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如血，不知是否因为倒映了雪原上的惨剧。

　　河渚部落的人在族长的带领下为死者举行祭祀仪式，雪原上的人很少厚葬，大多是族人聚在一起为逝者唱安抚灵魂的歌，然后便朴朴素素地安葬逝者，无需陪葬，也不必墓碑。

　　姜绮罗带着涵儿目睹了大叔的葬礼，涵儿一手拉着姜绮罗，一手拉着大婶。内乱之中大婶没有受伤，实属万幸，不过现在心神憔悴，眼睛红肿，迎风便要落泪。

　　幽远神秘的歌谣一直唱到暮色淡去，据说，新逝去的灵魂会随着日光消失入冥界，所以这个时候就是与亡魂最后的告别了。

　　天彻底暗了，部落里的人把死者放入了新挖的土坑。来于天地，归于天地，记得他们的人会永远记得这里，哪怕野草和霜雪终究会覆盖一切。

　　涵儿看着大叔的脸被泥土盖上，眼睛又酸涩起来，只是已经哭干了泪，现在只有一阵阵生疼。

　　姜绮罗捂着涵儿的眼睛：“乖，不哭了，大叔可不要看你脸上长两个肉包子。我要去找皇甫将军说些事，你好好陪着大婶。”

　　“不，济济格叔叔让我去照顾部落里的孤儿。”姜涵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他游历过太多地方，经历过许多生死时刻。他有着远超同龄人的镇定和聪慧，所以济济格要他去照顾那些小孩，毕竟同为孩子，说起话来没有隔阂，也许能开导开导他们。

　　“好，娘送你过去。”姜绮罗亲亲他的脸蛋，“涵儿好懂事！娘真为你骄傲！”

　　姜绮罗拉着涵儿来到一座厚毡子搭成的帐篷。济济格把部落里残存的最好的毡子分给孤儿，既是照顾他们，也是避免纷争，要是分给族里其他人，肯定会被抱怨厚此薄彼，不如谁也别染指。

　　姜涵像大哥哥一样带着孩子们洗手吃饭，甚至比一些个子远高过他的孩子更有成熟的风范。

　　她无声地笑笑，折回来，来到军帐外，姜绮罗便听到里面皇甫将军和越九霄在争论。“什么？咱们还要帮这群蛮子过冬？本帅是军人，可不是保姆！”皇甫圭愤怒的声音让帐篷都摇了三摇。

　　越九霄说道：“难道将军忘了这个部落的内乱咱们也脱不了干系吗？”

　　皇甫圭是有良心的，而且河渚部从不曾和他们作战，所以他的仇恨心并不强。“就算我们拖住了那群猎人会部落的脚步，那也不能赖上我们吧！”

　　“不仅是为了补偿，也为了将军自己？”

　　“对我有什么好处？”

　　“将军还想不想回京城见夫人了？”

　　“那母老虎，见不见两可！”嘴上说着不要，但沉默一会儿之后，皇甫圭又身体很老实地问：“……你说吧，这又和这部落有什么关系？”

　　正好虎子来汇报军情，看到姜绮罗便喊她一起进去。

　　“怎么不进来？”越九霄看到她被冻得通红的脸便心疼，把帐子里最大的炭盆搬到了姜绮罗附近。

　　姜绮罗在越九霄身边坐下：“听你和将军正说到要紧处，便没有打扰。”

　　皇甫圭目瞪口呆，炭盆给了姜绮罗，那他用什么？这不是明抢吗？好在他也不惧寒冷，继续说道：“我怎么才能早点打完这劳什子仗？”

　　原来军功赫赫的皇甫圭也不想继续这种苦寒的生活。

　　“将军在塞外征伐已经十年，胜仗打了不少，可就是不能还朝，不就是因为这些部落跟地鼠是的，今天打了这儿，那边又起来，那边收拾好了，这边的部落又不知流窜到哪儿去了？”

　　“是啊，仗是打不完的。”

　　越九霄说：“那就不打了吧！”

　　皇甫圭瞪大牛眼：“不打？你说不打就不打？别说皇上不同意，这些蛮子能甘休？”

　　“能，他们攻打中原，要的无非是些物资，我们给他们就是。”

　　“凭什么！我们又未打输，何必以钱财买太平？国威何在！”

　　“谁说是买？我们换？”

　　皇甫圭有点心动，更有些怀疑：“他们肯？”

　　“肯！”一直沉默的姜绮罗忽然说道：“雪原上牧民要的也不过就是中原出的盐巴、茶砖、粮食，一些首饰和脂粉女人也是喜欢的，同时他们有皮革和羊毛，我们可以和他们换！”

　　皇甫圭呆呆地看着姜绮罗，忽然笑起来：“你知道得很清楚嘛！不愧是姜老板，到哪儿都先把做生意的门路摸清了。”

　　越九霄敲敲皇甫圭的书桌：“我们绮罗花了多少心血和牧民做生意，别当笑话来听啊老家伙！”

　　皇甫圭大喊：“军纪！注意军纪！不许给我拍桌子！”

　　虎子挡在两人中间，看来已经习惯于在两人中间劝架：“姜小姐，你好厉害，边防那么严，你居然还能帮他们换到东西？”

　　这件事越九霄也很奇怪，姜绮罗觉得对这几人也无甚可隐瞒：“之前我们走私过两回，之前还有一次通过走私贩。”

　　皇甫圭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你？帮着蛮子走私？”这个姜绮罗也真是胆大，居然在朝廷一品大员面前说她的不法行为。

　　“无奈之举，为了活命。不过也没有被发现，有惊无险。”

　　皇甫圭的胡子都要炸开了：“没发现才是问题吧！我们的边关守卫居然这么松懈！？本帅要上奏本参他！”

　　越九霄按住了他：“何必参他？咱们干脆把这事光明正大的办起来！”

　　皇甫圭的脸都要红了，喘着粗气问：“怎么做？”

　　越九霄拿来地图比划着：“我们在关卡处开个集市，让关外的人来买皮具，关里的人来卖茶砖和粮食。蛮族想要的东西有地方可换，他们何必还要打仗？最多咱们控制着一点，别让茶商盐商把价格抬太高，欺负这些塞外人。”

　　要是物资的价格高到蛮族人换不起，这互市就相当于白开了，终究还是得打。

　　姜绮罗听了白了越九霄一眼：“别小看我们河渚部的姑娘媳妇，有我教给她们的手艺，才不会被欺负呢！”

　　越九霄缩缩脖子：“好，你最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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