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夏幼幼想明白, 傅尚言便领了皇命进宫伴驾了, 除了每月中旬休沐, 其余时间都不再回来。
可即使就这一月回来一次, 他都能做到次次不与夏幼幼相见, 一开始夏幼幼还想尝试与他见面, 可又不知该和他说些什么, 干脆也放弃了,二人一个有心不见,一个不敢去见, 竟有小一年没有见面。
夫人看在眼中急在心里,次次要和两个人说起这事,可都被他们给敷衍过去了, 无奈只得找傅致远抱怨, 傅致远也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只叫她宽心, 不必管他们。
夫人无奈, 只得任由昔日关系最好的兄妹如今再不见面。
夏幼幼这小一年心里总是苦巴巴的, 可她也明白, 若想打破这种局面, 就得她往前迈一步,或者傅尚言往后退一步, 可看他整日避着自己,也知道他并未放下。
那就只能她退让了, 可这一步并非好退的, 首先时间一久她也有些迷茫,自己对傅尚言到底是兄妹之情还是有些别的,其次就是若她真的和他在一起了,万一以后有分手那天,那他们还如何相处。
她不想这个家变成她不认识的模样,所以她不敢往前一步。
日子一天天的过,这未见面的几个月中她过了十七岁生辰,夫人也更加操心她的婚事。
七夕前几日徐延让人从宫里送来了一盏河灯,请她七月七那日一起出去放河灯,她这才想起来和徐延的一年之约好像快要到了。
这小一年里她知道了许多事,比如傅尚言的同窗徐延曾是宫里不得宠的二皇子,在大皇子造反后便成了本朝的太子,皇上驾崩后便当上了皇上。
她在知道徐延的身份后惊讶了一瞬,很快给他去了一封信,表达了先前对他身份的不知情,顺便说了一下自己当初找他便是为了尽可能的保持自由,如今知道他是皇上后,那个约定再作数的话她恐怕便要进宫,而这是她所不愿的。
总之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这个约定作废了,她不可能去嫁一个注定妻妾成群的人。
徐延收到信后几日没有回信,很久之后才叫人给她递话,告诉她可以再想一下,若她愿意,他能许给她皇后之位,给傅家无尽的荣宠。
夏幼幼是动过心的,可她还未做出决定,师娘便不知从何处听说了此事,气得直接在床上躺了三日,死活都不准她再跟徐延联系。
“我们傅家不需要用儿女亲事搏一个前程,更不需要你一个小姑娘做这些事。”
这是师娘的原话,为此夏幼幼只得作罢,婉拒了徐延的好意。
自那以后她便没有再和徐延说过话,不知他今日为何要人给她送灯,还约她在七夕这么暧昧的日子见面。
夏幼幼的第一反应是先瞒着夫人,第二反应便是拒绝,于是写了回信后便要去见徐延的信使,信使此刻正在中厅与傅致远说话,她便拿着信去了,却没想到看到了小一年未见的傅尚言。
她顿时愣住了,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见到他,握着信的手猛地收紧,将手里的信封攥得乱七八糟的。
傅尚言平静的看她一眼,微微颔首道:“阿幼。”
“……哥。”夏幼幼嘴角动了动,艰难的蹦出一个字,她先前没见他时也不觉得,此时看到了才发现自己竟如此想他,积压了许久的晦涩感呼啸而来,让她彻底说不出话来。
这绝对不是一个妹妹想念哥哥的情绪吧。夏幼幼怔怔的想,脑子里阴了一年的天好像透出些光亮。
“阿幼快来,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就要有嫂子了,”夫人见到他们兄妹两个总算是说话了,当即开心得不得了,忙拉着夏幼幼的手道,“皇上给你哥哥赐了婚,你哥很快便要成家了。”
夏幼幼耳中轰鸣,只看着夫人的嘴一张一合,却听不到她在说什么,等她反应过来时整个中厅的人都在看她了。
她眨了眨眼睛,勉强对傅尚言笑了笑:“恭喜啊哥哥,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
“皇上只是提了一句,圣旨还未拟好,所以不知道。”傅尚言仔细的盯着她的脸,在看到她眼底的失落后微微松了口气。
夏幼幼垂眸:“这样啊,挺好的,皇上赐婚自是不会有错。”
傅尚言笑笑,便没有再说话。
信使走到夏幼幼身边,低声道:“夏小姐,您给皇上的信呢?”
“皇上找你做什么?”夫人立刻问。
夏幼幼看了眼傅尚言,抿唇笑了笑:“叫我七夕那日出去放河灯。”
“……这皇上怎么这样行事,”夫人蹙眉,先前因为赐婚的喜悦全没了,“你一个姑娘家,他做什么要你出去。”
夏幼幼失笑,安抚的拍了拍夫人的手。
傅尚言突然开口道:“你要去?”
夏幼幼顿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自然是要去的,我与皇上也许久未见了,能说说话也是好的。”说话间将信封默默团成一团,直接抓紧在手中。
“你和他有什么可说的?”傅尚言声音发冷的问。
夏幼幼无所谓道:“什么都可以啊,他这段日子是怎么过的,当皇帝是不是很好玩,我都挺好奇的。”
“这些我也知道。”傅尚言打断她。
夏幼幼看了他一眼,垂眸:“可你又不经常在家,更何况你也不是当事人,我还是问皇上的好。”
傅尚言的眼眸彻底冷了下来:“你可知道,太后娘娘正在筹备选秀一事,只等再过一月,宫里便有一堆女人了。”
“皇上说了,若夏小姐愿意进宫,那皇上便许了皇后之位……”信使忙替徐延说话,话说到一半就被傅尚言的眼神给冻住了,当即不敢再提。
夏幼幼失笑:“哥哥担心太多了,我只是跟徐延哥哥见一面,又非立刻进宫去,你还是多想想该如何照顾我未来嫂子吧,没事的话我便先走了。”
说罢不给傅尚言机会,直接转身离开了。
听到她再次叫徐延叫得那样亲热,傅尚言的脸彻底黑了下来,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离开的背影。
信使见气氛不对急忙走了,他一走傅尚言回过神来,和傅致远二人说了两句话便离开了。
夫人饶是反应再慢,此刻也终于咂么出味来了,当即震惊的看向傅致远,傅致远失笑:“夫人呐,你可算看出来了。”
“可……可他们……”夫人本想说他们是兄妹,但一想他们又并没有血缘关系。
可她仍是觉得别扭。
傅致远叹了声气:“早就和你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非要操心……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左右咱们的两个孩子还是咱们的两个孩子,以后谁也不会离开咱,这样好像也不错。”
夫人一听竟觉得自己被说服了,她这些年一边愁二人的亲事,一边又不想让夏幼幼嫁出去,如果他们真的……不成不成,这真是成何体统啊!
“你能找到比尚言更可靠的夫婿吗?”傅致远问。
夫人:“……”
“你能找到比阿幼更讨喜的儿媳妇儿?”傅致远继续问。
夫人:“……”这下真的被说服了,也怪她先前没往这方面想过,若是提早想了,说不定两个孩子已经成亲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苦了这么久。
一想到方才两个人的表情,她便先酸涩起来:“可皇上的赐婚怎么办?”
“我看尚言并不慌张,想来他对这道赐婚也是知道一二的,”傅致远抚平夫人眉间的褶皱,轻声道,“你就信他吧,从小到大,他何时叫你担心过。”
夫人一想也是,竟就真的安下心来。
转眼便到了七夕那日,夏幼幼一早便听说傅尚言出去了,好像是宫里要他亲自去接赐婚的圣旨。
夏幼幼郁闷的要死,事到如今她再想欺骗自己恐怕也不行了,毕竟这心里的酸妒可不是一个正常妹妹该有的,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傅尚言如今已经要成亲了,她这个时候再去说些有的没的,岂不是自己找不痛快。
更何况还有一个和傅尚言定亲的无辜女子,她若是说了,不管傅尚言会如何选择,都势必将她和那个姑娘陷入不同的困境中。
夏幼幼不屑于此,因此哪怕心里恨自己恨到吐血,她也只能生生将这口血给咽下去,去挑一件稍微正式些的衣裳,然后等着去赴徐延的七夕之约。
这便是她更后悔的一件事。
她那日分明是要拒绝徐延的,可看到傅尚言坦然接受赐婚的样子后,她便不理智的赌了一口气,想让傅尚言不那么高兴,而事实上她做到了,但同时也不能对一国之君食言,只得抱着河灯去见人。
她到了约定的地点后,发现周围的人已经被驱走了,只留下一堆侍卫在把守,道路两旁放置了红灯笼,看上去喜庆极了,可惜没了人也就没了烟火气,在夏幼幼眼中这些装点的东西不过是一堆废物。
她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警惕性调了起来,这才朝湖边走去。
等她靠近之后,便看到一个背影隐藏在草丛中,她看了眼侍卫都在远处,想来听不到她说话,言语间不免随意起来:“皇上,你不怕蚊子咬么?”
“你怎么不叫‘徐延哥哥’了?”
夏幼幼一惊,那人转身面对她,她看清是谁后当即愣住了:“你怎么在这里?”
傅尚言平静的看着她:“我来见皇上亲赐的媳妇儿,不行吗?”
夏幼幼虽然给自己做了一日的心理准备,可听到他这句话后还是不高兴了,绷着脸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哦,那你在这儿等着吧,皇上呢,我去找他。”
“你找他做什么?”
夏幼幼奇怪的看他一眼:“自然是找他放河灯。”
“你可知什么人会在七夕一起放河灯?”傅尚言蹙眉问。
夏幼幼无辜的看着他:“闲人呗。”
“……”这话好像也没错,傅尚言心中的不悦化作无奈,“只有互相爱慕之人才会来这里放河灯,你可对皇上有男女之情?竟就这么荒唐的答应了。”
夏幼幼一怔,突然想到他是来见未婚妻的,所以他是爱慕那个没有见过的未婚妻,才来这里等着的?
一颗心如被泡在醋里一般,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只是莫名觉得自己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她强抓着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心,梗着脖子道:“那又如何,我本就答应过皇上,若是一年内没有遇到心上人便嫁给他,既然如此,我今日和他一起放灯也不为过。”
傅尚言的脸冷了下来,就连声音里都带上了冰渣子:“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夏幼幼咽了下口水,刚要重复方才说的话,便看到他一步一步的靠近自己,顿时就什么都不敢说了。
在他走到她面前时,夏幼幼以为他就要停下来了,可傅尚言却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只是径直往前来,眼看他就要撞到自己,夏幼幼急忙往后退,而傅尚言却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她提到了自己面前。
看着眼前这张惊惶的脸,傅尚言的眼神黯了黯,直接对着嘴唇吻了上去。
这张唇是他日思夜想了许久的,如今终于可以品尝,当吻上去的瞬间他叹了声气,发觉比自己梦中的要甜美多少。
夏幼幼直接被这神转折吓傻了,当这个吻开始深入后她才迷迷糊糊的回神,于是忙伸手去推。
傅尚言早就料到她会反抗,一双胳膊如铁石一般钳制着她,让她没有办法动上半分,等到她慢慢沉迷,甚至还主动回应时,他才算微微放开她。
而这时夏幼幼的理智已经被燃烧得干干净净了,哪怕知道傅尚言已经放开了她,她还是主动抱了上去。
等她慢慢理智回拢时,睁开眼睛便看到傅尚言正认真的盯着她,眼眸里全是对她的眷恋与深情。
就这么一个眼神,夏幼幼突然觉得他这段时间过得必然煎熬,要比自己煎熬上数百倍。
一想到她让他受了这么久的罪,夏幼幼竟荒唐的觉得委屈起来,眼泪刷刷的开始往下掉。傅尚言没想到她会突然哭,整个人都僵住了,半晌还是放开了她,叹了声气道:“你竟如此排斥我。”
他的眼底是再无法掩饰的失落,这些日子做的一切在她的厌恶面前,仿佛都成了一场笑话。
夏幼幼知道他误会了,急忙摇头道:“并、并非你想的那样。”
“那是为何?”傅尚言蹙眉看着她,犹豫之下还是伸手将她的眼泪拭去。
夏幼幼任他帮自己擦眼泪,有千言万语都想说出来,可最后只能化作一句:“哥哥,我、我也喜欢你。”
说罢,想到那个赐婚给傅尚言的女子,心知自己做了卑鄙的事,当即哭得更加伤心了。
傅尚言没有想到会等来这么一句,他当即便愣住了,第一次不知该如何回应,而心中也跟着涌起如洪水一般的狂喜。
可他偏偏不动声色:“是在哄我开心么?”
夏幼幼急急的摇头:“不、不是,就是喜欢你,我喜欢你啊哥哥,我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你向我说时我不敢,可看到你要娶妻了又开始不甘心,”
夏幼幼哭得要喘不过气来,可还是坚持说着话:“我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坏,可我就是怕,怕有一天你不喜欢我了,我们的关系会变得尴尬,那我是不是就不能在这个家待着了……呜呜哥……”
傅尚言再是装不下去,伸手将她抱了过来,低声道:“你知道的,我不会是始乱终弃的人。”
“……可这又有什么用,我要有嫂子了……”夏幼幼将鼻涕眼泪都蹭在他伸手,边蹭边道,“你放心,等你成亲了我便跟朋友去混江湖,以后一年回来两次,你不用再躲着我,我也不会让你和嫂子尴尬……”
一想到自己从此就要漂泊,夏幼幼哽咽得便说不出话来,傅尚言再是不忍心逗她,叹了声气道:“你若是去混江湖了,那我该去娶谁?”
“……嫂子啊,皇上不是下圣旨了么。”夏幼幼撇嘴。
傅尚言将她从怀里拉出来,认真道:“阿幼,你可知这一年我为了扶持徐延登上这个位置,耗了我多少心力,你可知我为何如此?”
“什么?”夏幼幼怔怔的看着他,不明白为何要说这些。
傅尚言轻笑:“我深知他以后若只是个闲散王爷,你说不定就真的嫁他了,可他若是皇上,一辈子要留在宫墙内,你定然不会选择他。”
夏幼幼愣得都忘记哭了,半晌艰难开口道:“你就是为了这个?”
“不止如此,”傅尚言将她汗湿的头发往后拨了一下,低声道,“我还要他主动放弃你,要他亲自给我们下赐婚的旨意。”
“……”她若是再不明白,那可真就是个傻的了,可即使明白了,夏幼幼仍是觉得一言难尽,半晌道,“那皇上多可怜啊。”
自恋点说,他亲自将喜欢的人送给他人,简直不要更扎心。
傅尚言轻笑一声:“可怜吗,他不过是在你和皇位之间选择了皇位。”
“……当然可怜,他错过了我这么个全世界最好的姑娘,你说他不可怜么,”夏幼幼说完意有所指道,“我这样的好姑娘,不管是谁错失了,都是很可怜的,所以有些人一定要珍惜。”
“懂得了,夫人。”傅尚言笑道。
夏幼幼害羞的看他一眼,突然想到一件事:“他既然已经要给你我赐婚,为何今夜又要见我。”
“不过是想与你道别罢了。”傅尚言提起这件事声音便冷了下来,显然他之前也并不知道徐延找夏幼幼的事。
夏幼幼眨了眨眼睛,担忧道:“你不会又打他了吧?”不然为何徐延没出现,他却出现了?
“……没有,他今日不适,我便自己来了,”傅尚言略为心虚的别开脸,将地上的河灯拿了起来,一手拿着灯一手牵着她,“走,放灯。”
夏幼幼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很快就被他点亮的河灯吸引了目光,在他将灯放到水里那一刻,她突然惊道:“忘记许愿了!”
“想许什么,现在说也不迟。”傅尚言捏着她的手道。
夏幼幼想了一下,大声道:“想要傅尚言爱我一生一世。”
傅尚言失笑:“许愿要这么大的声音?”
“自然,不然怎么会灵验。”夏幼幼眼底带笑的看着他。
傅尚言心头一动,吻了吻她的额头。
夏幼幼抿唇偷笑:“我其实方才就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夏幼幼点了点他两只眼睛下面,好笑道:“你被蚊子咬了两个包,好像破相了。”
“……”
夏幼幼挑眉:“不帅了,我对你的喜欢好像降了些。”
“……”
“但好在还能再支撑了百余年,所以你不必担心。”夏幼幼好心道。
傅尚言无奈的看她一眼,伸出手弹了她的脑门一下,夏幼幼惊呼一声,不满的看着他。
傅尚言轻笑:“纵使你一点也不喜欢我,也得跟我熬个百余年,所以为了自己好过些,我劝你还是不要过分在意外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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