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三皇子被封为慎王, 这其中有没有什么隐情?”
等萧晔说完批折子时遇到的一系列事情, 顾昭再一次深—刻体会到了姑姑的感受。见他还欲再说, 于是出声打断。
萧晔闻言沉思, 轻声道, “旧案重翻。”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顾昭却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从前萧暄做的事情没有收好尾巴?
她点了点头,“那我三月要去江南的那天, 你来送我时怎么同他一起来了?”
萧晔想了想,才想起来她说的是什么事,道, “是孤出宫时正好在宫门碰见他了, 他就问孤要去哪里,孤就说你要去江南, 然后今天想去国公府送送你。他说恰好无事, 如果想跟孤走这一遭, 不知道国公府会不会不欢迎他, 他都这样说了, 孤肯定说不会呀。不过表姐,他难道真的有那样的心思吗?”
萧晔不是不相信, 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顾昭笑了笑,“殿下, 一个人的野心和欲望, 永远不会写在脸上。更多时候,你要去观察,去感受。”
“可是,当皇上就真的这么好吗?”
“好不好,就要看自己的本心了。你喜欢,就是好的,不喜欢,好不好都与你没关系。”
“‘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是这个意思吗?”
“是。”顾昭道,“你如今站在这里,喜不喜欢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为了姑姑,为了你自己也为了顾家,我们都没有退路了。如果不往前,那就只能陨落。”
“我明白的,表姐,”萧晔迎风而立,日光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
这些事情,他一直都明白。
顾昭也被他弄得情绪有些低落,轻轻“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一会儿,萧晔又笑了起来,“其实那个位置,好像也没有很坏。”
“是啊,不然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对它趋之若鹜呢?”顾昭也笑了起来。眸子里染上星星点点的笑意。
萧晔定定看着她,“表姐,孤觉得,这满王都真的没有人配得上你。”他也听说了外祖母想带表姐去赏花会的事情。
“好端端的说这些干什么?我总归是要嫁人的,只要顾家不倒,你不倒,姑姑不倒,配不配得上有什么,只要没人敢欺负我就够了。”
她抬眼,看着满园子随风扶摇的花枝,觉得心情很久没有这么平静了,“很久以前,我随母亲来参加过一次宫宴,当时头上簪着一支簪子,有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小姑娘看见了,也吵闹着想要,我没说什么,可是后来就没在宴席上看见她了。”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那只簪子长什么样我已经不记得了,那个小姑娘我也忘记长什么样子了,可是这件事我却记了这么久。如果当时我们两人的身份对换过来,而我头上依然簪着那支簪子,最后的结果肯定也就不会是这样了。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知道,只要你们都好好的,我就能好好的,比她们都好。”
萧晔看着她,“表姐会一直这样好下去的。锦衣华服,美食佳肴,金银珠宝,您会一直有。”他在这个位置一天,她就能随心所欲一天。
“好。”顾昭点点头。她没说出口的话是,如果有一天必须舍弃这些,但可以换得他们都好好的,其实她也愿意。
太阳渐渐开始落了下去,金碧辉煌的宫殿在这种时候更有了几分盈盈的暖意,顾昭忽然想起半年前的那个傍晚,当时他们走在宫道上,少年瘦削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也很单薄。而那个时候的她也对未来充满了迷茫而不自信。
而现在他们都在往更好的方向成长着。她相信,所有人都会越来越好。
“太子殿下,顾小姐,”穿淡粉色交领襦裙的宫娥来到两人身边,屈身行了个礼,然后道,“娘娘宫中传膳了,请您二位过去用膳,陛下也在。”
“我们过去吧。”顾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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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臣(臣女)给父皇(皇上)请安。”到了坤宁宫正殿,顾昭与萧晔纷纷向永裕帝行礼。
萧琮笑道,“都是一家人,私下就不用多礼了,都来坐下吧。”
两人于是上前坐下。顾昭挨着姑姑,萧晔挨着父皇。
吃到一半,萧琮突然道,“没记错的话,昭丫头今年应该十四了吧,岳母是不是该给你相看人家了?”
顾昭闻言,愣了愣,他没想到姑姑比她想象中的更受宠。一声“岳母”放在平常人身上当然没什么,可是面前这人却是九五至尊。
她这么一愣,就冷落了萧琮。顾絮于是圆场,答道,“母亲前些日子还接了齐国公府的帖子,您难道有什么好的人选?”
她问这话其实也不是没有原因,朝中近来太平,皇上可不止一次对她抱怨过了,操劳了大半辈子,突然闲下来就有些不适应。
于是开始操心臣子的婚事。
萧琮看了看她,有些为难,“没有。”说句实话,他觉得顾昭这样的性子,嫁给谁简直是祸害了谁一家。最近他还没有看不惯的大臣。
可是这好歹是他外甥女,她一丁点小的时候他还抱过她呢,大抵是出于一种补偿的心理,他道,“你看,给昭丫头一个诰命如何?”
万一昭丫头要是在夫家不受喜,还可以仰仗这么个诰命好好生活。
“臣妾觉得可行,皇上想给她什么封号?”
“端阳怎么样?笃实直正为端,明丽高光为阳,也贴合她的性子。昭丫头,好不好?”
“好呀,那就多谢皇姑父了。”顾昭眯起眸子笑,就当做他说的话是在夸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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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昭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夜空是幽深的蓝,明晃晃的月亮挂在天边,星子闪烁,五月的风吹过来,不冷不热。
她刚走到门口,浮槿就走过来,“姑娘,丞相来了。”
在外面候着的马车也驶过来,在寂静无人的夜里发出辘辘声响,格外引人注目。
她迟疑着没有上前。
主要是还有些惊诧。他不是在江南吗?怎么现在又来皇宫了?
苏宴轻咳一声,撩开帘子,“还不上来?”
她这才如大梦初醒一般,把住他的手上了马车。
“你怎么就回来了。”过了好一会儿,顾昭才开口。
苏宴还为手里残留着的她指尖温热滑腻的触感而怔愣,听见这话,眉眼舒展开来,“事情办完了,就回来了。”
“那你卧病在床的消息是不是该歇下去了?”
“是。明天回去上朝。”
其实他什么时候上朝和顾昭没太大关系,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她又道,“我打听到了萧暄被封慎王的原因了。太子说是旧案重翻。这案子想必非常重要,不然也不会让他一夜间惹得圣上厌弃。”
苏宴嗯了一声。
顾昭又觉得懊悔。这种事想必他早就知道了,自己说的简直是废话。
她低下头,捏着自己的手指头玩,不再说话。
又是一阵沉默。
风吹动车边的帘子,苏宴透过缝隙看到外面的街镇上声影渐息,红绉纱的灯笼挂在屋檐下,然而也并没有显得很喜庆,或者说,热闹。
“我听说齐国公世子不学无术,空有一副好皮囊,你别被他骗了。”他声音有些闷。
顾昭侧过头看他,心知他或许是知道了祖母接帖子的事,这也没什么稀奇的,毕竟他是王都里手眼通天的苏丞相。
马车外的风吹进来,漏夜的月光,街边的灯火都泄进来,映照他眉眼清楚。顾昭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想,苏宴的话说得真没道理。在他面前,哪里还有什么好皮囊?
“嗯。”她笑着点头,将苏宴这句话当成是长辈或者说盟友对她的关怀,“我知道的。说起来,你就没有喜欢的姑娘吗?我跟你说,如果有喜欢的人,一定要主动告诉她,别给自己留遗憾呀。”
“有。”
“你不说,怎么……咦,你竟然有喜欢的人?”顾昭反应过来,很有些震惊。
她其实也只是说说就罢。因为,真的很难想象这个人会去喜欢一个人啊。这样子说起来,她又觉得有点嫉妒那个女子,不过转念一想,她一定特别好吧?不然怎么会被这么好的苏宴喜欢。
“她……很好看,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像漾着一汪春水,又像荡碎了满天星光。有时候娇怯,有时候大胆,有时候狡黠,有时候孩子气。我不喜欢‘怎么样的她’,因为,只要是她,我就喜欢。”苏宴望着马车外行人疏散的街道,声音不轻不重,好像一下下敲在顾昭心上。
想到自己从前的荒唐作为,顾昭满怀尴尬,“那……我以前,真对不起,她知道你的心意吗?有没有误会。真的很对不起,我……我不知道。”
她竭力想要忽略自己心底的酸涩,觉得很对不住苏宴,还有那位姑娘。
如果不是上一世直到她死都没听说他娶妻的消息,这一世她怎么会出此下策?
“她还不知道。不必歉疚,她很喜欢你的。”
顾昭释然了,怪不得他能这样轻易地答应帮她,原来还是因着那位姑娘。
“那么,如果有机会的话,请帮我向她带句谢啊,还有,苏大人,国公府到了。”
“以后你可以当面向她道谢,下去吧。”
顾昭很快下了马车,临进府时,马车已经驶进街尾,在黑暗里隐去了身影。
她突然转身,提着裙角飞快跑过去。
“停下。”苏宴朝砚一喊道,他好像听见了顾昭的声音。
顾昭终于追上了马车,她站在马车外。
苏宴拉开帘子,看见她长长的裙摆,纤细的腰,再往上,是鼓囊囊的胸脯,和细长的脖颈。
“有事吗?”
“苏宴。”
“嗯?”
“再见。”她笑开来,眼里有细碎的光。
苏宴也笑,“再见。 ”
月光从天穹上流泻下惨白的光,夜凉如水,月白如昼。
顾昭往回走,苏宴的马车往前驶。
等回到堆云馆,顾昭才忍不住俯身在床上哭了起来。
她站在才明白她为什么一听到苏宴的名字心里会雀跃,一见到他就会觉得心安。
是喜欢啊。
原来真的有一个人的出现,让她会觉得自己说过的话都是狗屁,原来其实不是嫁给谁都没有关系。
可是晚了,太晚了。
她现在才明白,他真的也是个凡人,会动心生情,会喜欢一个姑娘。只是那个人不是她。
她知道自己这样不对,大仇未报,而她竟然在这里为了儿女情长涕泪滂沱。
可是一想到以后他会将自己一腔柔情满怀赤诚全都尽数交给另一个人,他们一起走过无数个清晨和黄昏,而自己除了一句“祝你们百年好合”之外,什么都不能说,她就忍不住想哭。
她闭着眼睛又呜咽了许久,然后起身叫沉棠打水进来。
初时听她声音的时候并没有觉得什么,待打水进来,看见她红肿的眼睛,沉棠不免焦急起来,“姑娘您这是怎么了?”一看就是狠狠哭过了的样子。
“没什么。伺候我洗漱吧。”
在国公府当下人这么多年,沉棠早就明白了“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不说”这个道理,于是也不多言,手脚麻利地拧了拧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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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为了身体着想,您多少喝一点吧?”
“咳咳……端下去吧,咳咳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身子,还能折腾几天呢?就这样吧,死了倒还痛快。”
院子里处处挂着白灯笼,来往的小厮皆穿着黑色的短褐,丫鬟们都穿着深青的襦裙,鬓边还簪了朵白花。
在外面洒扫的下人听见屋子里夫人的话,没有丝毫动容,神情麻木地做着自己的事。
病床上躺着形容枯槁的妇人,下巴很尖,显得眼睛更大了些,面颊苍白。虽然仿佛依稀还可窥得她从前容貌之盛,但是也并没有什么用了。
一旁的丫鬟还在苦苦哀劝着她喝药。
她却已经拥着锦被侧身闭上了眼睛,一副将睡的样子。
丫鬟见状,只好又将药碗端下去,放在灶上仔细煨着。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
再后来,妇人终于愿意再喝药时,差点把丫鬟感动哭。
喝过药之后,她叫丫鬟将铜镜拿过来,揽镜自顾道,“枝夷,你说,我是不是老了?”
“夫人才十九,哪里就老了?您可别说笑了。”
她拿着镜子的手颤了颤,是啊,她才十九,可是为什么镜子里的她已经像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妪,暮气沉沉。
“你帮我上一下妆吧,选鲜亮一点的颜色。我瞧着,外面天光真好,想出去走走。还有荔辛,让她帮我选条裙子,厚实一点的,都四月了,我还是觉得冷。”
“是。”
折腾了一会儿,两人一左一右地扶着妇人往外走,所到之处,下人们都心不在焉地向她问好。
看着满目惨白的颜色,她开口问道,“府里谁出事了吗?为什么我一点声响都没听见,这灯笼,都有些旧了。”
片刻,她又低低笑起来,没有情绪掺杂的笑意听在两个丫鬟耳里,是很让人心疼的意味,又听她说,“我怎么忘了,这是他死讯传来时挂上的吧?这么些年了,还挂着呢?都说人死如灯灭,可他死了这么久了,将军府里,仍然是这样惨淡啊?”
“等我死了,又有几个人能记得我呢?”
两个丫鬟已经哭了起来,“夫人,您会长命百岁的!”
“你们,还有沉棠,浮槿,我记得在你们陪嫁过来的时候,我就把你们的卖身契还给你们了。等我死了,你们就拿着卖身契出府去吧,别把我的死讯传给父兄他们知道了,就让他们以为我尚在人世吧。”
两人一直摇头,妇人枯树一般的手掌把着她们,紧紧掐住两人的胳膊,沉声道,“答应我。”
“是,都听夫人的。”两人哽咽道。
那天晚上格外的冷清,风声瑟瑟,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子。
妇人穿戴整齐,咳了两口血在地上,安静地结束了这风雨飘摇的一生。
四个丫鬟拿着卖身契出了府,带着主子的尸体,凑钱买了一口薄棺将她下葬,葬在了王都里的春荫河边。
正是春光烂漫的时候,生前难得见,愿她身后能得此常伴。
后来四个丫鬟在王都里找不到活计,只能靠卖绣品,给人浆洗衣裳为生,在那年的冬天病死。
顾昭在这个时候从梦里惊醒。
这不是梦,是她短暂的一生。
更令她心疼的,是几个丫鬟。她们本该有幸福美满的一生,却被她这个主子给耽误了,在她死后,余生也如此凄惨。
还有她的亲人。
所幸,她终究是回来了。
顾昭坐起来,她又想起苏宴。
其实,不在一起也好,嫁不了这个人也好。她这样短命,十九岁就死了,谁喜欢她,跟她在一起,都是受苦。
她又躺下,拥着锦被,强迫自己睡着。
第二天,老夫人屋里的宋妈妈就过来伺候顾昭妆扮了。
宋妈妈是祖母的陪嫁丫鬟,对上妆穿衣的眼光都非常毒辣。顾昭想到这一点,心知今天怕是要去齐国公府了。
她垂下眼,任凭宋妈妈在她脸上作为。随后又换了杏红的罗裙,这才去了淳安堂用膳。
她到淳安堂时,只有祖母一个人在,不由好奇道,“爹和哥哥上朝去了,可是母亲也不过来吗。”
老夫人笑道,“你母亲今天一大早出去找兵部尚书的夫人打叶子牌了,快吃吧,吃完了我有事跟你讲。”
顾昭于是慢慢吃了起来,其间也注意着给祖母挟菜,盛汤,添饭等等。
终于用完早饭,顾老夫人才拉着孙女往内室走去,又从首饰盒里捡拾出了一支鎏金烧蓝的步摇插在她如云的乌发间。
“晃眼间你都这么大了,你和那人的事我也知道了,没关系,祖母不会说你什么。谁年轻的时候,不会做些荒唐事呢?年少轻狂,这些都是很正常的。但是你也要长大呀,你可以一直行少年事,但不能一直用少年的心去为人处事。”
“祖母接了齐国公府的帖子,随祖母一块去看看吧,记得不要任性。他们家虽然也是国公府,但是和我们却是不一样的,真要论起来,满王都里,没有哪家国公府能比咱们家更显赫了,齐国公世子也是个有本事的,今年十九岁,但已经是礼部侍郎了,为人温和有礼……”
“我知道了,祖母,咱们快走吧。”顾昭红着脸道。
十九岁的礼部侍郎,是挺优秀的。
可是,可是苏宴也才十九岁,他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了。
她心里有些涩,觉得自己太不争气。
到了齐国公府,已经有许多人在了,一堆莺莺燕燕,看得顾昭头疼。
但是很快,她又笑了起来,因为宋问渔走了过来。
“你回了王都也不跟我说一声?”
两人因为书信往来结下了深厚的情谊,故此宋问渔对顾昭的态度更亲热了几分。
“这不是没来得及吗?我前天下午回来,昨天去了宫里,可巧听说你今天来了这,于是就来见你了呀。”顾昭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是一流的。在这事上,她称第二,没人有本事称第一。
顾老夫人在旁边听着,也不拆穿。她是很乐意孙女有几个交好的小姑娘的。
“那位小姐,看起来有些眼熟啊?”不远处几位相熟的贵女凑在一起,其中一人看见了顾昭,于是惊讶道。
“怎么会?王都里要是有这样出挑的人,早就传开了好吗?估计是哪个刚迁来王都的世家里的小姐,除了范阳、清河、荥阳、赵郡那几家,哪里值得我们在意?”
没有说太原是因为王家已经迁来了。
“说的也是。就算长的再好看,身份低了,哪里又能和我们相提并论?”几人又换了地方赏花,没有再注意顾昭。
国公夫人听说顾昭来了,连忙带着丫鬟迎了过来,可远远地一见顾昭,满心的喜悦当下就冷了三分。
她之前是见过这顾昭的画像的,没想到见面了竟然发现她比画上还好看。
这……好看是好看,可是,未免也太好看了点吧?
不过没关系,长得好看也是本事不是?好歹是端国公府的嫡小姐,就该长成天仙。想通之后,她便上前去与祖孙俩打招呼,“老夫人,顾小姐。”
“这便是我时常与你提起的齐夫人了。”老夫人对顾昭道。
顾昭抽了抽嘴角,对这种场面话很有些应付不来,有些生硬地打招呼,“齐夫人好。”
“何必这样见外?我也姓姜,你大可以唤我一声姨母。”她又从腕上褪下镯子要送给顾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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