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蜻蜓点水般的亲吻,唇上温热柔软的触感窜起的电流席卷四肢百骸,我心跳扑扑欲出,面红耳赤,口干舌燥,虽是主动那一方,却也羞赧慌乱,不知所措,担心他生气,担心他介意……
抬眼偷偷瞧他一眼,他微怔在原地,白皙的脸颊浅红晕开,耳根也染红了,一身素白的僧袍衬得他俊颜格外红晕,如初晓的白玉兰染上了醉胭脂……
凉风从重重帷幕外拂来,带起璎珞帘钩叮咛作响,满室宁静无声,淡香缭绕,只能听见自己狂跳的心声……
正不知要如何收场,殿外的宫人唤了声太子殿下,二哥一袭太子亲政的杏黄色四龙纹五爪锦袍疾步走入……
“父皇醒了吗?”他径直走到床边,瞧了瞧父皇的气色,而后才对我道:“你一夜没睡,快回去休息,这里换我来。”
我将视线从皋端那移了回来,支吾道:“我还好,刚小憩了一会,精神恢复了些……对了,我有件事要与你说。”我正待开口,二哥连忙瞟了眼皋端,皋端自觉地退了出去,我方道:“香魂丹的事,颖儿有嫌疑。”
他怔了怔,我拿出衿缨道:“你瞧瞧这还是不是你原来那个衿缨。”
他拿着衿缨辨识了一番,倏尔想起了什么,打开衿缨将内里往外一翻……眸色顿沉:“衿缨被换了。”
果然如我所料,有些胆大的女子绣衿缨送给心爱之人通常会绣上自己的名字或者能够代表自己的某样花纹,以表这个衿缨独一无二,是自己亲手所制。
“衿缨内层原本还绣了雪莲花……”
我不免呵呵一笑,还真是雪莲花……“可见偷衿缨的人是你身边亲近之人,早先见过这个衿缨,才能有时间仿制出如此相像的一个,且她十分细心,特意做旧了模样,让人毫无察觉。”我声音冷冷,眸中森然:“因是你宫里的人,我不便插手,她背后还蛰伏着更大的人物,先可静观其变,以免打草惊蛇……”
二哥锁紧了眉沉默不语,手紧紧捏着衿缨面露愠色。
我又道:“如今这宫里是否还有一路追随父皇定江山的晟朝旧人?”
二哥微微一怔,不知我为何会问此事。
父皇名叫洛啸天,正是我近日梦见的那位将军,怪乎我觉得他长得像二哥,准确的说,是二哥长得像年轻时候的父皇!
父皇先后效命过晟文帝和晟孝帝,晟文帝的儿子沈渊太子还未登基就战死沙场,皇位由其兄沈皓继承,即晟孝帝。历史和我梦里的故事惊天重合,梦里的殿下哥哥也是还未登基就失踪在战场,而后其兄继位。但有一点不对,史料记载沈渊太子并没有成婚,而梦境中殿下哥哥是在成婚那天上了战场……
我要找一位晟朝旧人问问实情,这到底是梦境,还是历史!如果这些是真实发生过的,那我岂不是一直梦到的人是晟朝太子沈渊!
可是当年外族入侵晟国血洗皇宫,那场屠杀将宫里所有活物都斩杀殆尽,血流成河数日不消,甚至尚在襁褓里的婴儿也没有幸免,从宫中逃出来的人也是后来饮血立誓追随父皇定江山的晟朝旧人。然而父皇已有六十高龄,而立之年成名,不惑之年称王,四十五岁才称帝。与父皇一起打江山的晟朝旧人大多战死病死,谢灵王和师傅相继死后,已所剩无几了。
二哥没能回答我的问题,双方都沉默了下来,殿内余留滴漏嗒嗒的声响……
殿外忽然响起四弟的叫唤声,越来越近,声音渐大,宫人们似乎拦住他不让他进殿,他便哭闹嚷嚷了起来……
我眉心一簇,起身出了殿。
殿门外,皋端正事不关己地站在一旁,淡淡地看着一众宫人围堵四弟,神色仿似一尊淡看人世杂碎的塑佛……
四弟哭闹道:“儿臣很久没见父皇了……儿臣想念父皇,儿臣给父皇捏了个糖人,儿臣要送给父皇……”
我面色沉了沉,若让四弟知晓父皇重病不醒,他四处嚷嚷出去,岂不坏了大事。
我冷然道:“父皇恼你欺负了雪宁郡主,不想见你,你把糖人给我,自己乖乖回去。”
我拿走他的糖人,四弟越发大叫起来:“把糖人还我!我要亲手给父皇!我要见父皇……父皇,父皇……儿臣来见你了……”他挣扎着,嚷嚷着,我甚觉闹心,朝侍卫递了个眼色,侍卫道了声殿下得罪,一掌劈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我呼了口气,眉心疏开,转眸却见皋端不冷不热地看着我,仿佛我打晕了四弟,是件很不道德的事情。
我莫名地解释道:“我是担心四弟见着父皇醒不来,吓到他。你也知道,他脑子不好,有些事接受无能……”
皋端默了默,看向我手中的糖人,难得听他一声称赞:“糖人捏得精细,栩栩如生。”他顿了下,望向四弟离开的方向,似不经意间说出:“贫僧见过的心智未开的人,与四殿下略有不同。”
我:“……”
佑国寺的僧人曾评价皋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舌灿莲花,字字珠玑。
确然,皋端极少说话,要说便一针见血、一步到位、鞭辟入里、直击要害。
我也曾怀疑过四弟的智障,暗地里观察了多次,一直派人监视着他,后来想想,四弟如果是装疯卖傻,只能是为了自保而已。
我与四弟的仇怨源于母辈,四弟的母亲本是晟朝长公主,父皇还是将军的时候,晟孝帝有意封他为驸马,可二人还未成婚,晟朝就灭亡了……长公主一夜变成了前朝公主,父皇因不喜她,未再提婚娶之事。父皇称帝后,需要充盈后宫,便封她为贵妃,居于母后之下……她一直嫉恨母后夺了原属于她的一切,多番算计母后。甚至将母后推下台阶……导致母后早产失血而亡……
父皇原要取她性命给母后陪葬,然而她是晟朝旧人,身份特殊,又怀了龙种,众臣群谏劝父皇莫忘旧主、手下留情,父皇这才留了她的性命。然而她死性不改,设计害我,最终自取灭亡……
我防四弟,讨厌四弟,源于这些原因。若四弟没有痴傻,恐怕我会将对她母亲的仇怨加诸在他的身上。
父皇的病情稳定下来,我也对皋端彻底放下了戒心。这几日赖在他身边一起照顾父皇,煎药喂药,闲聊诊病,一日三餐也要与他一同进行。
父皇尚未苏醒,没人管得住我,二哥和皇后劝了两次无果,也就由着我婚前我行我素了。
午膳颇为丰盛,我特意命御膳房做了几道皋端爱吃的素菜,水晶蒸藕,香糯豆腐,素锦丝瓜,玉兰百合,我与他玩笑道:“我若与师父成了亲,平日里我们也是这个样子吧,你悬壶济世,我打理家务……”
他执筷的手顿了下,水晶藕片从筷尖滑落到菜盘,他冷然挑眉,眸中凛冽。
我俏皮地笑:“师父别这样看我,我会脸红的……”
他放下银筷,英挺的长眉微染羞恼之色:“公主慎言,贫僧是出家人。”
我笑弯了眼睛:“师父一本正经的模样其实最讨喜了,出家人不打诳语,师父说说,你不讨厌我的话,是不是喜欢我呢?”
“公主!”他声音都快走了调,白皙的俊颜羞得通红。
我噗嗤笑笑,不再逗他:“好啦,人家知错了,师父别生气……”我给他夹了几片玉色百合,算是赔礼,问道:“师父之前为什么要假装不会武功不会医术?害我瞎琢磨了好一阵子。”
他拿起青玉雕花筷托上的银筷,顿了下:“贫僧未曾假装不会武功,不会医术。”
我愣住,急速回忆了一番,才发现他的确没亲口说过不会武功、不会医术……“不对呀!你说过不会《洗髓经》!”
“贫僧不会《洗髓经》就不会武功?”
“额……那,那谢紫华打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还手?”
他皱眉:“将军是镇南侯爷,我与他还手?”
“额……那,那,那……你后来为何还手?”
“他要杀我,我不还手?”
“额……那,那,那……”我“那”了半天,竟找不出更多的破绽,因他不承认救过我,我就想当然的以为他不会武功、不会医术……
“可师父为什么不承认救过我?”
他眼风淡淡地上下扫了眼我:“公主是女人。贫僧救你只因你重伤将死,原不想与你有何牵扯。”他顿了下:“而主持大师更不允许我收一位公主为徒。”
我:“……”
所以一切的一切,只因为我是女人?我是公主!
他承认救过我了!
我愣了半晌:“只因为这个?”
他眉宇静澜如水,淡淡道:“公主也该查过我,贫僧医人从不留名,也不要什么回报。”
我:“……”
他是药王谷的弟子,药王谷神秘,药王谷的弟子更是行踪不定。这也是为何二哥和谢紫华调查了许久,也没查出皋端更多的信息。他如一缕无影的仙风,所过之处枯木回春、百草竞绿,却寻不到风的踪影……
“对了!你避尘台上藏了个人?那个毁了容的居士!”
他眸色微惊,秋日透过窗纸投入他乌眸,反射出异样的光泽:“你见过他了?”
我点头:“他是谁?你为何要藏着他?”
他默了默:“公主既知他毁了容,就应理解他不想吓到旁人,他是我的病患,我有责任保护好他。”
“可他认识我!他还多次帮我!”
皋端神色自然:“避尘台上突然多了一个人,他怎会不认识你?他帮你是见你可怜。”
我:“……”
“可我觉得,事情不只是这样!”
“公主以为事情是怎样的?”他悠然挑眉,眸色如深林山涧中的一汪碧泉,清澈见底,无可浑浊。
我细想了一遭,却想不出更多的理由,遂道:“我要见他,他现在在哪?”
避尘台烧毁之后,大理寺卿派人全部搜查了一遍,没发现其他人,也没发现机关暗道。藏书阁里的确有一个小居室,但人去屋空,不知何人住过。
他怔了一怔:“你见他做什么?”
“我……我想谢谢他救命之恩。”
“他不想见人。”他顿了下,见我还不作罢,便道:“要谢什么,我代为转达。”
要谢什么?我忽而灵机一动,贴了过去……
“干什么?”他往后退。
我嬉笑:“表达谢意呀!”说完就扑了过去,撅嘴要亲他……
他大惊,面色涨红,扔掉筷子起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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