现自己,便将此事暂时搁置,继续回想不对劲的地方。
回忆在脑子里一幕幕开始过,逐渐到了她和徐延太后在主厅时的情景——
“傅明礼死了,本宫知道你没了夫君,此时正是悲痛,便不和你计较这些了。”
夏幼幼猛地坐起,总算意识到什么地方不对了,太后如何知道自己是傅明礼的夫人的?她难道不是一直以为自己是奴宠吗?!
此事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徐延在与她说话时将自己的身份透露给她了,第二种便是她见了什么人,从那人口中知道的自己身份。
若是第一种还好,若是第二种……知道自己身份的人不多,加上白日她被追踪的感觉,那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夏幼幼抿唇,再也没了想睡觉的意思,干脆起身穿上外衣,跑去找徐延确认了。
夜已深,门口的守卫点着头在打瞌睡,她不想再打扰这些人,干脆从窗子跳了出去,独自一人偷摸朝徐延的寝殿走去。
到了门口后她本想敲门进去,但看到门口睡死的守卫后犹豫一下,一边想这里的守卫竟然比她那偏殿还松懈,一边从窗户里跳进去了。
“徐延,你睡了吗?”夏幼幼小声问道,没听到回答后又稍微大声了些,“徐延?”
依旧没有人回答,夏幼幼蹙眉,便往前走了两步,随后猛地停了下来。
她单是想着不想惊动任何人,所以像去找周书郊一般跳到徐延的窗子里,却忘了这位的身份是一国之君,即使再是该睡了,房里也该有人在伺候吧,这些伺候的人定然是要整夜不休息的,可她这样叫了两声,却没有人答应。
怎么想怎么奇怪。
她默默往后退了一步,伸手去摸腰间的暗器,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带来,不由得在黑暗中四处寻找,想找样趁手的兵器试探。
“发福蝶,别来无恙啊。“黑山淡淡道。
夏幼幼眼睛一眯:“是你?”
“我就知道,你怎么可能会那么容易死。”黑山轻笑一声,带着些许恨意道,“这样也好,不能亲自送你归西,总觉得可惜了些。”
“杀我?你敢吗?你就不怕密语阁一众追杀你到天涯海角?”夏幼幼冷嘲道。
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黑山笑了起来,胡子跟着身子一颤一颤的抖动,夏幼幼皱起眉头,冷静的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谁说我要杀你,明明是你想自尽,关我什么事?”笑够了,黑山嘲讽道。
夏幼幼翻了个白眼:“你在痴人说梦?”
“你真这么觉得?”黑山冷哼一声,“说话。”
夏幼幼怔了片刻,猛然意识到最后两个字不是跟她说的。果然,黑山并没有等她的回答,而是不悦的用拳头砸向某个地方,徐延咬着被角不想出声,却还是闷哼了一声。
夏幼幼的心沉了下来,声音冷然道:“黑山,你可知道你手中是什么人,敢动他,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阿幼别管我……”徐延话说到一半,黑山的匕首便刺破了他的脖颈,他当即没了声音。
他睡觉睡到一半,突然觉得周围不对劲,等他醒来时黑山的匕首就在身上了,若不是夏幼幼及时赶到,可能他现在已经没命了。
“什么人?他死了,就只能是个死人。”黑山说完顿了一下,隔着黑暗不怀好意的看向夏幼幼,却只能看到一个浅浅的轮廓,“不过若你肯替他死的话,说不定他还能捡回一条命。”
“阿幼不要唔……”徐延痛哼一声,显然是又被揍了。
夏幼幼嘴角抽了抽,哪怕知道那傻子看不到,还是用眼睛瞪了他一下,随后道:“……你当我是傻子,我若是自尽了,你还会留他?”
“那我便杀了他……”
“不就是觉得我欠了你一只眼睛么,我还给你就是。”夏幼幼冷声打断他,“借你匕首一用。”
黑山笑了,随后一把匕首从龙床飞出,直接插进了夏幼幼面前的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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