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走在后面, 听见有人在问这是什么品种那叫什么什么名字, 本来只是几个贵女之间在说话, 被齐寅听见了, 他便一一为身边的闺女介绍。
她回头看了看, 大抵因为平时也喜欢这些花木, 说起来头头是道, 一些名人轶事也随口拈来,风趣又儒雅的样子让身边的几名贵女都不小心红了脸。
其中与齐寅挨得最近的一位贵女,已经与他交流起诗词歌赋来。
顾昭扭头过来时, 正好看到红着眼的贺兰瑶。她淡淡一笑,没有再想这些事。
此时贺兰瑶心里确实很不舒服。
她又想起姨娘对她说的话,“你只知道你模样好, 性情好, 又有才华,却不想想, 如果有一日, 那齐寅见着了另一个样样都比你出众的女子, 那你如今在他心里的地位还能保得住吗?”
以前她对这话自然是嗤之以鼻的, 可是现在……她不得不承认, 看见齐寅与他身边的赵小姐相谈甚欢时,她心里涌出了一股淡淡的危机感。
……不能再等了。她垂下眼, 想到以前两人欢好时,齐寅作出的承诺, 无一不是说待日后怎么怎么样, 定会以正妻之礼迎她进门。
可她不想等以后了。
王都里前两天才下了一场雨,现在莲湖边的泥土还有些湿软。贺兰瑶见了,心神微动。继续与旁人说笑起来。
这一行人中,除了萧媺,女眷里就数刚出炉的端阳郡主顾昭,以及太傅家的嫡女宋问渔地位最高,男宾里今日来的,便只有王颂庭,苏宴,齐寅三人身份最重,是以这几人都跟在萧媺身后,而其余人又是跟在他们身后。
萧媺本来是带着他们看花,可是走了一会儿,又停下来,倚靠着那叫永乐的男侍,又让长歌为她揉捏太阳穴。
这么干站着就有些尴尬了,尤其她一停后边的人要停下。
于是她苦笑了一下,解释道,“果然,人年纪大了,就不得不服老。我这也不知道是哪年落下来的老毛病了,而今竟有愈演愈烈的趋势,隔这么一阵儿,头就要疼起来,既寻过医,也问过药,隔三差五,陛下还要叫宫里的太医来给我看诊,不知吃了多少方药,可就是不见得好。真是对不住大家了,这看莲花,本是赏心乐事,却没得因我这毛病扫了兴。”
众人齐道不敢。
顾昭凝眸,正欲说些什么,却听见后方骚乱,从众人慌乱的尖叫声中听见一句“齐郎,救我!”
萧媺等人也听见了,她面色变了变,朝骚乱的那边走过去,向来带着三分笑意的脸上严厉起来,“各位有没有识水性的?”
这时又听见水中传来一声,“救命啊!”
而后又是“噗通”一声,原来是有人下去救人了。
萧媺这才放下心来,开始追究,“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又一致的将目光投在一个穿绿色百蝶穿花交领襦裙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瑟瑟出列,嗫嚅道,“臣女本来与阿瑶一路走着,结果她说她想近一些看看那水中的墨染,于是便往湖边走去,最后谁曾想她竟是一个打滑,落了水。”
“就这样简单?”萧媺简直有些不敢相信,没办法,她举办的宴会,少说也有十几二十次了。
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容易多,意外也就更容易发生了。
老实说,她还没有见过几次意外是真的意外。因此在听见这小姑娘这样说的时候,她便本能的想要怀疑——贵女之间勾心斗角,推人下水的事,在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绿衣女子都快要哭出来了,她不知道公主为什么这样问,可事实就是这样啊,她讪讪点头,不敢多说一句话,讨了公主的厌。
其他的人听了她的话,却没有怀疑什么,只是在想那贺兰瑶落水时唤的究竟是“齐郎”还是“七郎”。
而那人究竟又是何方神圣?
过了一会儿,下水救人的人总算是把贺兰瑶送了上来。
因为衣衫湿透,贺兰要穿的单薄夏衫紧紧贴在身上,显示出她姣好玲珑的身体曲线,男子抱着她,抬起头,一副坐怀不乱的样子,道,“贺小姐已经昏迷,还请公主寻两个下人,把她带下去,换一身衣裳。”
这人不是齐寅又是谁?
“齐郎,不要抛下我……”他说完之后,怀里的女子就揪着他的衣裳出声,看起来虽然已经昏迷,可还有着自己的意识。
齐寅浑身一震,奋力想扳开她的手,却只能做无用功。
而看见他的神色,好了,现在大家都明白了,贺兰瑶先前唤的确实是齐郎,而非什么七郎。
听着周边的窃窃私语,齐寅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出现今天这样的状况。可是……再怎么样,他也不能见死不救吧。
然而现在他心里又有一些后悔。
他抬头去看先前与他相谈甚欢的关家小姐,发现她美目通红,正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们。他又去看另外的小姐们,发现他们眼里有的是鄙夷之色,有得和关家小姐一样,也有的神色漠然。
幸好萧媺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先叫人把贺兰瑶带了下去。
欣赏够了齐寅的窘样,她终于大发慈悲的想让他也去换下湿透了的衣服。
可还没开口,就听见人群中响起一道女声,那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能让一众人全都听见,她说,“看样子这齐侍郎与贺小姐是早有私情呀,可我怎么记得前几天,齐国公府,才办过一场赏花宴,邀的都是些适龄未嫁的姑娘?”
萧媺眼睛一亮,成日里与男宠厮混,确实是太无聊了些,她就喜欢听点新鲜的事。
至于齐寅,还穿着湿透了的衣服,却早被她抛在了脑后。穿一会儿又不会死,毕竟眼下有更重要的事。
她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可另外的贵女们就难以像她这样淡定了。毕竟今天来赴宴的人里,有不少的人都参加过前几天齐国公府里的赏花宴。
当时她们参加赏花宴时,也听自家府里的长辈透露过这赏花宴后的玄机,哪里想得到,过了几天,自家心里的如意郎君,竟然就弄出了这样大的丑事?
与谁家的小姐有私不好,竟然与一介庶女有私。
而且看方才贺兰要昏迷了,都对他念念不忘的模样。想必两人的感情一定极好。
先前对齐寅还有几分倾慕之情的几位贵女,真是越想这事越觉得恶心。
而齐寅却深深低着头,他想反驳,可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即使他听出了那是顾昭的声音。
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连抬头看她都不敢。
顾昭早就预料到如今的场面,她嘴角浮起一抹笑,在旁人看来毫无恶意,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如今心里是多么痛快。
——她还没动什么手呢,贺兰瑶就自己让齐寅摔了一个跟斗,而且看样子短时间内是爬不起来了。
萧媺好戏看够了,轻轻咳了两声,拿出东道主的姿态,对齐寅道,“哎哟看我,果然是年纪大了,刚刚头疼的老毛病一直犯着,太不舒服,竟然疏忽了齐侍郎还一直穿着这滴水的袍子,长歌,你带齐侍郎下去也换身衣服吧。”
齐寅皱眉,想说不用。抬头却看见这些贵女的神色,终究还是没说什么话。也许继续留在这里,比起跟着这么个以色侍人的男人身后下去换衣裳,并不是一个什么好的选择。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而他这边刚走没多久,贺兰瑶就在床上悠悠转醒。她素白着张小脸,弱柳扶风一般,在公主府里丫鬟的陪同下,行到众贵女所在之处。
她的眸子在人群中转了一圈,颤颤开口,“齐郎……我是说,怎么不见齐侍郎?”
“贺小姐,你就不用装了,在你走后,齐侍郎已经把你们的事都交代了出来,看来过不了多久,我们下次见面就该祝你们百年好合了。”宋问渔是个炮仗性子,一点即燃。本来这事她也不想去掺和,可是这里面还关系到顾昭,她就不能忍了。
假装听不出她阴阳怪气的语调,贺兰瑶丝毫血色都没有的脸上,在她说完之后,蔓上一丝红晕。她微微低下头,“宋小姐说笑了。”
宋问渔冷哼一声,还想再讽刺两句,又听见一旁的关蔚然柔柔道,“真没想到,齐侍郎平常寡言少语,私底下竟然能俘获贺小姐的芳心。他先前说的,可真是让我们姐妹都很羡慕贺小姐呢。”
贺兰瑶手捂住唇,半羞半恼道,“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关姐姐可莫要戏耍我。他那张嘴,哪里能说出些好话来?”
话是这样说,可言语间的亲近之意却是自然而然地流露了出来。
关蔚然被气得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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