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里整个洞穴是一个迷宫,那必然是一个工程庞大或者设计精妙的迷宫, 可是如果不是呢。障眼法, 视觉引导, 幻觉……这些都不失为既简便又有效的迷惑人的法子, 这可比在山体内部建一座庞大的迷宫要省事多了。之前我们在满是植物的山洞里差一点着了那些植物的道, 同样的道理也可以放在这个洞穴之中……也许是我把这里想得过于复杂了。
我放眼望着周围, 洞穴里除了我们脚边这条河, 就只有随处可见的发光虫子了。河是货真价实的河, 先前我们从河里爬上来, 到现在我身上的衣服还湿着,浑身湿透发冷的感觉也是实实在在的。我伸出手看了看自己手心手背,摸了摸自己的脸, 又将手心贴在身旁的墙壁上,感受到的是墙壁结实又坚硬的质感, 粗糙的颗粒有些冰凉还有些扎手。这些都是真实而且正常的,那么唯一让人感到蹊跷的,就是墙壁缝里发蓝光的甲虫了。高玄壬和陆丙试了那么多次, 每次都回到原点, 会不会就是跟这些虫子有关?
我想得入了神,听到高玄乙又向高玄壬问道:“若是不走支路,沿着河流一直走下去会如何。”
“会遇上一道瀑布,终归无路可走。”高玄壬答道。
高玄壬回答完, 我们听到了前面传来的水声, 想必前面就要到他说的瀑布了。虽然高玄壬说到了瀑布便只能返回, 往前就没有路走了,可不管怎样,我们还是要过去看上一看的。
瀑布边水汽很浓,站在边上只听见震耳欲聋的水声一片,想低头看看下方,视线全被滂沱的水花挡住了。从声音判断,这条源头虽然算不上大的瀑布,落差应该挺高的。
“因着不清楚下方的状况,若是硬要下去,只怕……”高玄壬看出了高玄乙的下一步打算,面露担忧之色。
宗丁宣拿出绳子走到他们跟前,替高玄乙说道:“少爷,你不懂武功,自是觉得这瀑布危险,陆丙那家伙身上负伤,断然也不敢冒然涉险,如今换作我们,既已知道这上面的山洞都是迷宫,岂有不下去试一试的道理?”
宗丁宣说着蹲下去将一根二指粗的铁钉打入地里,又将绳子绑在钉子上,拉了两下绳子试过松紧后,抓着绳子只身跳进了瀑布之中。
宗丁宣的身影瞬间淹没在水花里,哗哗的激水声中,拴在钉子上的绳子忽然猛烈地晃动起来。事出突然,我们不知道下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绳子如果这样一直晃下去,钉子迟早会从土里脱出来,所有人第一反应都是去地上抓绳子。我刚一弯下身去,手还没碰到绳子,只感觉头顶上光线一暗,抬头就看见两个大活人顺着绳子飞了上来。
上来的两个人里,一个是宗丁宣,而另一个,竟然是周半涯。
“你怎会在这下面?”宗丁宣落下来站定后当先开口问道,语气里透着对周半涯半路杀出来阻碍他下落的不满。
周半涯扔开绳子,背手笑道:“老夫也想问一问,丁宣兄弟你几人怎会在这上面。”
高玄壬指了指脚边的小河说:“我们是跟着河过来的,周老莫非是……”他停顿了一下,打量着周半涯衣服上残留着的细沙。
“不错,老夫直接被沙子冲到下面,来路也让沙子给埋死了,眼前就只有这一条瀑布。瀑布水急,周遭土石不仅光滑而且异常坚硬,老夫尝试多次也无法成功攀上顶端。好在方才丁宣兄弟拉了绳子下来,老夫这才得以借助丁宣兄弟的绳子,攀上这瀑布之顶。”
“你刚刚说瀑布下面没有路了?”我向他确认道。
周半涯转过脸来对我点了点头:“下面是个大水潭,原本是有一个山洞的,沙子把老夫从那个山洞里冲出来之时,也一并将山洞给填了。至于那水潭,老夫有潜下去探过,下面都是些极小的孔隙,只能容水流通,人是半点也没办法过去的。”
“如此,便只能再从旁的这些支路碰碰运气了。”高玄乙淡淡说着,见我们都没有异议,带头走向河道旁最近的一个能容人通过的洞口。
第一次进去,我们只是随意地走,顺着洞穴的走向,有岔路的时候就凭借本能的方向感选一边,如果出现路不通或路太窄人走不过去的情况,则退回前一个岔路口重新选一次。这样走了有四五十分钟,前面看见了出口。
从出口出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横在洞外的小河。我往前走了两步,判断着这个地方我们之前有没有来过,环视洞穴一圈,视线最后落下去的地方吓了我一跳。
陆丙一张似笑非笑的脸映入我的瞳孔,他盯着我,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盘腿背靠墙坐在距离我们出来的洞口一步远的地方。
除了周半涯之外,没有人去搭理陆丙。陆丙站起来,与周半涯交谈了几句,丝毫没觉得不好意思地和周半涯一起跟在了我们后面。
我们从出来的地方就近选了一个洞口重新走进去。这次进去之后,我们特别留意了两旁的道路,甚至还在每一个岔路口的地方做上了标记。这次走的时间要比上一次长一些,一两个小时之后,出口终于出现在了我们前方。从出口出去,我一眼看见洞口旁边凸出来的石头,立刻认出来那是之前陆丙靠着坐的地方。
第三次进洞,我们决定从走出来的洞口再走回去。进去没走多远,右前方分出了一条小路,在小路入口的地方,我们看见了我们之前刻的标记。为了不走与之前重复的路,我们没有拐进小路,而是选择继续直着往前走。
之后又有两三次,在岔路口的地上或者墙上出现了标记,每次我们都避开做有标记的路不走。就这样,总算有很长一段时间,再没有看见我们之前做的标记了。正当所有人都觉得这一次终点一定会有所不同时,前面左手边又出现一条小路,而在小路入口处,非常显眼的地方,刻着一个我们再熟悉不过的标记。
走过小路入口,大概两三分钟,出口又一次出现在我们眼前。
不出所料,我们第三次回到了原点。
高玄壬看起来已经体力不支,他从第二次进洞开始,走路就有些偏偏倒倒,现在满额头的虚汗都把头发给黏住了。我和高玄壬是这里面唯一没有武功底子的两个人,别说他这个病秧子,就连我,进来这里面这么久,身体也早就开始吃不消了。
双癸将高玄壬扶到旁边坐下,递了水壶给他。高玄壬刚喝了两口水,便将头转向一侧不停地咳嗽起来,一边咳身体一边轻微地发着抖。看着高玄壬浑身润湿的衣服,想起上一次见他时他还穿着薄氅,这会儿薄氅也不见了,估计这人一准是受了寒感冒了。
高玄乙蹲下身去,拿手背贴了下高玄壬的额头,又拿过他的手腕号了号脉,静静说道:“只是风寒,不打紧。”说完塞了颗药丸进他嘴里。
虽然高玄乙说不打紧,可谁都知道,以高玄壬的身子骨,一直穿着这身冷冰冰的湿衣服,感冒只会越来越严重。即使心里清楚,但我们都没有办法,在场的人除了周半涯和光膀子的宗丁宣以外,谁不是裹着一身湿透的衣服。洞穴里没有任何能用于生火的燃料,只能让衣服上的水在身上一点一点缓慢地蒸发掉。
“正好停下了,歇息够了再走也不迟。”赫连几从湿漉漉的包袱里翻出干粮,递给高玄壬一块,又扔了一块给我,然后示意其他人过去拿吃的。
包袱虽然让河水泡湿了,干粮浸水倒不严重,丝毫没影响它又干又硬的口感。这个时候,吃东西或许是唯一能帮助我们御寒的办法了。
“吃好了便睡会儿,该是有些时候没合眼了罢。”高玄乙对高玄壬说,说到后半句的时候特意扫了陆丙一眼。按照陆丙猴急的尿性,先前过来的路上是绝对不可能留时间让高玄壬休息的。
“我不碍事,稍作歇息便会好。”高玄壬回答。
“让你睡你便睡。”高玄乙的语气半点不容高玄壬辩驳,说完又将脸转向我:“你也再睡会儿罢。”
我就没有高玄壬那样客气了,点着头,几口吃完东西,自觉地靠着高玄乙眯上了眼睛。每次这样靠着,都觉得高玄乙身上好舒服,柔柔的,有她的味道。我的思绪逐渐变得迷糊,半睡半醒之际听到其他人商量接下来的对策。
听他们说着,我的思路不由自主跟着他们讨论的内容走了起来……对于这个洞穴,除开关于发蓝光虫子的猜想,我还有过很多别的推测,比如我一度觉得,河道两旁的每一个洞口都各自对应了一条单独的路,而路的另一头无一不是连着我们出来的地方,所以不论我们从哪一个洞口进去,不论进去之后怎么走,出来的时候始终都在同一个地方。然而这个猜想在我们第三次走入洞中后被我推翻了,因为我们在洞里面看见了第二次进去时刻的标记,这就说明就算是不同的洞口,里面的路也是相通的,而并非是封闭独立的。
说来说去,大家想的其实都差不多,现在最让人想不通的一点是,既然每个洞口里面的路是相通的,那么我们完全有可能从这个洞口进去,再从另一个洞口出来,怎么就偏偏每一次出来都在同一个地方……
越想,我的脑袋越沉,不知不觉便彻底睡着了过去。
等我醒来,高玄壬还睡着,不愧是平日里修养极好的人,就算是在落魄的时候,睡姿也比我们这些放养大的人来得端庄优雅。我心里啧啧着,不着痕迹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的睡相看起来也稍微优雅一些。一旁其他人各自端坐着闭目养神,安静的空间里只有河里的水孜孜不倦地流着。我本打算再眯一会儿,高玄乙察觉到我的动静,睁开眼睛看着我:“醒了。”
她语气还是那么温柔,发丝垂到我的脸上。我懒懒地“嗯”了一声,伸手抓住一缕她的发丝,绕在指头上玩着,脑子里控制不住地开始继续琢磨睡着之前没有想通的事情,再无睡意。
高玄乙发现我在走神,她伸出了食指朝我的脸点来。我看见她到眼前的指尖,回过神来,猜到她这是又想要点我的鼻尖,配合地眯起眼睛,把脸朝她那里扬了扬。她的指尖却迟迟没有落下来,我等来的是比指尖更加柔软的东西。
高玄乙的唇轻轻贴在我的脸颊上,只是挨了一下便离开了,却惹得我双脸通红。我心虚地去看其他人,好在此时大家都闭着眼睛,对我们这边的事情完全没有兴趣。这一看之下,我忽然意识到少了一个人。
我坐起来,问高玄乙:“宗叔呢?”
我话音刚落,水里忽然扑腾起一个人来。那人矫健地跳到岸上,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花,正是我以为不见了的宗丁宣。
宗丁宣摇着头朝我们这边走来,裤腿上滴着水,十分丧气地对高玄乙说道:“外面带火的虫子这会儿倒是没见着了,只是这河里的暗流实在厉害,我等进来虽易,可想要出去只怕是没那么简单了。就是我,刚才也是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才勉强攀着两侧岩石逆着水流游到外面,若是换做少爷和王姑娘……只怕是无论如何,也出不去的。”
看来我睡着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商量出的对策是原路返回。不过听了宗丁宣的话,我知道原路返回是没戏了,至少对于我和高玄壬来说,是没戏的。我不是一个无私的人,反正眼下我是说不出“你们走,别管我”之类假情假意的话,而且我很清楚就算我说了,高玄乙也绝对不可能丢下我和高玄壬自己出去的,那么就只能再找找别的出路了。
高玄壬刚才听到动静也已经醒了过来,他在听完宗丁宣话的时候,嘴唇动了动,但什么也没说。估计他和我一样,了解高玄乙的性格,那些无谓的话只能吞了回去。
我没再看高玄壬,环视着头顶上成片成片的蓝色光晕,问道:“你们不觉得这里这些虫子很可疑吗?”我就不信进来这么久,除了我之外其他人一点都没有怀疑过这些虫子。
“虫子的确可疑,可数量太多,我们根本拿它们没辙啊。”宗丁宣看着满到处的虫子也很苦恼。
“虫子可疑不可疑都是后话,现下这些虫子眼看着还算安分,若是我等妄下定论胡乱招惹了它们,只怕到时它们攻击起人来,不比外面带火的虫子容易对付。”周半涯忽然插嘴进来。之前陆丙有跟他描述过外面的情况,他对于这些数量庞大的奇怪虫子始终抱有几分顾虑。
我看他一眼,心想你倒是武功超群,随时可以逆着水流游到外面,然后从我们来时的路离开,可我和高玄壬如果不做尝试,就只有困死在这洞里的命了。等一下,说到原路返回,我忽然心生一个念头。我当即转过头对高玄乙和宗丁宣说:“我们第二次进去是从那个洞,”我指着几步开外的洞口,“进去之后,沿途的每一个岔口我们都做了记号,最后我们从这个出口出来,”我又指了指面前的出口,“你们说,如果我们现在从出口进去,寻着之前做的标记倒着往回走,最后会从哪一个洞出来。”
“肯定是那边那……”宗丁宣话说一半止住了,原本打算去指几步开外那个洞口的手也收了回来。
正常情况下,如果我们从出口寻着记号倒着走回去,出来的地方应该刚好是第二次进去的洞口才对,但按照这个洞穴的逻辑,就说不一定了。
“双癸,你与宗叔一同进去再走一次。”高玄乙听完我的话,对双癸和宗丁宣说道。
双癸和宗丁宣领命,二人一起从出口进去了。过了一个小时的样子,两人从进去的出口又走了出来。虽然早有预料,但众人脸上还是不免有惊讶的神色。
“怎会这样……”双癸满脸的不可置信,“我们分明是寻着记号走的,难道是中途错漏了……”
“并非你二人错漏,是这些个洞穴本不符合常理。”高玄乙盯着出口沉思,片刻后转过脸来问我:“命儿,你可有什么计策?”
“我……”我其实也就突然想到了这一茬,我刚才想,如果反着走能走回第二次进来的洞口,那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也算是把这洞里的局破了,如果走不回去,最后仍然还是从同一个出口出来了,那就说明这里的洞穴体系已经超出我们的认知范围了,应该是有什么科学之外的力量在起作用,比方说我最初的猜测——我们被迷惑了、产幻了或者我们所看到的、感觉到的压根就不是真实的。
“要不然试试不去看这些虫子,不借助他们的光亮,我们再走一次?”我提议道。
“若是照你说的试了,出来还是在此处,你又打算如何?”陆丙问我。
“那就排除了虫子对我们的视觉干扰,我们可以从听觉、嗅觉或者其他方面入手,如果都试过还是不行,那可能不是虫子的问题……”
“你当我等是太闲还是时间太多找不着地方耗了,依你这说法,恐怕等我们挨个饿死、冻死在这洞里了也找不到办法出去。”陆丙讥讽地打断我。
“那你有更好的法子你倒是说出来看看啊。”我回讽道。陆丙没好气地将眼睛看向一边,但没吱声,我继续说道:“你要是觉得我的办法不行你不想试,你大可从这条河里游出去,没人逼着你跟我们一起耗着,怎么,受伤了游不出去是吧,那就劳烦闭嘴。”
“若是、这里根本就没有路出去呢……”双癸忽然试探着出声问我们,“若是我们寻到了迷路的根源,却依旧找不到出去的路,届时又该如何是好。”
“……”我沉默下来。双癸说的这种可能我不是没想到过,这个洞穴极有可能纯粹就是一个封闭的空间,既然是封闭的,那如果不能从来时的河里再游回去,我们就再没有别的办法能出去了。然而我有意忽视掉了这一种可能,因为在我内心深处,我始终对找到别的出路抱着一丝希望。
“倘若别无他路,弄这一堆迷惑人的洞穴岂不失了意义。”一直没参与讨论的赫连己开口说道,她朝着我们面前的洞口走进去,一边走一边用背影对着我们说:“事到如今,不先一试又岂能知道结果。”
有赫连己带头,我们这边四人自然毫不犹豫地走进洞里,至于陆丙和周半涯两个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我不清楚,反正最后他们还是跟着我们进来了。发着蓝色光晕的虫子大多集中在洞穴顶部,我们弯着腰,尽量放矮身子,眼睛只看路面,这样视线便基本不会与上面的虫子有交集了。虽然看不见虫子的本体了,但它们发出的光线还是无可避免地进入了我们的眼睛,高玄乙让周半涯吹亮了火折子。
现在也就唯一没下过水的周半涯身上有能用的火折子了,他倒没吝啬,一次性吹燃了两个。火折子一燃起来,头顶上虫子的冷光一下子被压了下去,这样一来虫子对我们的影响就几乎能够忽略不计了。
头埋着,视线局限于脚前一片,没办法看到更远的路,因为只要一抬起头,远处虫子的蓝光就会无可避免地进入视线。反正我们也没更多的计划,就这么埋着头随缘地走,只坚持一个宗旨:绝对不抬头看虫子。
走得久了,我又一次觉得自己的腰就要断掉了,如果能从这墓里出去,不知道能不能找个地方做个全背推拿……我胡思乱想着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视线瞥到高玄壬,双癸一直走在他身旁时不时扶他一把。这位身子骨超级弱的公子,好不容易经过刚才的休息脸上恢复了一些血色,这会儿又是满脸的汗水,脚下的步子也开始虚浮了。我不禁替高玄壬捏了一把汗,只盼着这该死的迷宫早点到头。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听到了我盼望早点到头的心声,想故意逗我,接下来没过多久,我耳朵里若有若无地听见了水流声,我的心当时就凉了半截。
看来避开虫子干扰的办法行不通,前面不用想又到那个梦魇一般的出口了,也许真不是虫子的问题……心想反正失败了,还把自己弯得跟个虾子似的干嘛啊,我破罐子破摔,不打算再跟自己的腰过不去,决定还是先站直了再说。抬起头,视线从自己脚边晃到不远处的路面,恍然间我注意到不远处墙角的地方有些异样。
我当即迈开脚走过去,在看到异样的地方蹲下来。其他人见我突然加快脚步,也跟着朝我聚过来。六个人围在我后面,几乎挡住了所有的光线。我朝周半涯伸出手,招了招手指。他会意,把火折子递了一个给我。
在火折子的光线里,能看出靠近墙脚的位置,地面上有不太明显的擦刮痕迹,这些痕迹连着墙根,就好像是让墙给刮出来的。
我抬手推了一把面前的墙,站起来,使足劲又推了几次,墙纹丝未动。将耳朵贴着墙面,敲了几下,也没听到任何动静,我仰起头一处不漏地看着洞顶,不禁皱起眉头。
这里的洞穴看起来都是天然的,墙壁与洞顶是一个整体,这墙有机关的可能性非常小,没道理会把地面刮出痕迹啊。
我重新蹲下去,趴在地上,把火折子凑到墙根前。如果这墙里真有机关,这些痕迹真是让墙给刮出来的,那墙壁与地面的连接处多少都会有缝隙。
我看得很仔细,其他人也都随着我蹲了下来,周半涯将他手里的火折子也拿了过来。两束火苗挨着墙根跳动,时不时因为我们呼出的气息偏向墙面。光线还是不够,墙根都处在阴影里,完全看不出有没有缝隙。
我又将手放低了一些,火折子凑到最底下,刚巧这时候“咔”的一声脆响从墙里蹦出来,吓得我一哆嗦赶紧把手缩了回来,火折子差点掉到了地上。
在那一声脆响之后,墙壁便没了动静。我们相互看了一眼,我又把火折子凑过去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手一挪过去,墙里立即放鞭炮似的发出一连串“咔咔咔”的声音。我们立即往后退开,谁知面前的墙也在同一时间朝着与我们相反的方向退去。
地面上扬起了一层灰土,墙壁在地面上刮出抓耳挠心的滋滋声。再看头上,洞顶竟然随着墙壁的移动一点一点的拉伸开来。
“我去,这墙还真有机关……”我忍不住感叹。
我的话音还未落定,眼前厚重的墙壁咚的一下,竟然沉入了地面之下,我们面前出现一条新的路来。
说是新路,其实看起来跟我们刚才一路走来的那些路没什么区别,同样的硬土墙面,凹缝里同样发着蓝光的虫子。
没做多想,我们直接走上了这条新路。有了刚才的经历,大家一路都非常留意沿途地面与墙连接的地方。走出去不到五十步,我们在前方一处墙根下又发现了墙壁移动过的痕迹。
“方才墙内的机关是如何启动的?”宗丁宣摸着墙壁,说着又往墙面上砸了一拳。
“我记得……”我将一只手扶在墙上,试探着把火折子凑近过去,“我们就是拿火折子这么照……”
不等我说完,火折子的火苗往墙边偏了偏,墙壁里立时发出“咔”的声响。这回我没有缩回手,适时倾斜火折子,缩小火苗与墙的距离。火焰贴着墙面燃烧,“咔咔咔”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
这一次墙壁改为横向移动,移到一定位置的时候,又一次“咚”的重重沉入地面。原本墙的位置,露出一条斜向下的甬道。甬道不宽,我们一波人需要并成两到三排才能通过,两边的墙壁从天然的土层和石粒变成了工整的土砖墙,地面是斜坡,并没有修葺台阶一类的东西。
这里面再看不见一只虫子,空气质量比外面差了很多,有一股很重的沙尘味道,两个火折子的光线变得弱了不少。
甬道徐徐向下,很长,一边走我一边开始琢磨,这里的洞穴真的很奇怪,如果不是我和周半涯偶然间将火折子挨近了墙面,我们恐怕真的到死也不会想到破解的方法就是拿火折子去照墙。说起来我们之前在那个长满植物的山洞里也是差不多的情况,本以为已经被植物逼到了绝路,谁知道那些植物竟然一点不耐砍,两砍三砍就让我们在植物丛中砍出一条出路来。
回想植物洞里,途中我们遇到过一次岔路,而出洞之后,圆形空地周围一共有八个洞口,其中我们出来的洞口和左侧相邻的洞口都让植物堵住了,也就是说,如果当时我们没有走岔路,很有可能最后会从左侧的洞口出来,结果并不会有太大区别。
再说我们跳进河里,在这个洞里遇到了被沙子冲过来的周半涯,而同样遭遇了流沙的陆丙和高玄壬,最开始则是从另一个山洞走出来的,我们还在那个山洞里看见了他们两人的脚印。这说明,外面空地周围的八个洞口,相邻的洞口内部应该都是相连通的。
出于职业习惯,我控制不住地就将圆形空地八个洞口的数量与八卦想到了一块儿,这么一想,发现巧了,好像还真能说得过去。
八卦对应五行,分别为:乾——金,坤——土,离——火,坎——水,震——木,巽——木,兑——金,艮——土。
那两个让植物堵住的洞口,不用想,五行肯定是木,按照植物生长的方向(我们被植物困住的时候,在洞内看到了大量裹着尸体的“瘤子”,显然那里是所有植物的根系地带),所谓雷生万物,万物出乎雷,因此我们砍开植物出来的洞口,对应的八卦该是震,反之旁边那个同样有植物的洞口,则为巽。
再往左,那个有沙子的洞口应该是土,对应的八卦不是坤就是艮。有带火的甲虫飞出来的洞口,五行多半是火,那么对应八卦是离。河流上下游的洞口肯定有一个属水,我猜测上游是属水的,因为古人有云,大河通天,所以河水应该是朝天流的,天就是乾,而乾对应的五行为金。我们现在就处在河流下游,五行属金。这下就能说得通了,之所以我和周半涯拿火折子一照,墙就开了,原因是在五行的生克关系中,火克金。同理,金克木,因此我们被植物困住的时候,用属金的刀剑就轻而易举地劈开植物脱身了。
按照我的推想,相同五行的洞口应该是相邻的,比如两个属木的洞口就是挨着的。陆丙和高玄壬出来的洞口与我们所在的“乾”洞之间还隔着一个洞口,然而周半涯则是满身沙子的直接与我们在“乾”洞相遇,那么极有可能,那个隔在中间的洞口也是属土。
再看我们现在所处的甬道,我们现在明显已经不在“乾”洞里了,应该在位于“乾”隔壁的洞里,或者是正在通往隔壁洞的路上,从两侧坚硬的土砖墙来看(五行中的金并不仅是指金属,它代指了一切坚固、坚硬的东西),这里的属性应该仍然是金。再者,属金的一共有两卦,除了乾,还有兑。八卦里,艮代表山,兑代表泽,素来有高艮矮兑的说法,这也就刚好与我们现在一直在顺着斜坡往下走的情况相吻合。
这样一来,整个圆形空间的八个洞口,所有的八卦五行就都让我对上号了。从我们出来的洞口开始,顺时针依次是:震(木),巽(木),坤/艮(土),艮/坤(土),乾(金),兑(金),坎(水),离(火)。
推算出这个规律,一边沾沾自喜的同时,我不由感叹,这个墓的主人当真是布了好大一个阵局。不过话说回来,我们在这条甬道里走了似乎也有些时间了,怎么还不见到头,甚至好像连弯都没有转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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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赶在春节收假前发上来了,距离假期结束还有不到两个小时,没关系,不影响我发红包~~~
嘿嘿,再次祝大家新年快乐,明天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咯(坏笑~~~~~
差一点一万字,明天后天上班铁定忙死,我看看尽量在14号之前把这一万字补齐,红包也到时候上来一并发给大家,留言都有大小随机哦~~~~(哇14号,刚过完春节又要过情人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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