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楼。
凌无双看着坐在书案后,没有意思离开的男人,只得出声提醒。
“大王,夜深了。”
“你若是累了,就先休息。孤王还不累。”拓跋飏悠闲地回了句,又翻了一页书。
凌无双抽抽唇角,被这人的话气得不轻,他明明知道她不是这个意思。
自从她毒发以后,他虽然每日来看望她,却从没有再留宿在她这里过。
她便也习惯了两人之间的这种相处方式,只是今儿这尊神视乎没有要走的意思。
“不困?”他抬头看向站着不动的她,“若是睡不着,就过来陪孤王看会儿书,正好孤王有些词意不太懂,你来给孤王解释下。”
凌无双无语,这借口未免也太让人哭笑不得了。
若是说其他塞外人对中原文化了解不多,她信。拓跋飏只怕比她这个不学无术的小丫头懂得多了。
“无双累了,就不陪大王了。”他既然不走,她何必给自己找罪受。
她说着向床边走了去。他们同室而居也不是第一次了,现在才来不适应,未免矫情。
她大方地脱下外袍,穿着中衣上了床,盖好被子,闭目假寐。
嘴上说没事,屋子里到底还有个人在那,她怎么都无法入睡。
两个人都不说话,屋里只余他翻动书页的清脆声音。
她睡不着,便精神抖擞的注意着他的动静。
忽然,撂下书本的声音响起,再然后响起了脚步声。
她的心里不禁一紧,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是向床铺的方向走来的。
床前,脚步声歇,簌簌的宽衣声响起。
这人脱衣服的速度倒是快,还不待她多做反应,他已经一掀被子,躺进了她的被窝里,将她抱进怀中。
她的身子一僵,呼吸一窒,低声问:“大王这是……”
他将背对着他的她转了过来,定定地看着她,认真地道:“我们总不能做一辈子有名无实的夫妻吧?”
她闻言不禁沉默,她说不出拒绝的话,她本就是他的妻,他的女人,他已经纵容了她这么久。
“你不用怕,孤王不会难为你,只是想让你慢慢适应两个人的日子。”拓跋飏在她的额上轻轻地落下一个吻,“孤王派出去的人已经查到了幻影的行踪,孤王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的话并不能燃起她的希望,她轻声道:“想必幻影定然也是没有办法的,若是她有办法早便救我了。”
“总要再试试。”他抱紧她,“孤王除了派人去找幻影,还派人在别的途径寻找解药,总会有办法的。”
“是啊。总会有办法的。那大王可不可以不要去找幻影了?”她昂头看着他,乞求道。
她不希望总是为了她,去打破别人的生活。
“孤王知你心中所想,孤王答应你,若是她没有办法。孤王定然不会去打扰她的生活。”拓跋飏神情郑重的承诺道。
“嗯。”她点点头,望着他的眼底溢着感激。
凌无双的性子其实很简单,你对她一分好,她定然回报你十分。
于是,她的脑袋一热,出于报答地道:“大王若是想去见沫舞,无双会为大王保密的。”
她一直认为,他忍着不去见沫舞,无非就是不希望她成为众矢之的。
若是她替他隐瞒,让所有人都认为他留在了她这里,他是不是就不用担忧了?
拓跋飏眼底的笑意瞬间凝滞。随即,有滚滚的怒火翻涌而起。
凌无双的心头一颤,动了动唇,却没说出话来。
她其实有点没想通,他为何突然就生了这么大的气。
“凌无双,你真伟大啊。”他的声音冷得让人打颤。
“我……”凌无双想解释,她不是伟大,她只是想要回报他。
她知道相思有多苦,她只是想要成全爱。显然,现在她说什么都枉然了。
“你还要解释什么?”他抱着她的手臂用力勒紧,似要将她柔弱的身子截断,“你就这么想将自己的夫君拱手让人?”
她忍着疼痛,小声回他,“我只是希望大王开心……”
“你当真了解过孤王吗?”她失望地看着她,“你当真想了解孤王吗?”
被他这般一质问,她反倒是冷静下来,“无双一直都想了解大王,可是大王并不想让无双了解。”
“倒是成了孤王的错了?”拓跋飏冷笑,“就算是孤王掏心掏肺的放在你面前,你就当真愿意看?”
他的怒火熊熊,她若是顶着上,显然没有好处。
“愿意。”她也不与他置气,回得肯定。
她对他的心思,从来没有变过。
她这般肯定,他不禁愣住,便连眼中的怒火也跟着凝滞。
“子慕,我一直都希望跟着你,圆圆满满地走过这一辈子。”凌无双认真地道。
“你倒是会花言巧语。”拓跋飏别扭地顶了回去,“你既然这么想,还将孤王往出赶?”
“我不是想将你往出赶。”她否定他不满的猜测,“我只是在想,我们的人生已经有这么多的束缚。既然爱的人就在眼前,我该成全你去珍惜她。”
她的眼中有泪在闪动,她只是不想在自己身上发生的痛,他也体会一次。
“你怎么就这么肯定孤王爱的人是沫舞?”他盯着怀中的女子,咬牙问道。
“我……”她结巴一下,没底气地回,“我猜的。”
“嗯。很好。猜的。”他气得不轻,盯着她的眸子已经发狠。
她不禁愣住,难道是她猜错了?
他气得好似无处发泄怒火,深吸一口气后,蓦地俯下身,吻了上去。
他冰凉的唇已经贴上她柔软的唇,她才后知后觉地瞠大了双眼。
这人的举动,怎么总是出人意料?
他的吻一点都不温柔,带着点温柔,带着点发泄,却又拿捏着分寸。
她还在惊诧中,他已经放开了她的唇,危险地盯着她,“这回读懂孤王了吗?”
她犹自气息不稳地看着他,一时间有些没听懂他的问题。
“不懂?”他的双眼放着狼光,“还要孤王再告诉你一次?”
说着,他又向她靠了过来。
她吓得赶忙道:“无双懂了。”
他闻声,停住动作。
“那你给孤王说说看,懂什么了。”
凌无双真恨不得拍他一巴掌,怎么就这么欺负人?
她刚一不满地瞪眼,拓跋飏便又向前了点,鼻息洒在她的脸上,温度灼热。
“无双再也不会将大王推给别人了。”她急忙道,也不知道自己说得对不对。
“是子慕。”他提醒。
“嗯。无双再也不将子慕推给别人了。”她赶忙又重复了一次,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嗯。”他这才愉悦地应了声,将她温柔地抱入怀中,“睡吧。孤王倦了。”
凌无双靠在他的怀中,心有余悸,对这人彻底的无语了。
她今晚是真真的见识到了这个男人的无赖和霸道,只是有一件事情,她是真的没想通。他对沫舞到底是怎样的态度?
转念想想,一个强势如他一般的男人,若是真的想要与一个女人在一起,只怕是任何人都拦不住的。
寒雨院。
“啊——”
伴着一声痛苦的嘶喊,桌上的茶具皆被沫舞扫到了地上。
她刚刚收到消息,拓跋飏今夜宿在了凌无双那里。
他难道真的爱上了凌无双?无忧楼给了凌无双。他的人也陪着凌无双。甚至,他情愿看着她去死,也不愿意放开凌无双。
这种种的一切,让她惶恐、不安、更让她恨。
对他,她从来都没有多少要求,默默地陪伴,静静地等候。他承诺过她,只要她想入宫,随时都可以。他更答应过娘亲,一定会好好照顾她,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于是,她一直都在等他主动说一句,沫舞,做孤王的女人吧。
可是,他从来都不说,就好似那只是她一个人的决定,她一个人的自由。
她眼中有泪滚落,他做到了他承诺的一切,却始终没给她最想要的。
若是他真的爱她,又怎么舍得一次一次的放开她的手?
她也有她的骄傲,她入宫再离开,为他走遍天下,吃尽苦头,为的无非是他的想念。
她不曾想,他的生命中会出现了凌无双。
绿萝冷眼看着她发泄完,才劝道:“郡主,切勿伤了自己的身子。”
“绿萝,我该怎么办?”沫舞抓住她的手,“如果阿飏的心都不向着我了,那我留在这里又有何意义?”
“郡主。自古君王皆薄幸。郡主无需难过。只要郡主坐上大王正妻的位置,大王就一辈子都是郡主一个人的。”绿萝的声音和这暗夜一样的凉。
“你说的对。”沫舞含泪点头,“他有再多的女人,正妻也只有一个。”
“郡主想通便好。”绿萝的唇畔划过一抹满意的笑。
“那我该怎么做?”沫舞这会儿也没了主意,她不太会与人争,若是想争,之前便争,而不是选择离开。
“自然要先让周后让出正妻的位置,郡主才能如愿。”绿萝当即建议道。
“不,即便周后让出王后的位置,最有可能登上后位的人也是沅紫。”沫舞还没彻底的糊涂,她的身份不光彩,别说是其他部落会反对她,就是纥奚部落也不会支持她。
绿萝的眼神一狠,“谁碍了郡主的路,郡主就搬开谁。”
“沅紫的身后不只有整个纥奚部落,还有大王和冀安。这宫里,能动她的人只怕还没有。”沫舞摇摇头,这里边的内情别人不知道,她还是清楚的。
“郡主可以借力。”绿萝抬手,比了个杀的手势。
沫舞微愣,仔细思量了下她的话,犹自呢喃道:“这后宫,够实力与沅紫斗的,也只有凌无双了。”
“若是沅紫夫人不在了,郡主便是纥奚部落唯一的希望了。届时,他们只能支持郡主。”绿萝道。
“你说得对。”沫舞闪过喜悦的眸子一狠,“你真是事事都为我想得周全。”
沫舞不禁感动,若是没有绿萝在她的身边,她连个可以商量事情的人都没有了。
“奴婢受绮罗所托,自然事事要为郡主着想。”绿萝的神态谦虚,“郡主早些歇着。”
“我睡不着。绿萝,你再陪我说说话。”沫舞打着商量,她是真的没将绿萝当奴婢看。特别是孤单的时候,就更希望身边有个人说说话。这宫里,谁还能比一起共患难过的绿萝来得亲呢?
“郡主还是早点歇着吧。大王也希望郡主好好的。”
“好。”沫舞只得点点头。
绿萝伺候她安寝后,出了寒雨院的正殿,眸光暗晦不明。
主子只给她三个月的时间,她必须要加快步伐,离间无双公主和拓跋飏的关系,带着无双公主离开。
边城小镇,皇甫睿翀哄着幻影喝了两碗鸡汤,又喊店家打来热水。
他接过小二送来的热水盆,放在她的面前,蹲下身,就要去挽她的裤腿。她下意识的躲了下,最后却还是没动,任由他将她的长袜退掉,裤腿挽起,握着她的玉足放入温热的水盆中。
他帮她洗脚,已经不是第一次,但她还是有些不适应他这样的举动。
皇甫睿翀的想法则不然,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是他媳妇,为他生儿育女的女人,他不对她好,对谁好?
他并没有男尊女卑的大男子主义想法,他只想对她好,加倍的好。
他将水撩到她的玉足上,干活时,手上留下的多道细小口子因浸泡了水,有丝丝的疼痛。但他的眼中却全无半点痛苦,唯有幸福。
仔细的为她洗了脚,他拿过布巾裹住,擦干后,动作自然的打横抱起她,向床边走了去。
她看着他眼底的笑意,心里不禁动容,抬臂圈上他的脖颈,将脸靠进他的怀中,微垂着眼睑,十足的小媳妇模样。
她圈着他脖颈的手臂正好压过他肩膀的红肿,带起一阵剧烈的疼痛。
他疼得暗暗倒抽一口凉气,望着她的眸子却仍是挂着幸福的笑。
只要有她在身边,再苦再累都是幸福的。
翌日,天还没亮,皇甫睿翀便放轻动作,起了身。
码头那边,昨儿说让今儿早点过去,大清早就有一批货过来。
虽然玉佩当了五十两,但他总怕银子不够花,苦了他们娘俩。
以前,他从来没想过银子的问题,就是身无分文,住破庙,吃馒头,打猎,他都可以生活。
他想趁着她休整的这些日子,再努力赚些银子。等她不那么难受,反应小些的时候,他们就可以回显国去了。
以前,他总是视名利如粪土。但,他现在想带着她回显国了,他想让她的日子过得舒服些。
他毕竟是显国的王爷,回去有王府,有俸禄,有人伺候着。
不是他不想为她亲手打造一片天地,只是,他不想她再吃一点的苦。
如今让她最快过上好日子的办法,也只有回显国了。
他穿好衣服,俯身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才放轻脚步离开。
只是,这厢门才一关上,床上熟睡的幻影却旋即睁开了眼睛,视线盯着紧闭的门板看了会儿,翻身而起,扯过外袍套在身上,快步出了门。
她要去看看,他到底在外边干什么。
这会儿天还没有完全大亮,码头的监工挑着灯笼,正不耐烦地喊着。
“快点快点。”
幻影站在码头侧面的林子里,看着皇甫睿翀正佝偻着高大的身体,肩上扛着一个极大的麻袋,举步艰难。
即便,他有功夫在身,毕竟没干过这样的累活。
昨儿已经把身上的那点劲用得差不多了,一夜的功夫不但没有恢复,反倒有点虚脱。
她成了他坚持下去的动力。再苦再累,他的心里都是甜的。想到这,他身上的劲又足了些。
天空渐渐放亮,朝阳照耀着他唇畔的弧度,折射出幸福的光圈。
站在林子中的她,虽然已经红了眼圈,心头却是暖的。她抬手抚在小腹上,唇畔滑过一抹同他一样的幸福微笑。只是,便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
她没有去阻止他,而是安静地离开了码头。
这是他想做的,她不会阻止。
她寻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比起刚刚的幸福,这会儿眼中却多了一抹凝重。
就算是再冷血的人,也不会感觉不出他这些日子以来对她的好。
而他越好,她的心越是沉重。
蓦地,她收住脚步,视线冷冷地看着前方。
“出来吧。”
她的声音落下须臾,便有人从树后走了出来。
“幻影姑娘真是好耳力。”来人恭敬一拜,语气尊重。
“你是什么人?”幻影的眼中冷意更胜,她向来不喜欢与人打交道。
若不是如今的性子变了,她理都不会理这人。
“属下受命于拓跋大王。”
“他派你来抓我?”幻影蔑视地看着眼前的人,想抓她,他还不够格。
“姑娘误会了,大王只是让属下来问问姑娘,贵妃娘娘身上的*到底怎么一回事?可有办法医治?”来人条理分明的将拓跋飏交代的事情一一道出。
“回你们大王,*我解不了。日后一定会有人去拓跋为她解毒的。”她若是能解,早便解了。
凌无双的身体状况,她计算过。等她产下这个孩子去看她,定然来得及。
“属下告退”,来人一抱拳,转身匆匆地离开了。
幻影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不禁皱眉,她还以为拓跋飏定然会难为她。
拓跋,无忧楼。
有拓跋飏睡在身旁,凌无双也不好睡懒觉,他这边一动,她立刻跟着睁了眼。
“再睡会儿。孤王下二楼去收拾。”他慵懒的声音还有些沙哑。
这会儿,他歪着头,两个的距离很近,他口中、鼻端喷洒出来的气息都打在她的脸上,热热的,带着暧昧,这会儿他们更像是一对恩爱的普通夫妻。
他说着起身,她当即也跟着起了身,“无双伺候大王。”
他无奈地看着她,终是点点头。
两人一起下了床,凌无双对外吩咐道:“进来吧。”
门外的宫人听到了她的吩咐,鱼贯而入。
凌无双有模有样的伺候着他,他则是一直眉开眼笑地盯着她看,看得她直不好意思。
她被他盯得面红耳赤,却忍着没有做声。
她太了解他的脾气了,这会儿她若是出声,就是主动送上门给他调戏。
拓跋飏看她故作镇定的小模样,不禁失笑,这小妮子倒是越来越聪明了。
她手脚麻利地伺候他穿戴整齐,他忽然俯身,在她唇上重重一啄。
她惊得瞠圆双眼,他已经直起身,笑眯眯地看着她道:“为夫这厢谢过娘子了。”
她气得狠狠地瞪他一眼,羞得低下头,头顶却传来某人恶劣的笑。
帝妃如此,便连一旁的宫人也跟着偷笑起来。
“咳咳!”拓跋飏故意咳嗽两声,示意那些宫人禁笑后,对凌无双故作一本正经地道:“孤王去上朝了。”
“恭送大王。”她一欠身,故意与他拉开距离。
他知道她是被他气得炸毛了,也不恼怒,心情愉悦地转身离开。
拓跋飏前脚离开,素月看着主子娇羞的模样,忍禁不住笑出了声。
凌无双不满地瞪向她,怒道:“素月,连你也取笑我。”
“素月怎么会取笑公主呢。”素月赶忙忍住笑,解释道:“素月是为公主高兴。”
“这有什么可高兴的?”凌无双又羞又恼。
“当然要高兴啊。大王和公主越来越像寻常家的夫妻了。”素月越说越是欢快,主子幸福,对她来说比什么事情都重要。
“莫要再乱说了。”凌无双心虚地喝住她,又吩咐道:“你去准备下,给本宫洗漱。”
“是,公主。”素月憋着笑,退了下去。
只是,她这厢出了门,凌无双的脸上却只余落寞。
她如今的情况也只能与他保持着距离,哪怕只是一轻半点的动心,蛊虫都会有异动。是以,她没有办法与素月一样欢乐。
天色略微擦黑的时候,皇甫睿翀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客栈。
“皇甫大哥,今天有事出去了?”她故意思疑地问。
若是她不问,反而会让他生疑。
“是。我出去看看地形,研究下我们怎么回显国比较快。”皇甫睿翀笑着点头,赶忙将想好的借口道出。
“我们何时出发?”她随即顺着他的话问。
“再等两日吧。”他说着拉过她的手,“走,皇甫大哥带你出去吃些好吃的。”
“不了。”她赶忙拒绝,那些都是他的血汗钱,她怎么能用来大吃大喝。怕他误会,她旋即解释道:“我身子不大舒服,不想出去吃。”
“不舒服就歇着吧。我去楼下要些吃食上来,你想吃什么?”他问得认真,好似容不得半点马虎。
她想了想,同样认真地回:“我想吃些清淡的,白粥就可。”
她不是会说谎的性子,他便也没有多想,立刻下了楼。
小二一见他,当即大喜,“客观要点什么?”
“有燕窝粥吗?”皇甫睿翀问。
“有有有。”小二赶忙应下,只要有银子就什么都有。
“好,要一碗。”皇甫睿翀想也没想地道。
“客官还要点什么?”小二复又问。
“给我再来三个馒头。”他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腹,有些不好意思的对小二道:“再给我来点热水。”
小二不禁一愣,这燕窝粥和馒头白水的差别也太大了。
不过,有了昨儿的先例,他很快反应过来去办了。
他见过对媳妇好的,但像皇甫睿翀这么好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小二不禁动容,下去一番准备,端着托盘而归。
他一样一样把托盘上的东西放下,一边道:“客官,这碟咸菜和这碗米汤是小店送您的。”
“那就谢了。”皇甫睿翀感激地笑笑。
“不用客气,客观慢用。”小二对他友好的笑笑,拎着托盘退了下去。
目送小二离开后,他随手拿起一个馒头,埋头吃了起来,全然不知,她就站在二楼拐角处,静静地看着他。
她的眼角湿润,她却不知,那是为爱而感动的泪。
皇甫睿翀在楼下吃完后,端着燕窝粥上了楼。
他进门时,她正坐在桌边出神,双眸中含着哀伤。
他放轻动作,将托盘放下,在她的身边蹲下身,温声问:“在想什么?”
她低头看向他,认真地道:“皇甫大哥,我们早些回显国吧。”
他一愣,没想到她会如此说,脱口问道:“怎么忽然急着回显国了?”
“我不太习惯这里的简陋。”她皱着眉,故作挑剔地道:“倒不如早日出发。”
“好,我们明日就出发。”他立刻应了她。本来还想留下多赚些银子,但她不习惯,他便不会有半丝的迟疑。
她故意装得那么挑剔,没想到他依旧没有半丝怨言。又想起今日所见,她不禁问:“皇甫大哥,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傻丫头,你是我的娘子,我不对你好,对谁好?”他无奈的失笑,将粥碗往她的面前推了推,“趁热喝。”
她低头看着热气腾腾的燕窝粥,眼角湿润。
“在看什么?”他见她未动,侧头看向她,便见她的眼角泪光闪动。
他当即急了,伸手去拭她眼角的泪水,“怎么哭了?”
她转头迎上他的视线,认真地道:“皇甫大哥,别对我太好,我心里会难受。”
他叹了声,猜她定然是知道了什么。
不过,能见到她这般模样,他虽心疼,却也欣慰。
只有这样的她,才更像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女子,而不是冰冷冷的魔教教主。
是,他知道是她,在与她成亲以前,那次在客栈里,她忽然昏迷,他就知道了。
那时候,他找了郎中来给她看诊,郎中当时与他说,这姑娘应该是练功太急,伤了自己。
他不禁生疑,在是她不是她之间生疑。
若是她,为何她忽然会变了一个样子?
若不是她,这世间真的会有如此像的两个人吗?
那晚,他在她的床边守了一夜。直到他醒来,那一抹狠辣的视线,他才彻底的肯定了是她。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忘记了过去,他也不想知道,只要她是幻影就够了。
而那时的她,让他无法不心疼。
他以往的印象里,幻影一直都强大得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但,后来她却以柔弱的形象再次走进他的生命里,他无法不心疼,无法不去想他们分开的那段日子,她是如何度过的。
将自己从回忆中拉出,他抬臂将她抱入怀中,没有语言,而是用坚实、温暖的怀抱告诉她,他会给她永远的依靠。即便她有一天会不再想要。
曾经,他没有珍惜他,与她之间才有了那段空白。
如今,拥有时,他定会加倍珍惜。
夜色已深,纥奚沅紫仍旧无眠。
姑姑不在了,冀安又有事瞒着她,这深宫里似乎只剩下她孤单一人。
至于拓跋飏,在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后,她才明白,他永远不会是她的,不会是任何女人的。
她如今只想查清楚康王的事情,好让姑姑在泉下安心。
可是,靠她一个人的力量,想查清楚这事,实在太难。如今,便连父王也让她不要再查这事,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即便将那个凶手绳之以法,康王和姑姑也活不过来了。
她忽然看清,无情的又何止是深宫,便连自己的父王也同样可以为了权力和政治,不顾自己的亲人。就如他当年对待莫邪和沫舞一样。那是他的耻辱,即便身上流着他的血,他也不肯认下这一双子女。
哪怕是后来莫邪立下了赫赫战功,他依旧不肯承认这条血脉。
她为这事还劝过父王,但他回她:“不管他如今多光鲜,也洗不掉他身上的污垢。”
多么绝情的话,竟是对自己的亲子。
是以,她对沫舞的感情里多少是带了些同情的。只是,沫舞不同于莫邪,她并不想与这人来往过多。
“夫人早些休息吧。”宫人小声劝说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你们都下去休息,不用伺候了。”纥奚沅紫见时候不早了,不想影响这些宫人们休息,便吩咐道。
“是。”宫人们应声,随即都退了下去。他们也都习惯了这样的纥奚沅紫,自从纥奚夫人过世后,她安静了许多,夜里经常失眠,食欲更是不好。为此,拓跋飏还特意吩咐厨房,要变着花样的给她做吃食。但,纥奚沅紫的心病又岂会是吃什么能医好的?
宫人们都下去后,纥奚沅紫继续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即便什么都没有想,也会经常走神。这会儿,屋里静得便是一根针落下,也能听清。
忽然,嘭的一声,吓得出神的她一哆嗦,寻声望去,便见地中间多了一个包裹。
她抬头看去,便见窗扇还在呼呼地晃动,窗子下多了一个包裹,想必这东西是从窗子扔进来的。
她起身走过去,在包裹旁边蹲下身,将包裹摊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最上边的一封信,信下边是杂七杂八的东西。她没细看杂七杂八的东西,而是先拿起信,抽出里边的信纸。
待她看完信上的内容,不禁脸色大变,捏着信纸的手不停的收紧,已经抓破了信纸还全然不知,身子微微颤抖了起来。
日子一天天的流逝,沫舞的出现在激起了一片水花之后,再次归于了平静。
帝王最宠的仍旧是凌无双,视乎这后宫里已经没有人能撼动她的地位。
只是,好景不长,数月后,流言四起。
这一日,素月脸色难看地进了门。
“这是怎么了?谁惹我家素月姑娘了?”凌无双的手里端着茶杯,看她如此,不禁逗弄道。
大概是因为这些日子与拓跋飏心无芥蒂的相处,让她的心情也开朗了许多。
“公主,出事了。”素月的脸色又难看了些,没有半丝玩笑的意思。
“怎么了?”凌无双看出她的神色凝重,严肃地问道。
“宫里如今谣言四起,说公主在锁龙坳中,已经失身给显帝。”素月攥紧双拳,眼中皆是恨意。若是让她知道是谁散播的谣言,她定然不会放过这个人。
“啪——”
凌无双的手一抖,手中的茶杯落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素月小心地打量着她,眼神亦是迟疑,毕竟她很清楚凌无双对皇甫睿渊的爱。
“素月,你也不信本宫?”凌无双就猜到会是这样的情形。是以,她刚刚才会在听到消息时,惊得连茶杯都拿不稳。
素月亦是抱着怀疑的态度,更何况是别人了。
这事损的不只是她个人的声誉,更是翾国和拓跋飏的面子。
她没和亲之前,已经被冠上了私奔的罪名,声名狼藉。如今再传出这样的流言,只怕是想说清楚都难了。
“奴婢不敢。”素月一急,连忙跪了下去。
凌无双涩然一笑,素月说的是“不敢”,而不是“没有”。她又岂会不懂她的意思?
“你起来吧。不是你的错。”凌无双拉起她,“我们去见大王。”
“公主想怎么办?”素月起身,跟在她的身后,急切地问道。
“本宫与大王并未圆房,还是处子。只要让老嬷嬷来给本宫验身,自可证明本宫的清白。”凌无双这会儿已经恢复了理智,冷静地道。
“可是,验身这种事,等同于对公主的羞辱……”素月沉重地问。
“即便是羞辱,本宫也必须要让大王相信本宫的清白。”若是失去了拓跋飏的信任,她今后将寸步难行。
“可就算是验明正身,流言要如何止住?大王也不能昭告天下,说公主还是处子。若是大王如此说,只怕会更加的引起轩然大波。”素月担忧地道。
“只要他相信本宫,其他人本宫不在乎。”凌无双果断地回。
后宫本就是个是非地,即便没有这事,也指不定会有什么谣言。总不能每次都昭告天下吧?
只要拓跋飏相信她,天下人议论些日子,自然就会有别的事情取代这事吸引他们了。
素月见她决定了,也不好再劝,只得陪着她快步走出无忧楼。
凌无双这厢走出无忧楼的院子,便见到两个宫女正在交头接耳,两人一见她过来,吓得一哆嗦,立刻低下头去见礼。
不用猜,她也知道这个时候,两人聊的是什么了。
素月气得不轻,刚要去呵斥两人,就被凌无双拉住了胳膊。
“让她们说吧。清者自清。”凌无双的声音不高不低,足够让两个宫女听到。
“奴婢该死。”两个小宫女吓得立刻跪了下去。
“起来吧。”凌无双在她们面前站定,轻喟:“只是以后记得少说些是非。这宫里可不是能说是非的地方。”
“是,奴婢知罪了,奴婢下次不敢了。”两个宫女千恩万谢,赶忙磕头。
“走吧!”凌无双领着素月抬步离开。
“公主未免也太好说话了。”素月不甘地小声嘟囔。
名节于女人而言多重要,没有人会不清楚。
做奴婢的议论主子,就更是罪无可恕。
“不好说话能怎样?罚她们?”凌无双摇摇头,“罚得了她们两个,我们却堵不上天下悠悠众口,反倒是让人觉得本宫心虚。倒不如随便她们去说,说够了自然也就不说了。”
“还是公主想得周到。”素月的神情沉重,“若是让奴婢知道是谁干的,奴婢定然不会放过他。”
凌无双但笑不语,这事若是想查,还要看拓跋飏的意思。
这后宫的事,若是他从中作梗,就举步艰难。
她其实也想知道,他到底抱着怎样的态度来抉择这事。
想让他相信并不难,只要验明正身就可以。但,那个可以让天下人信服的理由,只有他能给了。
御书房门前,冀安看她的眼神复杂而纠结。
“大王在里边?”凌无双温声问,好似看不出他的异样。
“在。”冀安恭敬地回。
“素月,你在门外等本宫。”凌无双对素月交代一声,直接推门而入。
冀安并未阻拦,之前拓跋飏给了凌无双这个特权,如今也并未取消。
御书房里的情景,比凌无双想象的安逸。
拓跋飏原本正低头认真地看着手里的奏折,听到开门声,抬头望来。见是她来了,当即放下奏折,唇畔含着一抹如沐春风的淡笑。
“看来大王的心情并没有被影响。”她轻舒一口气,心却仍是悬着。
表面所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她又怎么会不懂?
若是拓跋飏一听到消息就暴跳如雷的找她算账,那他才是失常了。
“你觉得孤王应该被影响吗?”他将身子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看着她走近。
“无双觉得,大王至少该有些反应的。”她在他的面前站定。
他握住她的手,认真地看着她,语气和缓,却透着肯定,“你为孤王历经生死,孤王若是不信你,岂不是妄为人。”
她愣了下,却没有一点喜悦,而是问:“若不是无双救了大王,大王便不信无双了?”
“你啊!”他无奈地轻叹,将她拉坐在腿上,“孤王这些日子是如何待你的,你还看不出孤王的心意吗?”
她闻言不禁动容,鼻子一酸。
“行了,这事你不必忧心,孤王定会给你个交代的。”他语气强势的保证,随后略微俯了身,将唇贴在她的耳畔,故意将口中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后,带去暧昧的温度,“孤王的女人清白不清白,孤王会不知道?”
她咬紧颤抖的唇,强忍住眼中的泪水。
她想了很多种可能,就是没有想到眼前的情景。
在一个女人贞洁被质疑的时候,夫君的信任无意成了她面对风雨的支撑。
要知道,这事放到任何人的身上都很难冷静,毕竟事关男人的脸面。
她想了想,挣开他的怀抱,提裙跪了下去。
“无双请大王找一位宫里的老嬷嬷为无双验明正身。”她明白,这种事情嘴上说信,心里许是会有隔阂。是以,她想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她还是处子,这便是最好的证明。
“若是孤王想这么做,不必你说,也派人去抓你了。”他伸手将她拉起,认真地道:“只是,孤王觉得,如此做便是侮辱了你。”
“为何?”她想要忍住的泪还是没忍住,落了下来。
难道,他真就没有半丝怀疑?
“你是孤王的妻,夫妻间本就该相互信任。”他的语气坦荡而自然。
“子慕。”她的声音微颤,扑进他的怀中,哭得像个孩子。
“好了,傻妞,不要哭了。”他拍着她的背,声音温和地哄着,“孤王知道这事让你受委屈了,若是孤王查出是谁做的,定然不会轻饶了他。”
说到后边,他的语气已经发狠。
这事可不是什么闹着玩的事情,已经踩到了他的底线。
她退出他的怀抱,抽啼着,不满地道:“你才是傻妞。”
拓跋飏失笑,“孤王可比你聪明多了,哪里像你,事事都不懂得为自己着想。”
说着,他不禁又叹了声,“孤王真是担心,若是有一天孤王不在你的身边,谁来保护你。”
“大王一直在无双的身边不就好了?”她张口便说,说完见他的唇角散开坏笑,她不禁羞得头都抬不起来了。
“这可是你说的。”拓跋飏眯眸盯着她,一把将她再次拉回怀中,“孤王可是认真了,你这辈子都不能赖。”
她的头又低了几分,羞得双颊滚烫,心尖一阵刺痛划过,疼得她的身子一缩。
他当即注意到了她的异样,紧张地问:“怎么了?”
“没事。”她忍着痛,坚强地回。
“是不是毒发了?”他拧眉,紧张地问。不待她回答,便自责地道:“是孤王不好。”
“不怪你。”她终于抬头看向他,摇了摇头。
他重重叹了声,无可奈何地道:“无双,你知道吗?孤王知道你为孤王毒发,又开心,又忧心。孤王想要你的心,却怕你为孤王动情而出事。你说孤王该拿你怎么办?”
她稳了稳心绪,才道:“就顺其自然吧。”
感情的事来与去,从来都不是人为可以左右的。
“好。”他点头,复又将她紧紧地搂回怀中。
她依偎在他的怀中,这一刻对他的信任很彻底,不参任何的杂质……
“前些日子,孤王让太仆推算了日子,两日后孤王会带你去祭拜太庙。”他在她耳边,轻声交代道。
她一愣,她以为这事他已经不想再提了,却不想他在这个时候提了出来。
“这个时候去祭拜太庙,大王不怕……”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他打断,“孤王这个时候带你去祭拜太庙,才正好告诉天下人,孤王不信那些流言。”
“可是……”她才要再劝劝她,他便坚决地道:“没有可是。”
她只得收声,心里却隐隐担忧起来。
他信,却不代表天下人会信。他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带她招摇过市,很可能会被别有用心的人说他昏庸。
他信她,于她而言已经是莫大的安慰,她实在不想再连累了他。
“你无须多想。孤王是你的夫君,若是这么点事都无法担当,孤王也不配做你的夫君了。”他的语气霸道,不给她半丝反驳的余地,她只有感动的份。
“子慕……”她想说些什么,可到了这个时候,她便是连感谢的话都说不出了。
“嘘!”他示意她噤声,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间。
她试探着回手,环住他的腰身,眼中有盈盈的幸福闪动,心尖却有一阵接一阵的刺痛划过。
虽然,这痛不足以让她毒发,吐血。但她知道,她的心已经一点点的因为他而动容……
是夜。
沫舞双手交握于身前,在屋子里不安地走动着。
她听说今天凌无双去见了拓跋飏,御书房里却半点吵闹的声音都没有。
之后,凌无双便独自一人回了无忧楼,宫中之人都在纷纷猜测结果是什么,她亦是派了绿萝出去打探。
左等右等,终于见到绿萝进了门。
她几步来到绿萝的面前,紧张地问:“绿萝,怎么样?打探到消息了吗?”
绿萝为难地看她一眼,才小声回道:“回郡主,大王今晚宿在了无双公主那。”
“你再说一次?”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绿萝。
拓跋飏最恨的就是背叛,就算是他不完全相信传言,至少也要查证一番,怎么今夜又临幸了凌无双?
“大王确实去了无忧楼。”绿萝再次肯定地道。
沫舞踉跄的后退一步,绿萝赶忙扶住她。
“郡主无需难过,也许大王只是做给别人看的。”
“此话何意?”沫舞可算抓到了一丝希望。
“不管大*不信凌贵妃,都定然会保护她的名节。若是凌贵妃与显帝有染,最难堪的人就莫过于大王了。”绿萝冷静的分析道。
“你说的对。”沫舞这才松了一口气,“没准关起门来,这会儿他正想掐死凌无双也说不定。”
“没错,奴婢也这么觉得。”绿萝附和的点头,“是以,这事还要再观察些日子。”
“嗯。”沫舞微颔首,虽没有之前那般担忧了,心却还是悬着。
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愿不要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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