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从后方过来抓住了我，最后关头, 我两条腿已经没进了水中, 又被人拽着胳膊拖出了水面。

　　我心急又茫然的回头，看见的是赫连己的脸。

　　“这么急作甚？”她仍旧抓着我, 妖媚的眼睛对着水面, “喏”了一声后说，“这不是上来了。”

　　赫连己话音刚落, 水面渐渐浮起来一个黑影，紧接着哗的一声, 黑影破开水面，一个巨大的湿漉漉的东西被扔到了我们脚边。

　　我只瞥了一眼，竟然是一条大鱼，白花花的肚子上插着一柄剑。顾不上好奇, 我将全部的注意力重新放回到水面之下, 绷紧所有的弦提着一颗心趴在洞口，直到高玄乙从水里出来。

　　那一刻, 我的眼角真真实实的湿润了, 不知道该形容是喜极而泣还是百感交集, 连我爷爷走那天，我纵使伤心绝望到了极点, 却都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高玄乙果然还是受伤了, 肩膀上流了好多血, 衣服染红了一大片。陆丙和赫连己伸手扶她, 见她安全上来了, 浑身滴着水，我抹干净眼角，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打算去给她找些保暖的东西披上，夜里温度不比白天，受了伤可不能再着凉了，转身看见双癸拿在手上的长巾和外衣，一把抢了过来。

　　“去把火再烧大些。”我一边大声吩咐双癸一边小心地为高玄乙把外衣裹在身上，利落地替她擦了一下多余的水，担心地要查看她的伤势。

　　高玄乙阻止了我这一举动，本来我想说的一些关切的话也因此卡在了喉咙口。她定定地看着我，表情说不出的严肃，目光继而从我的脸移到我濡湿的裤腿上。

　　我受不了被她这样打量，搭在她外衣上的手慢慢缩了回来。双癸刚好添了木材回来，她扶起高玄乙要回帐篷，而这一次高玄乙没有像阻止我一样阻止她。

　　我既觉得委屈又觉得莫名其妙，呆站在原地。裤子湿哒哒地黏在两条腿上，凉意就跟刺进骨头里了一样，这滋味非常不好受，料想高玄乙此刻应该比我还要难受得多。我看着双癸扶着她，她走路的样子还和平时一样，但她们走得不快，我能感觉到她正常表面之下的极力隐忍。我再管不得其他，跑几步追了过去。

　　她和双癸同时察觉到我跟了上来，都一个字没有说，继续往前走着，只是到帐篷前，她吩咐去为她拿替换衣服的双癸，多拿一件过来给我。

　　双癸不止拿了衣服，还一并拿来了应急药物和一卷布做的绷带。

　　“药一起给我吧，”我接过双癸给的衣服后对她说，“帐篷太窄，容不下三个人，我来就好了。”

　　双癸还在犹豫，高玄乙出声道：“给她罢，你先去洞口那里，我随后就来。”

　　双癸看了高玄乙一眼，知道拗不过自家主人，只能把东西给到我手里，自己乖乖去了。

　　高玄乙背对我半躺着，将肩上的衣服微微松下来一点，一道血红的口子赫然出现在我眼前。凑近后才发现，那并不是一道口子，而是被四五个圆形尖锐物刺穿后留下的伤口，几处伤口刚好连成了一排，看起来像是长长的一道而已。

　　我想到高玄乙扔上来那条大鱼，我过来的时候它似乎还在翻着肚子不停用芭蕉叶一样的尾巴拍打撒满土渣子的草地，一定是那家伙干的好事。等着，我马上就来把你活剐了切成块儿烤熟烤焦再烤糊。

　　我一边诅咒那条鱼，一边倒了些水壶里的干净水用来给高玄乙清洗伤口，然后把药粉轻轻撒上去。药粉撒上皮肤的那一刻，她的身体轻微抽搐了一下。我立刻停下来，问：“很疼吗？”我的声音有点颤抖。

　　她摇头，没有出声。

　　“坚持一下，就快好了。”我重新开始撒药，心脏上也像有一条同样的口子，正被我手里的药粉一点一点侵蚀着。

　　“还好。”高玄乙的声音从前面低低的传来。

　　我听在耳朵里，心里越发的疼，“对了，你不是有朋友配的药酒吗，拿出来我给你一并擦上去。”这么深的伤口，如果不好好处理，很容易会留下疤痕。

　　“总共就只有一瓶，全给你用了。”她说道。

　　我一听后悔莫及，音调不禁提高了八个档次：“我就说叫你留着，留着，别浪费了，看吧这下需要了，却没有了……”我说到后面声音兀自小了下来。

　　“我可不像某的人，那般在乎外表。”她的声音里隐隐听得出一丝笑意，那一刻我的鼻子一下子酸了，我不知道我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感情就好像一夜之间变得比以前更丰富了。

　　“你不在乎，我在乎。”我强忍住就快要溢出来的情感说。

　　“我知道你在乎。”她语气里倒是轻快。

　　你知道我在乎自己，但你不知道我更在乎你。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里，我没有多做解释，只是颤颤地吸了口气，拿指尖摩挲着她的伤口周围。她的皮肤比绸缎还要滑，比玉石还要细腻，这样好的皮肤，这样好的人，怎么会让人忍心不在乎。

　　她轻轻颤抖了一下，我想是我弄痒了她，手停下来，这才想起应该尽快把伤口包起来。

　　我是第一次替人包扎伤口，缠绷带的时候非常蹩脚，同时又担心弄疼了她，动作自然慢出了一定的境界。

　　高玄乙静静躺着，我还以为她睡着了，一段时间的沉静后，她突然问道：“你方才是要跳下来？”

　　“我……”她问得我始料未及，“嗯，刚才有点着急。”我尽量说得轻松，语气风轻云淡。

　　“你可知道，要是下来了，很有可能便再也上不去了。”她的声音冷了下来，又让我想起她刚刚上来时打量我的眼神。

　　我一口闷气直憋到了脑门，气急道：“我还不是担心你啊，你以为我想死啊我活得好好的没事要去往水里跳。”

　　“委屈了？”她坐起来，拉起肩上的衣服，头始终低着，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她接着说：“你这样很危险你知不知道，若你出了事，没人救得了你。”

　　“我出了事是我自己的事，你管不着！——”我终于控制不住了，把所有的担心、难过、憋屈赌气一般吼了出来。

　　高玄乙一把抓住我的手，我手里剩下半卷绷带掉到了地上，她把我拽到跟前，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既跟着我出来，你的事，我管定了。”

　　我们几乎是鼻尖贴着鼻尖，她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唇边，我盯着她漆黑的双瞳，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被那对看不见底的瞳子吸了过去，然而我也甘愿被她吸过去。

　　“快些把衣服换好，耽搁得太久了。”我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起身站在了帐篷门口。

　　我脑子里重复着她的声音，心脏还在胸腔里不正常地跳动着，都不记得是怎么在这样飘忽的神思里把衣服换好出去的。

　　出去之后，跟她一起走了一截我才恍然惊觉，高玄乙的衣服还是湿的！

　　“你怎么没换衣服？”

　　“不换了。”她淡淡地回答。

　　“这怎么行，不能长时间穿着湿衣服，不论对伤口还是对身体都不好。”我说着就要往回走。

　　高玄乙拉过我的手，“我说不换了。”她说完牵着我继续往洞口走去。

　　我任由自己的手被她牵着，默默跟着她走着，再不多说一个字。这个女人，好像总是知道怎么做对我最为管用。

　　那条鱼还突兀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看样子已经死透了。之前对于这条鱼，视线一晃而过，当时只觉得它出奇的大，其他没什么印象，这次和高玄乙一起再站到它跟前，倒觉得并不如想象中那般硕大无比了，反倒是鱼头上那张人脸，一下子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

　　鱼本身差不多有半个成年人大小，尾巴占了很长一部分，通体白色的扇形鳞片，只有鱼头上有一些黑色和浅灰色的斑点，就是那些斑点，从正面看简直就是一张面如死灰的人脸。这么大的鱼，鱼头的比例还要比普通鱼类大些，刚好让这张人脸的大小看起来就是一个正常人类面部的大小。

　　记得我初中的时候在菜市场买过两条金鱼，没多久死掉了，后来过了两年，那时候手机上网已经很普遍了，偶然回忆起这件事情，就随手在百度上搜索了一些有关于养鱼的常识，无意间看到了一种叫作“人面鲤鱼”的观赏鱼，这种鱼有着非常近似于人的面部特征，非常稀有，而且很贵，一只可以卖到几万甚至几十万，光是这个价格就不是我一个普通学生可以染指的，所以我在那个时候并没有深入了解过这种特别的鱼，只当做趣闻看了两眼随即关掉了网页。

　　眼前这条“人面鱼”肯定跟那种观赏鱼存在着一定的差别，先不说它食人鱼一般的凶性，光这近似于小孩大小的个头，就能甩出那些二三十厘米的观赏鱼几条街远。还有那双“眼睛”，鱼真正的听觉器官应该是长在侧面的，正面的“人眼”只不过是两个对称凹陷的花纹而已，可能是黑白花纹的颜色对比太过于强烈，也可能是它实在是太像一双眼睛了，我看它第一眼，那双“眼睛”便像烧红的铁烙子，强行嵌进了我的意识深处，想忘都忘不掉。

　　然而当我想在没有水的情况下再一次看看那双曾几次让我汗毛倒竖的“眼睛”时，却发现那里只剩下两个拳头大的血窟窿。

　　“那对鱼眼有古怪，看久了会乱人心智。”高玄乙在我身后说道。

　　“是你剜掉的？”我真是明知故问。这下便可以解释为什么随从和宗叔会相继发狂了，这对假人眼，确实该剜。

　　双癸恭敬地把高玄乙的佩剑还给她，剑上粘上的血渍和水渍已经处理干净了。鱼肚上没有了剑，只剩下一条老长的口子，厚厚的雪白的肉从里面翻出来，泛着淡淡的光泽，还伴着一股浓郁的鱼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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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想多写一点一起更上来，早上突然接到哥哥电话说要过来找我玩，那我就陪他玩两天吧（我不会承认是我自己想玩的，不要拆穿我），等周末值班，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再接着写，争取下周1W字（此处应该有一个决绝的表情）

　　谢谢思凡、银千木、aaa阿丁酱打赏，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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