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顺利翻过山头,到达另一边山脚, 正巧山脚下就有一条河从正面的大山后缓缓流过来, 流到我们面前,河道变窄, 水流开始变急。赫连己拿出她那个像罗盘一样的东西, 朝四周看了一圈后,确定就是这条河没错, 而此刻我们对面的大山,正是地图上一处龙脉的龙尾之处。
赫连己带着我们沿着河流往下走, 河道以肉眼可察觉地趋势逐渐变宽,宽度估计已经超过了二十米,比变窄前上游的河道还要宽出许多,因为途中不停有山上流下来的泉水汇入, 河水的流速并没有因为河道的变宽而重新平缓下来, 反倒有越来越急的趋势。
天开始擦黑,很快山与水渐渐在昏暗的光线中糊成一片暗黑色, 我们的速度并没有因此减慢。
“难怪水流会愈加湍急, 原来下面有这么个大湾存在。”
当我听见周半涯在前面的声音时, 天已经黑得很彻底了,以我的视力, 跟本没办法看见他口中所谓的大湾。看过地图的人都知道, 根据地图显示, 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距离河流转弯不远的地方。
既然找到了地图中的河流并且到达了河流的转弯处, 也就不急于这一时, 宗丁宣建议我们就在此处扎营休息,一切等天亮之后再做打算。
我不得不佩服陆丙带的两个人,白天背着装备在前面探路,到了晚上动作依然利索,三下五除二便把帐篷搭好了,完了又到附近拾柴火帮宗丁宣烧火做饭,这会儿吃完饭了,还要替我们去河边打水用。
“都是经过挑选的,陆丙身边的人。”赫连己见我在盯着那两个人看,说道。
我点点头,下意识瞥了一眼不远处正和陆丙站在一起的高玄乙。他们两人从吃完晚饭开始就这么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在商量什么,连双癸和宗丁宣都识趣地没有过去打扰他们。
河那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叫,紧跟着是靠近河岸的草丛里杂乱的脚步声,脚步声快速朝我们这边过来,一个张开胳膊的人影从黑暗中跑出来,嘴里不时发出惊恐的叫声。等他跑到火堆的位置,我才看清楚那个人是陆丙的一个随从。
这个人此刻双目圆睁,瞳孔骤缩,嘴巴大张着,因为恐惧,脸上的表情已经严重扭曲,在他身后,紧跟着陆丙另一个随从,他一副毫不知情的表情,似乎也是跟我们一样,听到了同伴的惊叫声,才从河边追了过来。
“脸……脸!……”那个人发疯似的朝我们咆哮,眼睛看向我们每一个人,却又好像并不是在看我们每一个人,他愈发的激动,来回不停地走动,嘴里始终只有那一个字——脸。
那人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拼命挥舞两条胳膊,连陆丙的话也听不进去。陆丙一记掌刀劈在他的后脖颈上,他晕了过去,营地里总算回归了安静。
“怎么回事。”陆丙问另一个随从。
“属下不知道……属下方才跟他一同去往河边打水,刚一蹲下去便听见他的叫喊声,赶紧跟出来查看情况。”随从抱拳回答。
陆丙去火堆里抽了根烧燃的木棍,率先朝河边走去。我们紧跟在他后面,走到那一堆齐腰高的杂草前,陆丙拔.出随身佩剑将草丛拨开,木棍燃着火的那一头伸出去,照到草后面的河流,湍急的河面不停将火焰的倒影冲散,火焰之外,水中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陆丙往前走了两步,仔细检查了河里,又把四周都照了一遍,沉默了两三秒,转身问随从:“水都打好了?”
“回主人,打好了。”
“先把人带去边上,好好看着,待醒来后再仔细盘问。”陆丙吩咐了随从,随后又对我们说:“今夜我等两人一组,轮流守夜,我先守上夜,小姐和我一组可好?”
高玄乙微微点头表示同意,陆丙接着安排道:“周老就和丁宣兄守中夜,下夜由双癸、赫连己来守,大家可有意见?”
没有人提出异议,陆丙和高玄乙坐在火堆前,其他人各自回帐篷睡觉。
我们本来是一人一个帐篷,因为留下了一个随从在对面山上看东西,像帐篷这一类占空间又沉的东西,直接减去了一半,今晚上开始,变成两人共用一个帐篷。
我当然是和高玄乙一个帐篷,是她先提出来的,正合我意,我心里美滋滋的。由于高玄乙要先在外面守夜,我一个人睡在帐篷里,虽然前几晚也是一个人睡,今晚我却翻来覆去睡得非常不踏实。这种不踏实并不是因为高玄乙一会儿会来,而是我总觉得今天晚上会有事情要发生,很害怕一闭上眼睛,某些东西就来了,当然也有一定的环境因素在里面,我没想到山沟里河边上要比山上还要潮湿阴冷。
高玄乙回帐篷的动作很轻,但还是被我察觉到了,我睁开眼睛,将裹在被子里的脑袋露出来,轻轻问了一句:“回来了。”
她用同样轻的声音“嗯”了一声,简单收拾了一下,在我的旁边睡下。
帐篷外虫鸣声渐起,我一动不动地躺着,盯着帐篷顶,睡意全无。高玄乙睡觉非常安静,这么近距离躺在一起,我连她半点呼吸的声音也听不到。
“你睡着没有?”我转过头小声试探着问道。
“快了。”她回答,闭着眼的侧脸在夜色中柔和美好,全然没有白日里的严肃生分。
我识趣地不再出声,闭上眼酝酿睡意,可一闭上眼睛,就想到那个突然发疯的随从,他晕过去前,嘴里再三重复的字眼始终让我耿耿于怀。我翻了个身,长长呼出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件事情。
我听见身后高玄乙也翻了个身,看来是我的动静吵到她了,我不敢再动,乖乖缩在单薄的被子里。
“在想什么。”她低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没什么,就是睡不着。”我翻过身去,发现她正看着我。
“可是因为我吵醒你了?”
她的目光一直留在我脸上,我不自觉将脸朝被子里埋了一点,回答:“不是,本来就没什么睡意。”
高玄乙伸手过来,替我捋开额头上垂下来的一缕头发,声音意外的轻柔:“安心睡觉,一切有我,你不要担心。”
“嗯。”
高玄乙承诺一般的话真的让我安心不少,她总是能猜出我的心事。我不着痕迹地将头往她那里靠了靠,她察觉到了,掖了掖我脖颈处的被子,我见她没有表现出反感,大胆地厚着脸皮将整个身子挪了一半到她毯子上。
谁知身旁的人忽然大声说道:“你若再动一下,我便将你扔出去和他们一同守夜。”
我一个激灵赶忙就要滚回自己的位置躺好,转念一想,嘿嘿她是叫我别动,可没叫我躺回原位。我心安理得地躺在她身边,这湿冷又不安的河边,总算不再那么让人难以忍受。
夜很深了,帐篷外火堆里仍旧有若隐若现的火光跳动着,将我身边人的皮肤映衬得极好。
高玄乙的皮肤本来就好,就算没有火光,也是吹弹可破,我偷笑着,忍不住拿指尖碰了一下她的脸颊。就那么轻轻的一下,我吓了自己一跳,我这脸皮怎么就这么厚,明明刚才已经被人家呵斥了。
我紧张地盯着她的脸半天,见她依然闭着眼睛没有动静,这才松了口气。还好睡着了,要是吵醒了她,不知道会不会真的把我扔出去守夜。
自己扫了自己的兴,我悻悻地将身上的被子缠了又缠,暗示自己快点入睡。终于我进入了清醒与梦境的边缘,就快要朦胧睡去的间隙忽然感觉手背碰到了什么,温暖又干燥,是高玄乙的手。我悄悄将手移回去,小手指勾住她的手时我的嘴角止不住往上扬了又扬,就这样进入了梦乡。
后半夜我睡得很香很沉,好像还做了美梦,直到凌晨被一阵大吼大叫的声音惊醒。高玄乙拿着剑出了帐篷,我犹豫了一下也跟了出去,就看见宗丁宣没命地在草地里来回地跑,一边跑,嘴里一边疯狂地叫着,两只手一会儿痛苦地抱着脑袋,一会儿在半空中胡乱挥舞。
高玄乙使轻功落在他跟前,点了他身上两处穴道,宗丁宣这才勉强平静了一些,愣愣地盯着前方,失焦的眼神跟之前的随从一模一样。
“宗叔。”高玄乙叫了他一声,宗丁宣听不见似的,完全没有反应,仍旧盯着前方的空地大口喘着粗气。
双癸也过来唤他,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宗丁宣根本听不进去,没过多久又开始大叫。
高玄乙点了他心口的穴道,宗丁宣双眼往上一翻,人一软,立刻睡着过去。高玄乙上前一步,扶住将要倒地的宗丁宣:“双癸,扶宗叔去帐篷里。”
“是。”
双癸把人扶走,高玄乙去只剩下火星子的火堆前,舀了一勺瓦锅里的水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这水大家可都喝过?”她问。
“我没喝。”
“我喝过。”
“我也喝过。”
“我好像也喝了。”
众人纷纷回答,看来不是水的问题。高玄乙看向周半涯,问道:“你和他守夜时,可有什么事情发生,或者他吃了什么,而你没吃。”
周半涯想了想摇头:“并无可疑的事情,也没见着丁宣兄吃过什么东西。”
“周老,你和丁宣兄一个帐篷,夜里他可有出去过?”陆丙问。
周半涯的回答非常肯定:“没有,丁宣兄弟若是出去,老夫必然知道。”
“饭食和水大家都吃的一样,应该不是食物的问题,至于发生什么事情,”陆丙始终盯着宗丁宣的帐篷,“我等虽是在睡觉,却都未睡死,丁宣兄从头至尾并未走远过,何况身旁还有周老在,到底是什么事情,可以逃过众人的耳目,让丁宣兄着到。”他说话的时候,一只手慢慢搓揉着自己的拇指思考,一双单眼皮的眼睛让人完全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你们守夜的时候,宗叔有没有单独离开过,哪怕一小会儿,比如去河边方便什么的,”我问周半涯,我心里总觉得那条河有蹊跷,先前的随从发疯之前就是在河边打水。
周半涯却只是继续摇头,十分确定地告诉我没有。
没有人再有一丁点睡意,在大家面面相觑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转白,看得出来今天是个阴天,因为天边没有丝毫霞光,倒是有一大片云在慢慢移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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