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之后面前是一个更大的墓室, 这回再不是空空荡荡了, 墙边上堆了好一些陶器、木器, 中间几个打开的大木箱子,里面远远就能看见堆积如山的竹简还有金银钱财。
黑鼠先还淡定,跟在我们后面慢慢走过去, 当他看见我和高玄乙拿起箱子里的竹简并且相安无事后,赶紧往自己衣服里塞了两把金砖和珠串。
一卷一卷翻完箱子里的竹简,没有找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只能去其他墓室继续寻找。
除了我们进来的地方, 右侧墙上还有一扇门。黑鼠现在精神头正足, 脚步轻快走在前面, 没走几步,却颠转了回来。
“怎么了?”我以为他发现了什么。
没想到黑鼠脸上竟然是一脸的疑惑, 他诧异地看着我和高玄乙, 又不可思议地回头望了一眼自己身后:“怎么你们和门……怎么换了方向?”
“什么我们换了方向?”我一下没明白他的意思。
黑鼠摇摇头, 转过身继续朝门走去, 迈出去一步后,又颠转了回来。
“你们怎么又换了?!”黑鼠漆黑的脸皱到了一块儿。
“不是我们和门换了方向,而是你自己转了回来。”高玄乙注视着他说。
“我?我自己……”黑鼠显然不信。来回看着门和我们。
“你自己走着走着转了弯,你自己没意识?”我也震惊了。
“我不知道啊, 我分明是往前走的, 忽的脑子一晕, 就见到你们在前头, 而门跑到后头去了。”
我听着, 正打算往前走走看。高玄乙拉住了我:“一起走。”
我点点头,跟她一起往门口走。我们并没有出现黑鼠所说的头晕的感觉,一直走到了门口,走了出去。
转头再看黑鼠,他跟在我们后面,正巧又转了一个弯。
“怎的你们就能出去,我不行?”
“难不成要两个人一起走?”我疑惑道。
高玄乙听见我的话,重新走进去对黑鼠说:“这次你与我同走。”
看见高玄乙和黑鼠一起朝我走过来,走到某个位置时,黑鼠忽然向后一个转身朝回走去,高玄乙则一直走到了我的身边。真是奇了怪了。我甚至有点怀疑这个黑鼠是故意的,反正钱财已经到手,他不想继续往墓深处走了。
黑鼠瞥见我怀疑的眼神,起誓一般骂道:“妈的,天地良心,这特么的什么鬼地方,还不让人过了?!”骂完他腾地原地跃起,蹬着腿使轻功朝我们飞来。
黑鼠飞到半空,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直僵僵从半空跌下去,摔出一个标准的狗吃屎,装在怀里的金条听听匡匡滚了出来。
我有如醍醐灌顶,朝黑鼠喊道:“黑鼠兄,你把你拿的东西都放回去再试试。”
“跟这些东西有甚关系?”黑鼠明显已经上火了。
“我和玄乙都没有拿任何东西,所以我们出来了,只有你一人拿了东西,你放回去试试。”
黑鼠犹豫了,看得出他不想将到手的财宝放还回去,同时也不想对我们失了信用。他最后还是选择了跟我们继续深入,走到箱子前把衣服里的东西尽数抖了出来。
和我想的一样,这一回黑鼠成功走了出来。他不甘心地朝墓室中央的箱子望了一眼。
“别看了,里面肯定还有好东西。”我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这句安慰有多空洞,但是不管怎样,我们总是要继续往里走的。
“罢了,出来混总是要把信誉放在前头。”黑鼠这话说得更像是在安慰自己,他扛着乌金铲目不斜视地走到了最前面。
又是一截干枯的河道,走着走着,我隐约又听到了那个沉重的呼吸声。本来以为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导致出现了幻听,但十几秒的时间里一连又听到了两三次,这回我敢肯定我百分之百没有听错。
“你们真的什么都没听到?”我抓住高玄乙的衣袖,脚步不自觉慢下来。
她和黑鼠都对我摇头。我只能跟着他们继续走。我紧紧牵着高玄乙,一路都没松过半分手,我不敢与她分开哪怕只有半米的距离。
甬道从某一段起,忽然由砖墙改为了木墙,在我们两侧全是层层垒叠的木头断面,每条木头断面大小几乎相同,整体高度大概有两三米高,顶部全部有压边的木条加固。我们沿着甬道接连转了四次九十度的弯,绕出一个方形,最后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小型墓室。
墓室四壁皆是和外面甬道一样的木条断面,中间摆着一副方形石椁。石椁和木墙之前的距离并不宽敞,四角堆着的几件陪葬品几乎把路堵住了,整个墓室看起来就像一个紧凑的小户型。
这么小的墓室,看来应该不是主墓室,我正这么想,高玄乙和黑鼠竟然同时说到主墓室了,高玄乙还嘱咐我一起好好找找。
“你们怎么看出这里是主墓室的?”我不解地看着正在陪葬品里翻找着的两个人。
“此乃‘黄肠木’,”黑鼠总算找到机会在我面前卖弄一把了,抢在高玄乙前面一脸得意地指了指墓室四周的木条,“这可是只有主墓室才会有的规格。”
“这木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我不禁打量起四周密实的木头。
“谁知道呢,反正不常见就是。”黑鼠继续埋头翻弄墙角那一堆东西,他脸上逐渐露出失望,面前那一堆里,除了竹简和几样陶器,再无别的值钱物件。
“以‘黄肠木’堆叠成墙,又名黄肠题凑,在地下能起防虫和防腐的功效,通常只有诸侯帝王才可使用。”高玄乙接着黑鼠的话继续说道。
我点着头,见高玄乙已经将其中两个角落的陪葬品看完,问道:“还是没有吗?”
本来是等高玄乙的回答,结果我耳朵里毫无防备地又钻进了一阵起伏不定的呼气声。我愣在原处,努力去捕捉那个声音的源头。
呼气声转瞬消失,我依然没能找出声源位置。深吸了口气正要说话,我余光里瞥到墓室门口好像蹲着个什么东西。
我立刻扭头朝那边看去。门口的东西已经没了踪影。
是个人影,刚才我余光里瞥到的就是一个人蹲着躲在门后的样子,但这种地方除了我们三个,绝对不可能出现第四个活人。
“看见什么了?”高玄乙攥了攥手中的剑。
我指着空无一物的墓室门:“有个东西,我刚才看见有个像人一样的东西蹲在那里。”
高玄乙眯了眯眼睛,径自朝我指的地方走过去。黑鼠把乌金铲拿在身前跟了过去。
门外安然无声,甬道里并不像有东西存在的样子。高玄乙将火折子拿到外面照了照,之后转过来看我。
“真的有,我真的看见了。”我着急地解释。
高玄乙点点头,拿着火折子走进甬道。
“别!”我叫道,“别去。”
有件事很奇怪,只有我一个人听到了呼气的声音,也只有我一个人看到了人影,但我却丝毫没有对这些东西的感应,按理说视觉和听觉的表现都很明显了,按照我对超自然存在的敏锐度,我的直觉应该也会有所感应才对。
“那东西总来扰你,我去将它揪出来。”高玄乙安慰着我,还是走了出去。
我不放心地跟出去,黑鼠只得也跟了出来。甬道前后都是一团漆黑,唯独我们走到之处,被火折子照亮了一小片。墙壁上木头整齐的圆形断面在火光中显出一圈一圈的黑色阴影,我们就像走在一个巨大的蜂巢里面,说不出的诡异。
在甬道里走了很久,一路除了我们的呼吸和脚步声,我什么动静也没有听见,我们也没有碰到任何异常。
高玄乙收了剑,准备往回走。
“我是真的看见了,之前也听见了。”我担心他们以为我听错了或者看花眼了。
“我知道,是那东西太狡猾了,之后我们须得格外留心些才是。”高玄乙温柔地说。
按照原路往回走,这里并没有岔路,可是我们一连转了五个弯,却就是没看见之前的墓室入口。当我们转第九个弯时,黑鼠终于忍不住骂了出来:“妈的,这怕不是遇着鬼打墙了。”
黑鼠这一提,我忽然想到我和高玄乙上一次遇到差不多的情况时,是因为着了墓里的幻象,而且那东西刚好化作了黑鼠的模样……
我开始有意无意地朝黑鼠身上盯,从头到脚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高玄乙却说:“莫要急着下定论,往前再走走看。”
从高玄乙说再往前走走看到现在,我已经不记得我们转过多少个弯。两侧依然是木条垒叠的墙面,一圈一圈的阴影随着我们的移动被拉长又压短。走在这些木墙里久了,不自觉就会有一种闯入了异次元空间的错觉。如果不是对身旁人深入呼吸的熟悉,我几乎就要怀疑她才是被掉包的那个了。
黑鼠比我要没耐性多了,他已经问了两次高玄乙,我们还要这样走多久。
高玄乙用事实向我们证明了,前面真的有出路。当我们站在一间石室门口,我望着头顶粗重的石梁问高玄乙是怎么知道那不是鬼打墙的时候,她竟然只跟我说了两个字:直觉。
在门口用火折子大致照了照,我们小心地走了进去。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石室,硬要说有什么特别的,那就是这石室的四壁出奇的厚。整间石室大小和先前黄肠题凑的主墓室差不了多少,可能还要小一些。正对着我们进来的门,有一整面墙的壁画,仔细分辨,能看得出壁画上画的有人也有动物,歪七扭八地交错重叠在一起,乱得跟一锅粥似的。在壁画下面,紧挨着墙摆有一张长方形石制桌案,上面石头盘子和石盆里放着各种小石头疙瘩。
我看见桌案上有一对烛台,正想唤黑鼠试试看能不能点燃,结果发现烛台和那些盘子盆子一样都只是摆设,全是用硬邦邦的石头雕出来的。
“这些是祭品吧?”我瞥见盘子里一大一小两块石头,外形跟苹果和烧鸡简直一模一样。
“兴许是罢。”高玄乙依次看过石案上的东西,目光随后停留在我们右前方的位置。
我朝她看的地方看去,在石室东北角有一扇半开的石门,然而仅仅只有门而已,通过半打开的门扇可以看到后面是一堵实心的墙。
我立刻心算了一下方位,回头看与石门相对的石室西南角——那里果然也有一扇一模一样的门。我赶紧拽住打算过去的高玄乙。
“别过去,那是鬼门。”说话的同时我心里忽然没来由涌出一股慌乱,也就在这个时候,高玄乙身上发出了一连串清脆的铃响。
完全是下意识的,我拉着高玄乙接连倒退了好几步,另一只手把黑鼠也一起扯了过来。清脆的铃响总算停了下来,我的心脏却还是砰砰砰的跳得厉害。
高玄乙从怀里取出发出脆响的东西,是来时小道士送给我们的小铜铃铛。
“这铃铛好生奇怪,方才怎的自己响起来了?!”黑鼠满脸的疑惑与担忧。
“小道士说这铃铛有辟邪的作用,我们估计碰上不干净的东西了。”我警惕地看着石室的每一处角落,尤其是那两扇半开的石门,越看越让我觉得不舒服。
“宅地风水中,东北四十五度的范围叫做鬼门,这个鬼门通常被称为‘表鬼门’,与之相对的西南四十五度,则称为‘裹鬼门’,而我们刚才所站立的位置,刚好就在通过表、裹两扇鬼门中心的线上,这条线叫做‘鬼门线’。如果有厉鬼从鬼门出来,它们会首先选择在鬼门线附近游荡,因此鬼门线的位置是一个房间里阴气最重的地方。刚才说不准正好有什么东西从鬼门出来了,所以铜铃会响,现在那东西……应该还没走。”我盯着我们刚才站过的地方,努力想平息自己跟敲锣似的心跳,但无论怎么顺气怎么深呼吸都是徒劳。瞬间这个小小的石室让人觉得毛骨悚然起来,温度也似乎低了好几度,我的后背一阵一阵的发凉。
再次瞥到正前方的壁画,我这才注意到在这个壁画最下方的一个角落,画着一扇十分不起眼的小门。门半开半掩着,当中央那些歪七扭八的人形兽形图案,仔细看都是从那扇小门里奔涌出来的。
“既是有不干净的东西,还留在这里作甚,我看这间石室也没啥有用的东西,倒不如快些离开。”黑鼠被我说得有点后怕。
我点点头,转向门口,目光里一个人影快速地从石室门口一闪而过。这回我看到了它的脸,那是一张暗青色的与活人截然不同的脸,还有畸形的向外凸出的额头,灰白的眼眶。那东西之前应该一直蹲在门口注视着石室里的我们,在它起身消失的瞬间,我看到的是一个四五岁小孩子的身形。
“人……人影!”我惊叫出声。
“看见了。”黑鼠已经摆出了防备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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