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低垂，寒风低吼，金沙湖边的河渚部落安静得如同坟墓。因为担心敌人的追击，他们连火也不敢生，只能几人拥在一起裹着毛毡取暖。人们默默流泪，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姜绮罗站在山坡高处，在这儿听不到牧民一丝一毫的声音，但这份死寂更让人恐惧。

　　她叹口气，她还记得离开部落时牧民们眼中满是期盼的光亮，谁知道回来时连部落的存续都岌岌可危了，真让人不敢相信。

　　忽然她的眼睛一跳，远处亮起两点火光。族长家那姐妹俩回来了吗？她定下心，大步迎了上去。

　　火光逐渐放大，同时伴随着夹杂着哭泣的求饶，姜绮罗认出那是族长的声音，看来这两姐妹真的很敢下手。

　　姜绮罗点起火把，和两姐妹汇合。“姜绮罗，这是你要的人，我们给你带来了！”姐妹之一说完，向她伸出手掌，摆明一个要钱的姿势。

　　姜绮罗拿出了黄金，却没有急着给她们，先用火光照亮她们带回的人，族长的两只手被硬生生地掰到背后绑住，两只脚也被绳子捆在一起，虽然能行走，步子却迈不开。姜绮罗看到他鼻青脸肿、浑身擦破的样子，就知道被两个女儿押回来这一路上没少摔跤。

　　她不知道这是草原上的人捆奴隶和战俘的法子，不仅痛苦，而且是对一个男人最大的侮辱。

　　姜绮罗看着族长瑟瑟发抖的样子觉得很诧异，被亲生女儿抓了怎么这么驯服？她又看到两个女子袍子上沾着大块血迹，再想到族长的其他子女没有一个被一同捆来的……可见活捉族长的过程充满血腥。

　　她想得不错，所有跟随族长逃跑的子女都在睡梦里被亲生姊妹抹了脖子。如果不暗杀，这两个女人无法对抗对方十几人。

　　族长把金子看得比人命重要，他的女儿有样学样，最后报复在了他一家身上。

　　族长借着火光看清了姜绮罗的脸，他明白了这一切发生的原因，绝望的眼睛骤然充血，他向姜绮罗扑来：“贱人！原来是你鼓动我的亲生女儿害我！你们中原人都是毒蛇，我居然信了你的花言巧语！我真是被鹰啄瞎了眼，为什么要给你活路？我早应该烧死你！”

　　他手脚都动不了，只好长着血盆大口，作势欲咬。姜绮罗不自觉地往后退去，恰好这时有人冲上来，一个大拳头狠狠地砸上了族长的鼻梁。

　　族长的惨叫唤醒了沉睡的部落，他摔在地上，坐起来时鼻子已经歪了。鼻梁是脸上最脆弱的地方，受伤之后最痛，他捂着脸满地打滚，鲜血流得满地都是，落在雪上尤为惊悚。

　　姜绮罗不大爱看血腥场面，打了个哆嗦看着身边的人，拿蛮族话说：“你冷静！”因为济济格要守护族人，所以派最信任的人保护姜绮罗。

　　浑戈呸了一声，冷静？他还没有祭出他的大斧呢！“野狗养的东西！你私吞我们多少猎物？打起来了还要留我们送死？呸！你从前和巴彦勾结，应该第一个挨宰！吃你的心，挖你的肝！”他说完犹不解气，上去踹了族长两脚。这两下分量不轻，族长的身子缩成了一团，哀嚎声传遍四野，比野兽的嚎叫还可怕。

　　“救、救我……让他别打了！”他伸手，希望两个女儿拉他一把，然而她们只是冷笑着看着他，“扔下我们时你想到现在了吗？”又向姜绮罗伸出手：“金子。”

　　姜绮罗已经验明族长正身，于是把钱给了她们。“老东西，看在金子的份儿上留你喘气到现在！”两个女人对着她们的爹吐了几口口水才走，可见对她们的父亲也是恨透骨了。

　　他们走后，浑戈抓住族长的领子：“想活命？”

　　族长鸡啄米一样地点头。

　　“好！我只和你要一样东西，给我，我就可以不杀你，否则的话，哼，看我把你的肉一条条片下来做肉干！”

　　“好！你说！什么我都愿意，只求你别杀我！”族长的脸上泪水血水混成一片，从前的仪表堂堂如今只有卑微和狼狈，但姜绮罗却一点也不同情。

　　浑戈对姜绮罗点点头，她知道事情办成了，就跑下山坡去找济济格。“快来，抓到族长了！”

　　济济格正在安抚一对七八岁的小兄妹，他们的父母都死在了偷袭中，只有另个孩子被济济格他们救上马背带

　　出。族里这样新增的孤儿很多，寡妇也是，济济格守在这儿能让他们心安一些。

　　他诧异地问：“怎么抓到的？”

　　“两块金子买的，嘿，平时给他十块金子真是亏大了！算了，快来！”

　　姜绮罗的声音惊动了半醒半睡间的牧民，他们早就听到一阵阵的惨叫，只是害怕又是惊疑，现在终于在济济格的带领下壮着胆子走上来。

　　一见到地上那人，他们都愣着了：“这不是族长吗？”

　　惊愕之后，人群沸腾了。

　　“族长，昨晚部落被偷袭的时候你去哪儿了？”“是啊！你为什么不留下来指挥战斗？”“我们选你当族长不是要你白享战利品的！你比吃腐肉的鬣狗还恶心！”

　　一天以来经受的所有惊恐都化成了怨气，甚至仇恨。他们扔掉了毛毡，怒火让他们烧红了脸，

　　族长在寒风和族人的咒骂中瑟瑟发抖，他把头埋在雪里，不是觉得羞耻不敢见人，只是怕这些暴躁的牧民赏他拳头。“放过我……放过我……你答应过我的！”他哀求着看着浑戈，说好会留他一条命的！

　　浑戈呵呵一笑：“那你有什么话快说啊！”

　　族长艰难地直起身子，像是被族人仇恨的目光烧化了一样畏畏缩缩地跪着：“我错了，我不是人！我比猪狗还不如！我不配当你们的族长！”说着他挺直了身子，浑戈从他怀里拿出一串狼牙穿成的项链。

　　此物一出，愤怒的牧民都安静了下来：“这是……族长的信物！”

　　“对！族长的信物！我已经不配拥有这串狼牙项链，现在，我要把他送给——济济格！”

　　短暂的静默之后，大家把目光转向了人群深处的济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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