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来帮手赈灾事宜的。我想辛大人不大明白那些账本的内容，所以过来献丑。”

　　辛豹满脸写着不可思议：“你……你没事了吗？”

　　姜绮罗一笑：“替他做他未完之事，也是一种陪伴。”她不想再多说，看到堆了满地的箱子，想必都是账册之类。她说道：“我今日先把临川府的存粮清算出来，如何分配，明天和大人商量，如何？”

　　“可以。”

　　姜绮罗得到回答，便在平时师爷用的小桌上工作起来。临川知府为了能从赈灾粮中克扣，所以故意把账记得一塌糊涂，姜绮罗才看了半本就觉得头大了。

　　一抬头，她发现辛豹还坐在那儿。“呃，辛大人，算账的事我自己来就行。”

　　“姜绮罗，你是个无法预料的女人。”

　　姜绮罗心中苦笑，暗自说道你闲来无聊预料我干什么？

　　然而辛豹慢慢地走过来，让姜绮罗感到不寻常，她不明所以，心里升起一阵恐惧，她永远不会忘记他如何折磨太子家的武士。她忽然感到下巴上一阵热，才反应过来辛豹扳住了她的下巴。

　　姜绮罗的眉毛不自觉抽动，十分僵硬地说道：“辛大人，公务在身，不要和我开玩笑，好吗？”

　　但是辛豹不像是在开玩笑，他的脸离得越来越近，终于让姜绮罗忍无可忍。她一把打掉辛豹的手，退到椅子后面，说道：“你要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对前同僚的女人感兴趣而已。研究名震天下的宰相公子有什么喜好，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么？”

　　“恕我见识短浅，真不明白趣味何在。辛大人可以让九霄安眠吗？他应该不喜欢被研究。”

　　“说得是啊。”辛豹看着她戒备之意慢慢的眼睛，难以名状地一笑，扬长而去。

　　这件事让姜绮罗心神不定，以至于她算清账目后回房间的路上都惴惴不安，好在辛豹没有在半路上窜出来说些怪话，她勉强睡了个好觉。

　　不过这还是让第二天的汇报显得尴尬，姜绮罗说道：“临川府现在能调用的粮食大概三十万石，按照估计的流民数量，支撑两三个月是足够的。”

　　“哦？这么复杂的帐你还真的算出来了，本官越来越理解钦差大人了。”

　　姜绮罗无言以对，直接无视，提出一个问题：“但是，这么多粮食发放到各处却不容易，我觉得让漕帮负责比较好。”

　　“漕帮？他们现在正忙着呢，不知道有没有精力管这件事。”

　　“漕帮在忙？”

　　“是啊，摇摆了三五年，漕帮帮主终于决定要让他的女儿当继承人。前些日子他们广撒英雄帖，要办一个布告大典，据说典礼上会把象征漕帮江南水路控制权的金刀交给他女儿。”

　　听到这种消息，姜绮罗心里也难免有些波动：“原来初云姑娘要继位了呀，对于一个女子而言很不容易啊。”

　　她对初云的印象只有在米行密室里的那一面，无论那四个堂主为何会死，对姜绮罗而言初云是帮助她的，所以她为初云的成就而高兴。

　　辛豹见她面有喜色，说道：“看起来你想去看？”

　　“凑热闹的心情我没有，不过，我想和他们谈谈运粮的事情。”

　　辛豹扔过来一张红底金字的请帖，姜绮罗接住来看，上面写着典礼的日期，正在三日之后。

　　辛豹说道：“本来不想理会这群江湖草莽，但既然要他们赈灾，那就给他们这个面子好了。”

　　姜绮罗连忙说：“不劳辛大人大驾，我一个人去也行。”

　　辛豹冷笑：“你看看清楚，请柬是给谁的？本官不去，你去得成？”

　　果然，这是写给辛豹本人的请柬，姜绮罗只能作为随从陪行。

　　她觉得很奇怪，按理这种典礼应该诚邀四方宾客，凡是和漕帮有交情的都不能漏下，为何她没有收到邀请？她可是寿春分舵主的堂侄女，更是把老胡救出大牢的人啊！

　　罢了，一张请帖，也不值得放在心上。

　　这两天里，姜绮罗又算了几个州府的帐，另外安排官府的船队运量，虽然能解燃眉之急，不过比起漕帮效率低多了，毕竟漕帮就是江南水路，江南水路就是漕帮。

　　待到漕帮盛会开幕的那日，辛豹来敲姜绮罗的门。虽然是一件大事，辛豹仍然一成不变地穿着红官衣黑披风，倒是姜绮罗为此刻意打扮了一番。

　　辛豹看着她说道：“从前在京城，我曾听说过姜家小姐的美名，还以为是吹捧而已，却原来吹捧的话也能挑着信两三句。”

　　姜绮罗打了个太极，说道：“都是脂粉堆砌的假象而已。我时时想着九霄，脸色很差，素面见人不恭敬，否则我连胭脂也不想抹。”

　　和辛豹同乘一车也令她很不愉快，她不喜欢那双冷酷又看不到底的眼睛，更不喜欢他看自己的样子。谁被这样一个辣手的家伙看着，都会觉得自己是砧板上的鱼肉。

　　“姜绮罗，为何苦着一张脸？你就这样去漕帮？笑一笑，我看看。”

　　姜绮罗捏紧了袖中的手，忍气道：“该笑的时候，我会笑的。”

　　“姜绮罗，上一个这样对我说话的人已经死了，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应该说是因为我的失手吧？我想折磨他足足四十九天再让他归西，结果才十天他就死了。”

　　姜绮罗打了一个寒颤，一路上再也无话。

　　车子终于停下，姜绮罗像逃命一样下了车。

　　辛豹在背后笑道：“没有请柬，你能去哪儿？”姜绮罗只好站住，她不用回头也能想象他那种诡计得逞的笑容。

　　辛豹带他来到漕帮迎接宾客的所在，那是一间宽阔的大宅，门口还有一座牌楼，写着“福威致远”四字，十足的江湖气息。与一般大宅的朱门不同，这座宅子的门是厚重的黑色，既有贵气，又不至于轻浮，果然江湖就是和平头百姓不同。

　　辛豹拿出请柬，守门的漕帮帮众客气地请两人入内，门内自有人引路。

　　“二位贵客，这边请——”一个下层帮众上前招呼，但是在看到这两位贵客时，他呆住了。

　　辛豹也一样。

　　那日渡头上的船家，原来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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