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戈把族长信物抢过来，塞在济济格手里，笑嘻嘻地说：“族长！”

　　雪原上人有种执着的迷信，就像是族长再不是东西，他手里的信物都是神圣的，是他们的祖先狼神留下来的灵魂，族长之间代代相传，不论这个人有多愚蠢，握有狼牙就是首领。这还是大叔给涵儿讲他们部落的传说时姜绮罗顺耳听来的。

　　济济格没有想到事情会有如此转变，他把目光转向了姜绮罗，这一切一定都是她的计划。

　　他只是想要凑足人手为部落复仇，但从没想过当什么族长！何况他的出身十分普通，他家在部落里也没什么势力，一定有许多人不服。

　　果然，立刻就有人不服气：“济济格太年轻了，他能带好咱们吗？”人群一隅几个胡子花白的老人说道。“是啊，咱们部落可都是选最德高望重的人。”要他们听从一个娃娃的号令，不是太羞辱了吗？

　　浑戈分开人群，来到几个老人面前，恭恭敬敬地说：“要不，你们几位来当族长？你们是最德高望重的嘛！”

　　那几个老人目光闪烁地躲开了他的目光，现在河渚部落正在生死存亡的时候，他们连自己怎么活下去都不知道，还能管得了族人吗？

　　又有人躲在人墙之后冷嘲：“如果济济格可以当，我为什么不可以？他又没什么了不起的！”

　　“说话就堂堂正正地说，你在捉迷藏？”浑戈一把揪出来那个人，原来是个微胖的中年人，他的脸色比普通的牧民白皙一些，就算在逃亡中气色也很好。

　　姜绮罗拍拍大叔：“这是谁？没见过。”

　　阿日善正替儿子担心，也顾不得细说：“他叫布古，家里牛羊也很多，很会经营，和族长有点亲戚关系吧。”唉，当族长是个倒霉差事，济济格可别摊上啊！

　　布古推开浑戈的手：“你才是，说话别动手！我只是说当族长需要服人的本事，济济格不过是个猎人，打兔子他厉害，领导部落就不行了，我们凭什么选他族长？”

　　“就凭他救了你！你不服？那么你去把巴彦的人头摘回来？跟咱们报了仇，我就认你当我族长！”

　　那中年人瞪了他一眼：“我只是说说，你怎么不去？”

　　浑戈咧嘴一笑：“我又不想当族长，不像你！”

　　“我也没有！你别乱说！”布古说完，溜回了人堆里，可是他说的那一番话还是在牧民心里播下了疑虑，的确，除了最近这段日子做生意挣了钱，阿日善一家子都是不显山不漏水的，让他家就这么出了族长是有点不可靠。

　　窃窃私语之时，稚嫩又清亮的声音响起：“我觉得济济格哥哥很好。”

　　一个怯生生的小男孩说道，他太瘦小了，从大人间的腿缝儿里就钻到了前排。小男孩牵着一个个子更小的姑娘：“他救了我和妹妹，他是好族长。”说话的就是刚刚被济济格哄睡下的那对孤儿小兄妹。

　　这两个小孩子的话让牧民心生戚戚焉，如果没有济济格，他们连在逃亡的机会都没有了。

　　浑戈看了姜绮罗一眼，这是她安排的托儿吗？姜绮罗连连摇头，她也不知道这两个小孩是怎么挤到跟前的，只能说济济格命里要当这个族长，连天都在帮他。

　　浑戈找了一块大石头站上去：“河渚部的族人们，你们摸着自己的心回答我，是谁带着我们冲出包围的！”

　　“是济济格！”呼声震天，树梢上的积雪受震动飘落下来。

　　浑戈又喊：“我们要一个勇敢的族长！不抛弃我们的族长！”

　　“对！让济济格当族长！”

　　浑戈冷冷地扫视着族人，他常年在雪山里打猎，自带着一股逼人的杀气：“还有谁有异议？”

　　大多数族人已经很赞同济济格，其余还有不服气的，看到浑戈戳在地上的大斧头也服了。

　　浑戈大笑道：“那么这是我们全族人一致的决定了！济济格，他就是我们的新族长，如果有人不听族长的号令，就是我们河渚部落的叛徒！”

　　“叛徒，杀死他！”

　　姜绮罗拍拍济济格的肩膀：“醒醒，你要当族长了！”

　　济济格仍在云里雾里，他一天都在想着逃亡和复仇，突然上演请他上位的戏码，他也是，“但是我从没想当。”

　　姜绮罗说，“没有办法，你不当族长，就有人欺负大叔，也没有人会跟你去打仗！选择吧！”

　　他还没有决定，已经被浑戈几个好友推上了山坡，在这儿能俯瞰所有人。浑戈抓着他的手高高举起：“新族长！”

　　“噢——”呼声回荡在冰面上。

　　济济格心里仍很茫然，然而看到河渚部所有族人狂热的目光时，他决定了。生养他的土地，看着他成长的邻居，他不能辜负。还有人群最后那个微笑着看他的人，不能让姜绮罗失望。

　　济济格俯瞰握紧狼牙项链，拳头挥向墨色的天空：“夺回我们的土地！给死去的族人报仇！”

　　“夺回河渚部的土地！”

　　“夺回我们的荣耀！”

　　呼声飞入云霄，直到天明。

　　阿日善大叔和大婶孤零零站在人群外，他们无法融入人们的狂喜，只能为小儿子流下眼泪。

　　选出新族长理应庆祝，但现在的河渚部显然没这个条件和心情。他们于清晨开拔，要换一处驻地。

　　至于上一任族长，虽然浑戈答应了不杀他，却没有答应他不任其自生自灭。所以他被扔在了湖边，看苍天决定怎么收他。

　　路上，济济格走在最前方，姜绮罗和浑戈跟随其后。浑戈用很蹩脚的中原话说：“能当上族长，都是姜绮罗厉害！是她教我说的！”

　　受好朋友的影响，浑戈也是会一点中原话的。他的中原话水平，就和涵儿的蛮族话一样好，也可以说一样烂。姜绮罗花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加上有涵儿的帮助，才把她的计划说明白。要拿到旧族长的信物，还要让所有牧民见证他登上族长%%，非得要部落里所有人都认可了，他这个族长之位才坐稳了。

　　浑戈凑到济济格旁边，挤眉弄眼地说：“族长，念在咱们是好朋友，给我谋一点好处呗？”

　　济济格瞥了他一眼：“和白河部打仗的时候，送死的任务都给你，怎么样？”

　　浑戈大睁着眼：“你这么狠？——不过正合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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