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飞快地往外面走, 在砂子下落的沙沙声中,洞外又一次传来呜呜呜的低鸣。一开始洞外的声音并不怎么明显, 随着我们临近洞口,声音变得越发真切起来,不知不觉已经压过了洞里沙子掉落的声音。似乎我们在往外走, 那个声音的主人也正在朝我们靠近。
出洞口之前,听着外面的动静, 我们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 最终还是走了出去。
外面半球形的山洞就像一个巨大的立体环绕音响,出去之后呜呜的声音混合着四面八方传来的回音,不停回荡在整个山洞之中, 听得人头昏脑涨,我只觉得两只耳朵里全是嗡嗡作响的声音。
“来了。”赫连己低声说道,语气少有的严肃。
我心里一紧,转过脸看她, 见她正紧紧盯着右前方一个洞口。再看其他人,也都和赫连己一样,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那个洞口的方向。
他们看的那个洞口位于小河右侧,从我的位置看过去, 里面黑漆漆一片,洞口外油灯里的火苗不停晃动着。我努力竖着耳朵听了又听, 也说不准到底是我的心理作用还是我真的听出来了, 我听着好像是觉得声音要比之前要大一些了, 而且似乎还在继续变大。
不管我的听觉对不对, 看我身旁这几位的表情,他们都一致认定有东西要来了,那肯定是没差了。随着时间的过去,我的手心捏出了汗水,看着面前圆形的空地,我忽然觉得,这个地方就像是一个斗兽场,而我们,绝对不会是斗兽师,倒更像是用来热场子的活禽,不知道等一下上场的会是什么样的猛兽。
扰人心神的低鸣声中,脚下的震动越来越明显,右前方黑暗的洞口里,逐渐有红色的光闪现出来。我不由皱起了眉头,既害怕又好奇,不禁猜测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能弄出这么大动静,出场的时候还自带光效。
眼看着那洞里的红光越来越近,我紧张到了极致,连呼吸都慢了下来,就在我以为即将看到庐山真面的一刹那,密密麻麻的红色小亮点从山洞口蜂涌而出,那些东西在半球形的山洞上空飞舞着,成千上万的翅膀鸣噪声重叠在一起,发出低沉的呜呜声,那场面跟几十年难得一见的蝗虫灾害似的,只是这里的“蝗虫”,每一只都能一闪一闪的发出红光。
红色的亮点出来之后很快飞散的满到处都是,我们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从洞里面出来的竟然是这种东西,还在愣神的时候,几个小亮点已经旋到了我们这边,其中一个转了几圈后停在了宗丁宣光在外面的肩膀上。
我看见那是一只小甲虫,个头大小和身体构造都跟萤火虫很像,圆鼓鼓的尾部发出亮晶晶的红光。我还想凑近一点再仔细看看,宗丁宣忽然一声惨嚎,反手就把那只甲虫给拍死在地上。他用来拍虫子的手心和肩膀上甲虫停留过的地方立时隆起了几个有大又红的水泡。
还没等宗丁宣缓过神来,一群甲虫鼓动着肚子下面的小红点,呜呜呜地扑腾着翅膀朝我们飞来。高玄乙二话不说脱下外衣,单手对着甲虫把衣服甩出去。平展开的外衣将飞过来的甲虫一只不漏地罩在了里面,却不曾想,下一秒衣服竟然在空中烧了起来。烧坏的衣服落在地上,那些甲虫一只没少地继续朝我们逼来。
“这些虫子尾巴上带的都是火!”宗丁宣摊着起了水泡的掌心,盯着不断逼近的甲虫咬牙切齿地说。
眼睁睁看着地上的衣服烧得焦黑,虫子已经近在咫尺。宗丁宣只是让一只甲虫沾了一下,身上立马就给烫出几个红彤彤的大水泡来,眼前这一群甲虫同时围过来,要是让它们在身上多停一会儿,烧不死人也能把人烧出个二、三度烧伤吧。我的大脑前所未有地快速运转着,只想赶紧找出一条相对安全的出路,远离这些危险的虫子。
身后的山洞是不用指望了,先不说里面是条死路,就算路是通的,进去之后也随时会有被沙子活埋的可能。右边全是植物的两个山洞肯定也不行,都让植物给堵死了,而且在那里面,植物以外的不管什么玩意儿,只要一沾上火就烧得特别快,这个时候去那里面,简直就是火上浇油,让自己死得更快。至于其他的洞口,外面看不出来,不知道里面会不会也让其他什么东西给堵住了,要是这样,那些甲虫追进来,岂不等于是瓮中捉鳖……
就在我犹豫要不要让大家赌一把随便找个山洞先进去避一避的时候,高玄乙拽住我的衣服拖起我就闪到了一边,紧跟着她接连几个跟斗和超快速的调头动作,弄得我一阵眼花缭乱。我只知道自己被高玄乙拎到了半空中,然后听见她对着背后说了一句“到水里去”,转瞬我就被她扔进了水里。
水花四溅间,又湿又冷的感觉瞬间浸透了全身,我连头皮都冷出了鸡皮疙瘩。我的鼻子和眼睛里全部进了水,听觉也一下子被水隔离了,但我还是能感觉到高玄乙随后跳了进来,冰冷的水中,她抓着我的胳膊往前游动,之后我依稀还听到了另外三个落水的声音,想来大家应该都下来了。
之前在外面看着这条河觉得小,下来之后才发现这条河竟然这么深,高玄乙带着我往前游的过程中,我感觉我们往下沉了很深的一段距离,但我的脚始终没有踩到底。
那些甲虫果然是怕水的,而且它们似乎还具有一定的智商,并不像飞蛾扑火那般,一味地冲入水中围追我们。
我们潜在水里顺着水流往下游,游出一段距离后,水流明显变得湍急起来,如果再继续游下去,我们极有可能被湍急的河水冲散。高玄乙改变了方向,开始带着我往上游去,很快我们便浮出水面。
我大口地呼着气,抹掉脸上的水,用手使劲揉搓着进了水的眼睛。
“姐姐……”
我听到不远处传来的男声,心中一惊,又一喜,努力睁开眼睛扭头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高玄壬踉踉跄跄地朝岸边快步走来,他脸色苍白,身上的衣服略显得狼狈。在高玄壬身后,陆丙正慢慢从地上坐起来,他看起来比高玄壬还要狼狈不少,嘴角残留着一些血渍,估计是吐过血。
高玄乙托我上岸,高玄壬蹲下来伸出手拉我。握住高玄壬的手,他手心冰凉,我能感觉到他手里其实根本使不出什么力气了。
之后我习惯性地打量四周,虽然进来之前从外面看这里所有的洞口都既规整又匀称,但进入洞口之后,这里面洞穴的空间显然是纯天然形成的,至少我是没看出半点人工开凿的痕迹。小河从洞穴中央流过,两边河岸的宽度各自有一米多宽。在洞的顶部以及靠近顶部的位置,几乎每一个墙壁凹陷或者裂缝的地方都散发着幽幽的蓝色光芒,很淡很淡的冷光,就是借着这些光芒,才让我们能够在黑暗的环境中看清楚这个洞穴里所有的东西。
高玄乙上岸的时候陆丙刚好走到我们跟前,他咧起嘴角,从鼻子里发出轻笑的声音:“小姐,你来得比我预想中的还要快。”
这时在我们后面的三个人也陆续浮上水面。高玄乙并未搭理陆丙,只是等宗丁宣他们全都上岸之后,对高玄壬说了一个字:“走。”
陆丙被甩在了后面,他仍旧用带着蔑笑的腔调喊道:“休要白费力气了,你们是走不出去的。”
高玄乙权当做没听见,一边走一边问高玄壬:“其余人何在。”
“刚进来时遇上流沙,都给冲散了。”高玄壬温言细语地回答。
“‘甲’呢。”高玄乙平视前方,脸上看不出表情。
高玄壬微微皱起眉头,摇了摇头说:“并未曾见到。”
高玄乙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现下这洞里是何情况。”
“这洞里不知施了什么阵法,就好似一个巨大的迷宫,我与师兄已试过多次,无论从这岸边的哪个支路走进去,不管怎么走,出来之处始终是方才我们碰面的地方。”
高玄壬所说的支路,指的是河道两边的许多小洞口,这些洞口有大有小,分布也不均匀,最小的就只是一条竖着的细缝,最大的,差不多有两三米宽。刚刚走过来这一路,我虽然没有刻意去数过那些洞口的数量,但是我敢肯定,光我看到的洞口加起来就绝对有不下十个之多。洞口里,都能清晰可见墙壁上斑斑点点的蓝色光芒。最开始刚上岸的时候,我由于眼睛里进了水,加上距离太远,始终没有看清楚这些光芒的来历,后来眼睛渐渐恢复了,走近仔细瞧过后,才发现这些光芒的源头其实是一只只尾部能发出蓝光的甲虫。除了尾巴处的光线颜色不同之外,这里的甲虫和刚才我们在外面遇见的那些虫子长得一般无二。
外面虫子身上的红光是火,可这里面的虫子,经过我多次仔细地观察,它们身上的蓝光似乎就仅仅只是单纯的蓝色光芒而已,并不具备任何危险的因素,而且这里面的虫子也不像外面那些虫子那样具有攻击性,就算我不小心踩死一两只,其他虫子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我不自觉地开始去注意沿途那些洞口,慢慢地我开始想,如果随意从这些洞口中的某一个走进去,要保证出来的时候都在同一个地方,正常情况下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看这些洞口繁多的数量,加上高玄壬对里面只言片语的描述,已经能够想象得到进去之后里面的路一定也是四通八达毫无章法的,可偏偏高玄壬他们每一次都会在不知不觉中回到同一个地方,而且按照高玄壬的说法,他们每次进去,选择的路也不尽相同。如果真的是个迷宫,那这个迷宫要么是工程无比庞大,要么就是设计异常精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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