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九霄站在不远处，直到痛哭的声音弱了一些才说道：“叛徒已经捉到了。”

　　姜绮罗和大叔家的儿子们站了起来，他们不用说话，眼睛里都写着刻骨的恨。越九霄叹了一口气，即便躺在地上的老人非他族类，他也总有几分恻隐之心，何况他能感觉得到涵儿和这蛮族人的感情：“你们镇定一下，我带你们去见他。”

　　姜绮罗走在最前面，她想要看看什么人在生死关头背叛同族，走到面前，她皱起眉头：“是你？”

　　士兵抓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那人扬起脸来时，姜绮罗看清了，原来就是那个推选济济格当族长时质疑他资格的人，据说还是前一任族长的亲戚，名字叫布古。

　　济济格恨到拳头格格作响，他一拳击中布古的鼻梁：“你终究还是不服气我当族长吗？”

　　布古的脸上顿时留下两道血痕，他：“少废话！凭什么让你来领导部落？我才是正统的族长，我有族长的血统！你只是个在山里钻的野猴子！”

　　“那你正大光明地和我比啊！武艺、马术、弓箭！只要你能战胜我，我就让你当这个族长！”

　　布古只是哼了一声：“我为什么要跟你比？我天生就该当族长，根本不需要跟你比！”

　　乌日图冷笑一声：“因为你根本不敢和我弟弟比！他什么都好，你根本比不过，就只敢在背后抢他的东西！”

　　浑戈呵呵一笑：“就是的！你从前就想娶族长的女儿，结果人家看不上你，你不是还跟我们说，和族长沾亲是你家的耻辱嘛！结果现在族长换成济济格，你的血缘又高贵起来了？”

　　“闭嘴！你们都被济济格收买了！我不和你们说话！”

　　济济格冷冷地听了许久，这时才开口：“好！你不说话，挨拳头就行！”说完一把打在布古的胸口处，他哇地吐出一口血来。“济济格，你……”

　　“你不是不想和我说话吗？那就闭嘴挨打！”济济格不由他顶嘴，拳头噼里啪啦地落在他身上。

　　皇甫圭手下自有通译，他把济济格和布古的争吵翻译了，皇甫圭不由得嗤笑：“都快活不下去了还不忘争那一点权力，蛮族人真是可怜又可笑。”

　　越九霄叹息一声：“又哪里只是蛮族人呢？只怕天下都是一样。”他说完，对虎子道：“你去问问内讧是怎么发生的。”

　　虎子带着通译找了几个蛮族来问，大多数蛮族惧怕或者仇恨他们不说话，不过还是有些女人和孩子比较温顺，毕竟命是被这支军队救的，所以向他们说了过程。

　　虎子问过情况回来：“姜小姐和那些蛮族猎手太久不回来，那个造反的就说他们肯定已经死了，按血统他就是族长。有人不服气，部落分成了两半。大多数人不喜欢这个叫布古的当族长，就跟着一个叫阿日善的人带着粮食逃走了。结果……”

　　布古又是个有家底的人，全部落里可能仅次于族长和阿日善大叔，据说家里还有十几个奴隶。济济格带走了部落里大部分年轻人，剩余的老弱病残和伤员根本%%

　　越九霄又问：“死了多少人？”

　　虎子露出同情的神色：“刚刚清点完，原本这部落里还有三四百人，被杀害的大概有六七十呢，而且他们之前还受冻挨饿的，有些老人和婴儿根本就撑不住！”

　　皇甫圭目光黯然：“要是本帅不抓这些人，他们或许能及时回部落，也不至于发生这等惨剧。”

　　黎副官见缝插针地上来安慰：“怎么是将军的错呢？这些蛮子天性残暴，自相残杀，都是本性！”

　　涵儿听了大喊：“才不是！大叔大婶、济济格叔叔，他们都是好人！他们才不野蛮！你又没见过他们，说他们野蛮是污蔑！”

　　副官脸上挂不住，恶狠狠道：“住口！黄口小儿，你可知道你在对谁说话？”

　　姜涵理直气壮地回答：“我知道！皇帝钦赐名号的平戎将军！那又怎么样呢？就算在皇帝陛下面前，说的话也是污蔑！”

　　“好了，涵儿，别说话。”姜绮罗知道涵儿正在悲痛之中，好性子都被大叔的死消磨了。她心疼自己的宝贝，可也不能任由他胡言：“军中自有规矩，快给将军和副官道歉！”

　　“罢了。黎副官，你怎么和小孩儿一般见识了？”皇甫圭瞥了黎副官一眼。他没有责问姜绮罗或者越九霄，其实就是含蓄地批评了他的副官，黎副官吃了一个软亏，恨恨地退了下去。

　　皇甫圭问越九霄：“事到如今，我们怎么办？总不能把他整个部落都抓了。”

　　越九霄微微蹙眉：“不如让他们部落自行解决这场内讧。”

　　皇甫圭下令，把所有人都放了，因为姜绮罗的求情，又分了一些军粮给他们。比起之前姜绮罗从关内换回来的粮食，军粮要粗糙得多，但对于惊恐中的牧民来说已经够好了。

　　姜涵吃不下东西，只是捧着那碗稀粥，说了一句让姜绮罗意外的话：“娘亲，我想那个人死！爷爷死了，他应该偿命！”

　　姜涵是天下最好的孩子，别说冷酷的话，就连不敬的话也没有过。让他说出这样残忍的话，可见涵儿对他有多恨。

　　姜涵的话不是所有人都听得懂，但人们都在一个孩子的眼睛里看到了最深的仇恨，他们想起自己的遭遇，纷纷放下了手中的食物。

　　“杀了他！”他们对济济格说。

　　姜绮罗觉得姜涵的手握自己很紧，“怎么了？”

　　“娘亲，我这样说，是不是特别坏？”

　　姜绮罗把涵儿搂在怀里：“涵儿怎么会坏呢？娘也恨这个人，你不说，我也会说。”

　　“可是爷爷还是回不来了。”

　　“所以涵儿要努力，要成材。越多人听从你，你越能保护”

　　“我好好读书，考功名，就能保护娘亲和先生吗？”

　　“嗯，还有好多好多人，春草啊、奶娘啊、源公子啊，还有虎子。”姜绮罗指着一边一脸凝重的虎子，这少年对姜涵倒是很义气，一直很担心他。“不止我们，还有天下好多好多人呢！”

　　“嗯。”姜涵简短地回答了一声，脸上的稚气好像在一瞬间褪去许多。姜绮罗见了，说不上这是不是好事，只觉得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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