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门口的差役着急忙慌地冲进花厅，附耳对傅思仁说了大门外的情况。傅思仁的圆脸上竟然掠过一丝狠厉的神情，不过转瞬而过，他继续笑呵呵地看着桌子对面的越九霄。

　　他笑问道：“怎么？发生的事与本钦差有关？”

　　傅思仁语调变得沉重：“姜小姐在门外，要见下官。”

　　越九霄挑挑眉毛：“去见她又有何难处？”

　　“她的目的是要我开仓放粮。钦差大人，您知道的吧？这粮是不能放的！”傅思仁一拳砸在了茶几上，目光中带着几分试探的意味：“只要您说要和我们合作的话不是陷阱！”

　　越九霄微笑：“我当然是真心的，江南如此富庶，谁不想从中分一点好处？”

　　听到这话，傅思仁并没有轻松，赔笑道：“请宽恕下官无礼，毕竟您是祁王的朋友，而且绝不是爱钱的人，忽然提出要跟我们合作，实在不合理。”

　　越九霄紧紧地盯了傅思仁一阵，让傅思仁怕得冷汗直流，然后他忽然叹口气，说道：“我并不是为了你们卖粮食得的那几个钱，是辛大人，他不给我活路。”

　　傅思仁愣了一下，随即便十分同情地点头：“果然如此。”

　　越九霄缓缓地摇头，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昨天我去见辛豹，他听说你招待了我，却没有邀请他，于是怀恨在心，一口咬定我收受了贿赂，说是要去圣上那里告发。”

　　傅思仁连忙给越九霄倒茶，替他委屈起来：“真是混账话！大人不过是和闻莺喝喝酒，聊聊琴，这是以风雅会友，怎么是贿赂呢？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越九霄呵呵一笑：“辛大人在意的并不是事情的真相，他只是需要一个理由。”

　　“哦！告发越公子的理由？”

　　“扳倒宰相府的理由。”

　　傅思仁这一刻的惊讶不是装的，他知道辛豹就是靠抓贵族与高管的小辫子升官的，却根本没有想过辛豹对越九霄都存着如此深的恶意。“为、为什么？”

　　越九霄冷笑一声：“辛大人的眼睛一直盯着贵族和高官，不是人尽皆知吗？想来宰相府也在他的目标范围内，只不过他一直没有找到理由。昨天的事，虽然只是简单一场接风宴，却足够他借题发挥了。如果陛下信了他，整个宰相府都完了！”说着，越九霄狠狠地捏紧了拳头，愤恨与忧虑溢于言表。

　　“哦……”傅思仁呆呆地点了下头，他觉得京城果然是帝都，连官场倾轧都和江南不是一个级别。

　　“辛大人为何对宰相大人和您紧抓不放呢？”傅思仁问道，他觉得自己可能很幼稚，在明面比自己年轻很多的越九霄眼里，但是他忍不住好奇，想多知道些朝廷的内幕。

　　“因为他要让陛下觉得危机四伏，和他最亲近的大臣和亲戚都靠不住，陛下就只能依靠无权无势的人，比如辛大人本人。”

　　“哦——”傅思仁再度陷入醍醐灌顶的状态，他更加觉得京城就是不一般，大家动的贼心都如此不同凡响。

　　越九霄盯着傅思仁的眼睛，缓缓说道：“所以，本钦差唯一的出路是和你们合作，更确切的说，是和你们背后的人合作。在这件事上，我们需要联手扳倒辛豹！”

　　傅思仁连连点头：“对对对！”

　　辛豹是皇帝的人，油盐不进，更应该说，他巴不得查出几个大案子表功，这样的人没法收买，只好让他死，或者身败名裂，那也就是官途上的死亡。

　　傅思仁对越九霄拱手道：“钦差大人的深意下官现在才懂，一会儿就为大人联络！”

　　越九霄总算露出些许笑容，然而傅思仁的话锋却是一转：“不过，请钦差大人先解决了姜小姐的事。您说要和我们合作，还请表现出一些诚意？”

　　“你让我亲自赶她走？”

　　傅思仁呵呵一笑：“大人如果不舍得的话，下官可以动手，但是请您去衙门外亲自下令，这样姜小姐才会死心。”

　　“这是投名状的意思吗？”越九霄的脸色阴冷了几分。傅思仁看似只会拍马，其实也够阴险，他要越九霄付出足够的代价，才肯相信合作的决心。

　　不过他不会把心声说出来，只是露出很为难的笑容：“姜小姐是仗着与钦差大人的关系才如此大胆，所以只有您亲自请她回去，她才肯听。”

　　傅思仁笑着，一副傻呵呵的模样，越九霄看着他那张胖脸，过了好久才笑起来：“好，我这就去和绮罗说，但愿这足以打消你的疑虑。”

　　越九霄步履如常，心头却十分沉重。姜绮罗会如此强势的找上门，肯定是桑园那边发生了什么。可是他现在要查出藏在傅思仁背后的主谋，就非要获得他们那边的信任不可。

　　临川府衙的门打开了，姜绮罗和孱弱的桑农坐在门前的空地上。他们有的无精打采，有的还在和差役怒目对视，但除了对视也做不了什么，因为他们太过虚弱。

　　姜绮罗在众人之前，端端正正地坐着，眉心微微蹙起，似乎解不开的疑问。

　　听到声音，她抬头，看到了跨出门槛的越九霄，黯淡的脸上浮现出笑容。可是看到跟随越九霄一起出来的傅思仁时，她的笑容落了下去。

　　傅思仁的神情是如此平静，甚至很嚣张，他紧紧地看着越九霄，却是似笑非笑。莫非他确信越九霄不会逼他放粮？他凭什么？

　　忽然一阵秋风起，带着天上地下的潮气侵入骨髓。

　　连日的风雨还未过，此刻他们头顶又聚集起乌云，很快就要下雨了。

　　“要变天了，你回去吧！否则，傅大人的手下就要不客气了。”越九霄对姜绮罗挥挥手，只说了这一句话。

　　姜绮罗猛地站起来，头一晕，等她恢复了正常，府衙的大门已经合上。

　　桑农都呆住了，不一会儿窃窃私语起来：“钦差大人不是和小姐一拨的吗？”“怎么没有帮咱们？”

　　姜绮罗的疑惑要比他们更深，可是她没有时间思考了，差役一直没有动姜绮罗，唯一的顾及就是越九霄，而现在，越九霄已经表态。

　　“姜小姐，请吧！可别逼我打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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