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九霄把她扶下马，他一扶之间觉得姜绮罗消减了些，本来想关怀两句，姜绮罗却让他去后面帮忙。他这才看到后面还有两匹马，上面各自绑着一个人。

　　姜绮罗把毡帽男扶到汗王面前，芊芊则提着那个壮硕的黑衣大汉上前。

　　一看到黑衣壮汉，赫哲的脸便青了。这是他秘密蓄养的杀手，怎么会落在王罕手里呢？

　　王罕隐隐觉得不妙，他悄悄地瞄了一眼最近的马，然而身子才一动，就有一个小女孩挡在了必经之路上。“想跑，不行。”

　　一时之间暗流汹涌，汗王沉着脸，他并不明白。

　　“这到底是什么人？”他指着两个被绑的人问。

　　“回禀汗王，我是商队里的人，十年来一直在草原各个部落间倒卖各种货物。直到最近，我受赫哲大人的命令，去中原卖东西。”

　　汗王是第一次听说这事：“哦？他？他要你去买东西？”

　　“是……就是那个集市……”毡帽男低着头，把被派去低价抢市场的事交代了，又说道：“赫哲大人想要挤走其他商户，压垮这个市场……然后，他可以继续……走私。”

　　“什么？走私？”

　　一件事还没有交代清楚，又爆出了另一件更劲爆的内幕，汗王一时之间都不能理解了。

　　“不错，我来作证！汗王，你的妻弟就是草原上最大的走私贩！”

　　听到这个声音，换成越九霄吃惊了。他抹了一把眼睛，确信走过来的是济济格。

　　他走过去重重地拍了他几下：“你！你没事！”

　　济济格见到他心情颇为复杂，勉强一笑：“有一点事，但还活着。浑戈给你找麻烦了。”

　　越九霄一笑：“但他也帮了我不少，看着我的面子上，你不用揍他了。”

　　汗王皱眉头，问济济格：“你又是谁？”

　　“河渚部的族长！”

　　汗王没有见过他，难免轻视他：“我倒不知河渚部换了一个这么年轻的人当家。”

　　“我虽然年轻，但我的话都是真实的。汗王，这个黑衣服的人是赫哲养的杀手，他护送一个走私贩逃亡的时候被我撞见，差一点杀死我……”

　　他把身上的伤口露出来，狰狞可怖的伤口把在座的都吓得一身汗，就连汗王的脸都白了。他一眼就看得出这伤是什么样的刀造成的，也明白像济济格这样地狱里爬回来的人没必要再说谎。

　　济济格把在白河部的所见都说了。“汗王，你明白了吧？走私挣来的钱，一大块都进入了你的好妻弟口袋里！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借你的命令禁止通商，还要派兵袭击雁门关的道理！”

　　汗王终究是个耿直的蛮族人，这件事已经超越他的理解：“他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做这些奇怪的事？”

　　赫哲逃不掉，只好硬撑着狡辩，他干笑数声：“是啊！你们编得故事好精彩，可我是贵族，活得很好，做这些事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姜绮罗不得不掰开了揉碎了一样地向汗王解释：“他要接你的手禁止牧民和中原往来，牧民没法正大光明的换取屋子，走私贩就可以坐地起价，他也赚一个盆满钵满！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局，他只是为了自己赚钱而已！”

　　汗王的身子软了下来，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真相太过沉重，压弯了他的脊背。

　　越九霄仿佛扪心自问，说道：“汗王的亲戚，要吃有吃，要穿有穿，为什么还需要钱呢？这么多钱用来买什么呢？”

　　汗王坐上的位子不是捡来的，他经历过的厮杀恶斗只会比越九霄更多。这个问题一提出，他就知道了答案：兵器和军队，这两样在任何地方都是昂贵的。

　　那么新的问题就是，他要用来对付谁？也许不是自己，那就是王子！

　　看来他这个心爱的妻弟会在自己魂归长生天后向亲外甥发难！

　　或许他没有对王子表达出过多的宠爱，但那是要这个继承人早日成熟，也就是说，王罕的继承人地位决不能动！

　　他望向赫哲的目光陡然阴鸷起来，曾经无私的同情和关怀，最后只能化成恨：“难道我给你的还不够多吗？我视你如亲生孩子！你还有什么索求？”

　　赫哲无言以对，只好调转枪头对着王子：“王罕，你勾结这么多异族人来陷害我！你肯定已经背叛了白河部！”

　　王子是个暴脾气，如何容得了污蔑，一听这话立刻就要拔刀杀人。

　　赫哲跳起来躲到汗王背后，他相信就算此时此刻他的姐夫也是心疼自己的。“汗王！你看他如此急躁，肯定是我说中了他的心事！不然为什么不让我说完？”

　　王子气得手要拿不住刀了，幸好芊芊在一边点了他的穴道。“你真吵，嘴又笨，还是让更聪明的人说话。”

　　王罕已经不生气了，他想哭。

　　“异族人陷害你？”姜绮罗被这理由气得哭笑不得：“济济格是异族？被你抓了妻子儿女的商人是异族？我们这么多四面八方的人要凑在一起陷害你？你真的这么有价值吗？”

　　汗王猛地站起来，漆黑的黑铁刀狠狠插入篝火里：“够了！都给我闭嘴！”

　　整个旷原都静了下来，只有飞起的火星噼噼啪啪作响。待火星归于寂灭，气氛变得更压抑。

　　“拜见汗王——”旷原上响起潮水般的呼声。这片旷地上有一些年长者，他们曾经见过这位草原之主。

　　汗王像是这片大海里的一块礁石，虽然雄壮高大，不可撼动，但也是孤独的。

　　他心中很沉痛，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孩子被剥出反骨，他的心比任何人更恨，也更痛。

　　“很好，今天许多部落的人都在，正好本王有事要宣布！”

　　“姐夫，不要！姐夫……不，汗王，不要！我对你是忠诚的！……”

　　然而事情已经不可挽回，汗王说：“草原七部之主有令：赫哲从此不再是我的亲人，也不再是我白河部的人。草原诸部，凡是收留他者，视为与我部宣战！”

　　“不！姐夫！别赶我走！”

　　汗王摇头：“从此刻起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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