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我正抱着心爱的波斯猫倚在天心阁冰凉的玉榻上吃樱桃,盛夏酷暑,烈日灼灼,几位僧人七嘴八舌地给我讲述皋端大师的那些事儿……
“我们大师长得俊俏,难免会有女施主对他相思动情,可是大师定力十足、不动凡心,曾有一位貌美如花的富家小姐追去避尘台看望大师,然而大师不知说了什么话,那女施主哭成泪人儿跑下了山,自此再未上过山……”
我觉得十分有趣,禁欲系的和尚什么的最有爱了!不过……“大师不喜欢女人,如果男人喜欢他呢?”
众僧大惊,缓了好久恢复血量:“大师受佛法洗礼,超尘脱俗,不会有那种癖好的……”
正说着,云珠来报,皋端大师正在海会楼前暴晒罚站?
我倏尔坐起,手边的樱桃银盘叮咚掉落,波斯猫被吓了一跳,继而恼火地扑向了云珠,仿似云珠的到来,打搅了我们的安逸……
我皱眉道:“谁让他罚站?不是不归主持管吗?”云珠狂跳着躲开波斯猫的袭击,低着头不敢说话了……
几位僧人忙道:“大师约莫是在修苦行,这样的日头,最给力了!”
这样的日头?屋外火伞高张,流金铄石,花儿叶儿被烤得奄奄发蔫,蝉鸣如焦烧在炭火上尖利刺耳……
我森森道:“他找虐吗?毛都会烤卷的好么?快把他叫过来,本王要和他好好谈谈!”
众僧见势不妙,急忙跑去叫他。我心中想着上午我说要拜他为师,下午他就在主持方丈的楼前罚站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什么原因啊!
我抱着波斯猫巴巴儿望着窗外等待皋端大师过来,如同初燃爱恋的少女抱着希望等待有情人来赴约一般……
云珠在一旁小心翼翼道:“殿下莫不是认错人了,奴婢瞧着,大师好像不认识殿下……”
两年前,我跌落山崖重伤将死,恍惚之中就见梦中之人从天而降救了我,不过这梦中人穿着僧袍,手持法杖,这两年我走遍了各大寺院就是为了寻找他……
我百思不得其解:“他为何不和我相认?为何拒绝做我师父呢?”
云珠想了一阵没想出答案,安慰我道:“大师性格冷僻,无欲无求,大概不喜欢太过张扬。奴婢还听说,大师十六岁升为上座,却一直拒绝收徒,所以……殿下别往心里去。”
我怎么能不往心里去呢?梦里的他与我青梅竹马,相知深爱。而现实的他却……救了我后,不辞而别,如今我找上门来,他还假装不认识我……
云珠瞧着我面色不愉,试探着道:“大师不想收徒,殿下不如封他做国师感谢他?”
我森森道:“本王要封也是封他为王妃啊!”
云珠:“……”
原本外头晴空万里、皎阳似火,不过多时,天边滚来了乌云,灼眼的闪电划过天边,一场暴风雨将至,天心阁前的千年榕树被狂风吹得枝叶狂舞……
宫人们急忙关了窗门,挡住了我翘首以盼的目光,我颇为失望,这么大的雨,大师这会儿不会来了……
他会不会来?
他不会来吧……
他会来吧……
不会来吧……
波斯猫一声懊恼的尖叫,原来我一不小心在拔它的毛……
倾盆大雨落下,屋瓦万鼓齐鸣,我正想收拾一下去午睡,突然云珠欢喜地跑来道:“殿下殿下,大师来了!他在外淋着雨!说想请殿下饶过佑国寺和尚的性命……”
“神马?”我没听懂。
云珠额了一下,低头道:“僧人们说大师若不来见你,全寺和尚的性命堪忧。”
我:“……”
虽然我狂霸拽了点!不过……他来了就好!
我扔掉波斯猫,喜颠颠地就要出去,然而又想起一个该注意的问题。“人皮面具沾过水后是不是会变形?”
云珠愣了下,瞅着屋檐上倾泻而下的雨瀑,回道:“泡久了会起褶皱。”
我按捺住了蠢蠢欲动的心情:“那先让他淋一会……”
云珠:“……”
我自小便是太子,一人之上万人之下,身处高位诸事谨慎,对人三分信,未可抛全心。
皋端虽长得像我的梦中之人,然而身份和性格却迥异,更重要的是,他假装不认识我啊!我得给自己敲个警钟,以免这人是敌人假扮的。
外面雨大风急,雷电交加,轰隆大响有千军万马奔腾之势,想着时间足够了,我急忙道:“伞给我。”
云珠惊:“外面雨好太,殿下会淋湿的!”
外面的暴雨,打着伞也没用……
我哪里在乎这些,夺过了伞就冲进了雨中,雷电密织如网,雨水涤荡如潮,一丈之外看不清事物,地面积水没过了脚背,行路艰难,冰凉刺骨。
我小跑了一段距离,隐约看到前方榕树下站着道白影,雨水如瓢泼盖在他的身上溅起一层白雾,明明狂风呼啸,滂泼肆虐,但他身定如松、磐石不动,一身纤尘不染的僧袍浸得透湿紧贴肌肤变为了淡黄色……
我心中便是一动,奇异的爱恋之情汹涌上了心头……
恍惚间,他变成了我梦中之人,隔着雨瀑含情脉脉地看着我……
记得最近一次梦见他,是他要娶别国的公主,我悲伤极了,也是在这样一个大雨倾盆的榕树下,我一个人站在雨中默默地哭泣,他从雨瀑中疾跑而来,手里撑着把游龙飞凤镀金大伞,然而衣袍全湿,墨发如从水中捞出来一般……
“傻姑娘,两国合盟,谁说一定要政治联姻。”他抹着我的眼泪,我哭得泣不成声:“可圣上有此意,殿下哥哥岂能违抗……且殿下哥哥早晚要娶很多女人开枝散叶的……”
然而他笑了起来,将我揽入怀中:“傻瓜,有你就够了……你可愿意为我开枝散叶?”
梦境中,他对我柔情蜜意、关怀备至。现实中他却对我说……
“贫僧前来回禀殿下,殿下富贵在身、俗事未尽、不宜修行……还请殿下莫要以僧众的性命作要挟。”他的声音很好听,凉凉的,轻轻的,空灵又浑厚,如同晓月清风拂面……若是用来说情话,一定很迷人,可惜,他竟敢这样回我!
放肆大胆逆天啊!
我一颗狂跳的心陡然停下:“为什么呀!释迦摩尼入道前也是太子,为何我就不能修行?”
他很快回道:“殿下并非为了修行而修行。”
“额……”这么快就被他看出来了?“大师聪慧,我正是为了大师而修行的呀!”
对方:“……”
我诚实道:“大师不信么?我景仰大师,崇敬大师,大师若不介意,以后你就我的信仰呀!”
轰隆一声惊雷劈下,连老天都被我电到了。
咳咳,只怪我那位油嘴滑舌的二哥影响了我的表达能力,类似的话还是某天二哥参加文采大会时,面对自己心仪的千金随口唱出的歌词:“爱是一种信仰,把我带到你的身旁……”
“额……我是认真的,我对天发誓!”我学着二哥的样子信誓旦旦举起手来,轰隆一声惊雷劈下,连老天都忍不住被我感动了……
皋端大师瞳孔微张地僵在原地,如同被雷击中了一般,雨水瓢泼盖在他的光头上,晶晶亮……
我心疼地撑高了雨伞遮在他的上方,这么近的距离,我看清了他白皙的肌肤光滑如璧没有一丝褶皱……他没有带人皮面具,这是他本来的面容……
正待启唇,突然一阵狂风刮来,雨水灌进了我口鼻中,我呛得狂咳,鼻涕眼泪一把流,手里的伞都稳不住了。
他离奇地帮我拿住了伞,滚热的呼吸拂面,与此同时,我闻到了他那股独特清香……
这种香我每次做梦都能闻到……寻了多年也没寻着,命宫人调配了数千香料也没制成,如今,真的从他身上散发了出来……
我禁不住嗅了嗅,再嗅了嗅:“大师,你熏了什么香?”
他:“……”
我如小狗一般凑到他胸前颈项狂嗅:“好好闻……”
他猛然将伞扔给了我,狂退两步:“殿下请自重。”
我:“……”
我刚才什么都没对他做啊!他反应这么大干什么?
我瞧着他微染红晕的俊颜,甚为好奇,方道:“本王直说了吧,江铃一战本王被鬼面将军击中心脉跌落悬崖,醒来后发现武功尽失。”我顿了下,特意观察他的表情,没什么异样。“听闻佑国寺的《洗髓经》可以帮助恢复功力,大师得主持方丈器重,若能授我此经,本王感激不尽!”
皋端微红的脸颊渐渐平复下去,冷冷道:“贫僧不会《洗髓经》……”
不会嘛?可我明明记得你从那么高的悬崖飞下来救我,你不会武功?
我想了一想:“大师不会《洗髓经》,总该会些其他什么的?只要我不会的,大师会,大师就可以做我的师父了。”
哎,其实我为人没这么赖皮的,只是看到心仪的东西却得不到……总有些失了矜持、慌里慌张的……
皋端不找边际地继续往后退着:“殿下莫要强人所难,贫僧才疏学浅,道法不精,无法教授殿下。”
我:“……”
若是往常,我盛情邀请多次对方还不识时务,对方的人生从此便再无光明……身后一众宫人倒抽了一口气,荣华富贵在向他招手,他却不屑一顾阿喂!
我冷冷道:“大师是不是对本王有什么成见?师父不妨说出来?”
豆大的雨点如弹珠打落,乱作战鼓轰鸣,莲池中残败的重瓣冰莲片片如银亮的冰刀削向天际……
皋端深谙的凤眸淡淡扫了眼我,隐约有丝凌厉闪过,最终说道:“恕贫僧直言,殿下乃煞星之命,杀业太重,骄戾不驯。贫僧实在能力有限,还请殿下自省自悟,或另寻高师……”
轰隆一声惊雷劈下,我猛然抬手,将他按在了榕树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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