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陆续续又有一些关外人抵达，他们都是比较慎重的，先在草原上游荡了半日，没见到有什么大军屠杀商队的事，才大胆地赶赴雁门关。

　　所以到了晌午时，关外商户又来了不少，虽然没有把摊位占满，但是七成总是有的。对于遭遇袭击之后重开的集市，这算是很好的结果了。

　　越九霄见此状况，干脆决定集市延长到半夜时分，他又找到源公子，“上次办庆典时找来的那些唱歌跳舞的，能找到谁就找谁，让他们来热闹热闹？”

　　源铭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便派最麻利的重七亲自去办。

　　虽然开始时看起来很危险，但是结局却挺热闹灿烂，越九霄觉得可以向姜绮罗交代了。

　　集市里供大伙儿取暖歇脚的地方已经被占满了，而且让汗王在这个地方休息显然也不太安全，越九霄干脆把他带出了关。

　　雁门关外有一片空旷的荒地，许多次作为战场，现在作为烤肉的广场。在这儿又很多蛮族人烧篝火歇息取暖，因为人迹比较稀疏，反而不惹人注目。

　　“越九霄，我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我看看你们的集市了。”汗王坐下来说道。

　　越九霄饶有兴趣：“为什么？”

　　“你想让我看一看，我的族人换到关内的东西很快乐？”

　　汗王手中拿着一盒松香，这个东西关内的风雅人士用来抹琴弦的，但是用来保养弓弦也很合适。越九霄给他的铜板就用来换了一盒这个东西。

　　原本堂堂汗王也是不屑于买东西的，然而他爱打猎射箭，爱屋及乌地也喜欢保养弓箭，看到那一溜儿卖武器的就心痒了。他本来是拒绝和中原人做生意的，结果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在和摊主讨价还价了。

　　悔之晚矣！

　　越九霄说：“不止是你的族人，其实关内的百姓也一样。”

　　“你想告诉我，禁止他们和中原人往来，是我错了？”

　　“那我可不敢。”

　　“你就是这么想的！”汗王哼了一声，他气鼓鼓地朝篝火里扔了块木炭，火花崩上了羊腿，上面的油脂兹拉一声，听着十分诱人。

　　今天是个好天气，有风，却很细，凉飕飕的，吹得人很惬意。不远处牧民的谈笑声似近似远，就像梦里的声音。

　　如此闲适的风景，草原之主也难免松弛了。他喝得醺醺然，脑子里浮现出来的都是集市上和自己擦肩而过的人。有老有少，有的讨价有的还价，有关内有关外，各不相同，唯一相似的，是他们脸上的欢喜。

　　越九霄等了一会儿，说道：“汗王，你决定怎么做？”

　　汗王瞪他一眼：“你不就是想让我撤销禁令吗？”

　　越九霄笑了：“一切都瞒不过汗王。”

　　汗王十分复杂地一叹：“那本王还能说什么？要是我的族人向往和你们通商，我岂能辜负他们？”

　　“姐夫，这可不行！你想想看，你和皇甫圭打了这么多年，现在允许族人去他撑腰的集市，这和投降有什么分别！？”

　　汗王的笑瞬间冷了，皇甫圭的确是他打了一辈子的敌人，他怎么能向敌人低头呢？

　　赫哲站在阴影处暗暗发笑，他这个老糊涂的姐夫有什么弱点，他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赫哲，你说得很有道理。你过来坐。”汗王朝他招手。

　　越九霄对这个小舅子防备得很，这种巧舌如簧的家伙十个里有九个是奸臣，还有一个，是他本人。他正要对汗王说点什么，却见汗王微微地摇了下头。

　　好吧，看来他另有打算。

　　赫哲坐好，得胜般地瞥了越九霄一眼，笑道：“姐夫，你明白我的忧心就好，我是为了你的部落……”

　　话音未落，一声响鞭抽在他脸上，他哎哟一声倒下来，捂着脸缩成一团。

　　“姐夫？我说错了什么？”

　　“你说错的太多了！你为什么总想我杀死族人？禁令也是你多次劝我，我才发布的！几乎害我成了一个昏君！”汗王十分重视自己的声名，他力求做一个英雄，也做一个统帅七部的好汗王。但是这道汗王令可说是让他英明丧尽，他如何能不怒？

　　赫哲抬起脸，英俊的脸上多了一道鞭痕，不过不算重，可见汗王还是留手了。“我……我没有目的！我只是为了汗王你的宝座，难道这也错了吗？”

　　“闭嘴！本王已经不信你的话了！”

　　肉烤熟了，越九霄拿出小刀来切肉，他这才算放下心来：“原来汗王心中也是明白的。”

　　“你们一直以为我是个糊涂的汗王？”

　　“这个嘛……”

　　赫哲的衣服上沾满土，脸上火辣辣的疼。跟着他们的侍卫都傻了眼，他们都是知道赫哲有多得宠的，他这辈子还没这么狼狈过吧！

　　赫哲捂着脸跪下，声音凄楚悲怆，叫人不忍多听：“姐夫，我只是说错话出错了主意，你就这样生气！早知道我应该和姐姐一起死在大火里，至少在地狱里，我不会为你的部落进言，更不至于挨打……”

　　“你……”汗王果然是个重情的，这一番话在越九霄耳中混蛋之极，他却软下心肠，说道：“这事也不能全怪你，你固然说错了，但本王轻信，也有错！”

　　赫哲心里清醒，他知道姐夫这是放过自己了。“多谢汗王！”

　　“不，父汗，你不能再心软了！事情可没有那么简单！”

　　一阵疾速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转眼来到了篝火前。侍卫抽出刀去拦截，发现是他们的小王子，于是连忙跪下行礼：“王罕王子！”

　　汗王皱起眉：“你不守着部落，为什么来这里？”

　　“父汗，我给你解释一下我的好舅舅为什么骗你发禁令！他的布局可是大得很啊！”

　　汗王被儿子彻底搞糊涂了：“你在说什么？”

　　赫哲一直不把王子放在眼里，面对指控只有冷笑“王罕，我们留着一样的血，你就为了汗王之位诬陷我？”

　　忽然又有两匹马到达，一人在马上大声道：“汗王，王子没有说假话，我们有证人！”

　　越九霄一听这个声音就跳了起来：“绮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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