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日善大叔家帐篷外的羊栏里原本满满当当的，大羊小羊咩咩的叫声从早响到夜晚，叫的让人脑瓜疼。而现在只有寥落的不足五十，就连守在门边两只牧羊犬的叫声都寂寞了。

　　靠着这些羊，也许能勒紧腰带过这一个冬天，可是明年开春，他们的羊栏里还会剩什么呢？他们还放牧什么呢？

　　姜绮罗扶着涵儿的肩膀蹦跶到羊栏边，羊栏陡然变宽敞了，里面的小羊咩咩叫着撒欢，连姜涵看了都咯咯地笑，姜绮罗真希望自己也能他们这样无忧无虑。

　　远处传来浑厚的呼唤声，姜绮罗看到阿日善带着妻子和大儿子骑马靠近。

　　“姜绮罗，我妻子说你不应该出来吹风。”阿日善大叔有点埋怨她，不过又举起一对被绑了脚的大鸟：“快回来吧，今天我们吃点不一样的。”

　　涵儿睁大了眼睛：“哦！好漂亮的大鸟！”

　　姜绮罗点头：“好，我来帮忙收拾。”就算是养伤，也不能安心地吃白饭，阿日善一家的生活没有看上去那么惬意，她还是力所能及地帮一把。

　　说是帮忙，开膛破肚的事还是大婶下的手，她和姜涵连看一眼都害怕，只好等去了血后接过来拔一拔毛。姜绮罗见这只鸟色泽华丽，还有天成的斑纹，羽毛红红的，光亮又艳丽，忽然想到这些羽毛若做成戴在太太小姐头上的簪花，不知道能卖几个钱。

　　大婶对着姜绮罗说了句什么，姜涵扯扯她的袖子：“娘亲，奶奶好像在催你呢！”

　　“我知道了。”姜绮罗摸摸涵儿的头，继续埋头去拔鸟毛，只是小心地把羽毛按颜色和大小分类收成了几堆。

　　这一天的晚饭只是没有如平常一样啃羊骨头，不过也说不上有多好，而且因为大叔的几个儿子都还在，所以吃得并不怎么满足。吃完饭之后，姜绮罗喊过涵儿：“涵儿，把娘那根簪子拿出来好不好？”

　　涵儿擦擦嘴巴上的油，跑去他们的小帐篷翻行李。在塞外又没什么比美的地方，所以姜绮罗只带了一根式样简洁的双股金钿，为的只是在见皇甫将军时不至于失了体面。不过现在连日子都快过不下去，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大叔，今天打下来的是什么？”

　　阿日善开心地笑起来：“我们去了湖边，恰好看到树根下面有个树洞，洞里藏着一窝麻鸭。嘿，老天不想让我死，所以把这一窝鸭子送到我面前。要知道，平时这个时候可很难捉到鸟的！”

　　“很难捉到鸟，那么羽毛会不会容易找到？”

　　“湖边……雪地下应该有吧！只是找起来不容易。姜绮罗，你问这些干什么？”

　　“大叔，你肯不肯跟我赌一把？”

　　姜绮罗就这火堆熬了一宿，她把双股的金钿拆了，把其中一根用火钳烧软，弯出各种卷曲的形状，趁着金子还未硬化接在余下那一根金钿上。又幸好因为要打造马具，大叔家各种工具都不短，否则这活儿简直无从下手。不过现在的进度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姜绮罗锤了好久，两支金钿还是没法子粘连到一起。

　　火光跳得晃眼，姜绮罗揉了揉酸涨的眼睛，感到一股干涩的倦意。

　　有人掀开帐篷走出来，对着火堆冷哼：“我就知道是你，大半夜的，吵什么吵！”

　　其实阿日善大叔还有他的儿子们都出来围观过，不过他们比较纵容姜绮罗，只是看看，什么也没有说，对她挑刺儿的只会有一个人。

　　姜绮罗放下手里的锤子，借着火光看到济济格阴郁的脸，尴尬地笑起来，“对不起，我会很快结束。”

　　济济格走过来，低头瞥了她手里的事物，想了很久，忽然冷笑一声：“你真的会用这东西吗？”

　　“呃。其实……”

　　济济格拿过两支金钿，掂量了一下分量，在火里烧热了，另拿了一把锤子打了起来。

　　乒乒乓乓一阵敲击声后，济济格扔下了锤子，瞪了姜绮罗一眼：“给我安静一点！”

　　“实在对不起……”她的话都没有说完，济济格已经转身走了。姜绮罗低下头，两支金钿已经打成了一支。她惊喜地笑了一声，想要说一声谢谢，但早就没有人影了。

　　她很感激，但更觉得莫名其妙。

　　第二天一早，阿日善一家人在外出狩猎前聚在一起，趁着这个时候，姜绮罗把费了一整晚打造出来的作品交到了大叔手里

　　这是一支纤细的金簪，尾端用金丝弯成了一只鸟的模样，金丝之间的空隙又用红亮亮的鸟羽填补，用羽毛模拟鸟的颜色纹路，不仅熠熠生辉，而且栩栩如生。

　　阿日善大叔呵呵地笑了一声：“这是什么？真好看啊！”

　　济济格哼了一声，轻蔑地说道：“原来你吵到大半夜，就是为了做一点女人的东西。”

　　姜绮罗没想到他不仅中原话不错，还挺了解中原民俗的。

　　他向他的兄弟们解释了这是中原女人用的发簪，他的哥哥们睁大了眼睛，纷纷夸姜绮罗手巧。姜绮罗看着他们的表情隐约明白，不过心里有点亏。她哪里算是手巧？没有他们小弟帮忙，她连簪子的骨架都做不出来。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济济格，见他的脸上明白地写着“姜绮罗勿近”，于是没有敢跟他说话。

　　一家子兄弟把大婶推了进来，拿过姜绮罗手上的发簪给她戴上，然后打来一盆水给她照。大婶摸着簪子，不好意思地笑起来，粗糙的脸上升起两团红晕，说不得美丽，但那股喜悦就足够动人了。

　　“大叔，其实，这簪子……”

　　大叔呆了一下：“不是给我的吗？”其实他本不想收姜绮罗的礼物，只是难得看到妻子儿子都这样高兴。

　　“是给你的，但……不是给大婶戴的，是用来卖的。我们总要想办法度过冬天啊！”

　　“卖？部落里没有人会用羊这个东西的，不能吃。”大叔惋惜地看着那支簪子，心想姜绮罗真是白费劲了。

　　“不是卖给部落里的人，是那个走私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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