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仍然静静地看着我,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我发觉自己好像失礼了,猛然清醒的大脑快速地旋转着,一连串的问题驱使着我,却始终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你……”我想问你是人还是鬼,认识我不,是不是我的鬼媳妇,如果是,你是怎么出现在这里并且找到我的,如果不是,你是谁,是否是这个朝代的人……我还想解释我为什么会叫她媳妇,想感叹这个世界的无巧不成书。
她见我半天吐不出句像样的话,开口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声音和我的鬼媳妇如出一辙,同样的寡淡,她还带着些拒人千里之外。
“我……”我脑子里还在想着刚才那些问题。
“高公子认得这个人?”旁边传来一个尖细略带苍老的男人声音。他的这句话让我意识到面前这个女人是个活人,而且是货真价实的属于这个朝代的人,这也就排除了她是跟我从现代一起穿越过来的鬼媳妇的可能了。
我忍不住转过脸去想看一眼说话的人,这才发现原来旁边还站着好几个人,而刚才说话的应该是这几个人中年龄最大的那个,大概有五六十岁,个子不高,甚至可以说瘦小,一张脸长得尖嘴猴腮,高鼻梁上是一双细长的鹰钩眼。
那人此时脸上正带着让人不舒服的笑意,是那种皮笑肉不笑的神情,这让我毫不犹豫地在心里给这个糟老头子的脸打上了负分。
“不认识。”跟我鬼媳妇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淡淡地回答道,她把目光从我的脸上挪了开去。
我再一次仔细打量这个女人。高公子,公子?
她一身天青色长衫,整个人由内而外透着一种高冷淡漠的气质,浑身的装束跟我有异曲同工之妙,衣袖虽然比起我的要宽大些,却也清爽利落。虽然是男装打扮,但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女人无疑。
正当我出神之际,又有人说话了:“既然不认识,那便杀了罢。”
我不由一颤,听那人说话的轻松口气,似乎杀人对他来说根本是家常便饭。在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之后,我一边默默记下说这句话的黑瘦男人的模样,一边担心他们真的会杀了我。
谢天谢地老天保佑,我的鬼媳妇总算替我说话了:“杀她容易,若是血腥味引出下面的东西,你来对付?”
我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样子跟个痴汉没两样。从她的表情神态,一颦一簇一举一动,还有她的语气和声音,我能够确定,她就是我的鬼媳妇,活在属于她的年代的鬼媳妇。
“不杀他,跑出去走漏了风声岂不更麻烦。”
鬼媳妇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说:“我虽不认识她,但跟她父亲有过些交情,你今日若取了她的性命,怕不止是走漏了风声这般简单。”
黑瘦的男人听完之后却从鼻子里发出鄙夷的哼声,然后用挑衅的语气问道:“高公子说这些莫不是要保这个人?”
鬼媳妇没有答话,但面上的表情再明显不过了。
那男人绝对一早料到了鬼媳妇的反应并做好了不吃她这套的打算,当即嚷道:“想保他便明说,一会儿拿下面的东西说事,一会儿又拿他老头子来压人,当真以为我会怕么?!”
“我说的可有错?”鬼媳妇冷淡地应道。
对方不屑地嗤了一声,声音变得阴阳怪气起来:“我就道这高公子人长得俊俏,肌滑肤嫩跟个大姑娘一样,不曾想这性子也是娘们性子,瞻前顾后怕这怕那不说,有什么事也尽拐着弯讲……”
这男人的话还没说完,嗖的一声一道白光应着惨淡的阳光从我面前一晃而过,鬼媳妇手里的长剑不知何时脱壳而出已经飞到了他的面前,眼看剑尖就要挨上他额头了,好在他反应及时,千钧一发之际身子往后一倒避了过去。
剑贴着男人的面门直直地往前飞去,黑瘦的男人却因为自身重心的突然改变,在地上跌了个重重的跟斗,也就在他摔落地的同时,长剑咔地破开前方大树的枝干,剑身瞬间没入树干中好长一截,连我都能看得出来鬼媳妇分明下的是杀招。
原来我的鬼媳妇不仅死了之后是个厉害的鬼,活着的时候还是个武林高手。
黑瘦的男人当然感觉到这一招的狠毒,立时亮出自己的兵器,我还没来得及看清他拿出来的是什么兵器,只见他身形一闪,当我再次看见他时人已经瞬移般出现在了鬼媳妇的跟前,龇着牙狠狠问道:“你想杀我?”
我总算看清楚了,他手里拿的是一把通体乌黑的铲子,铲身极薄而且平整,不像普通铲子那般中间有明显凹陷的弧度,而且比起普通铲子要窄上三分之一左右,铲身边缘处经过开锋处理,看着比刀片还要锋利几分。
此时的鬼媳妇却完全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就好像眼前这把闪着寒光的铲子正指着的是别人的鼻尖而不是自己的。她面无表情地睥了眼紧握铲子对自己摆好攻击架势的男人,站在原地丝毫不为所动。
气氛霎时僵到了极点,周围另外几人没有一个有要上前劝阻的意思,这群人似乎都深谙明哲保身的道理,我趁此机会一一打量起旁边的人。
站得离鬼媳妇最近的是个女人,看起来挺小,年龄应该也就二十出头,也是男装打扮,要说长相,算得上眉清目秀、容貌水灵,但要跟我的鬼媳妇比起来,那肯定差得远了,不过她似乎也是这几个人里除了我之外表情最正常的一个——其他几个现在脸上无不挂着看好戏的神情。
稍微远一点的是两个身体壮硕的中年大汉,一看就是练家子,从他们的长相我断定这两个人一定是有血缘关系的,很可能是兄弟。
再往右就是那个尖嘴猴腮的鹰钩眼老头子,他后面不远的地方还站着一个精瘦的男人,三十岁的样子,穿的倒是文绉绉的,那双眼睛却总是游移不定,好像随时都在暗地里偷偷打着各种如意算盘。
时间慢慢过去,其实应该也就一两分钟的光景,我看见那个半弓着身子举着铲子的黑瘦男人右手已经有些微微颤抖,他神情紧张却进退两难,而我的鬼媳妇,依旧是一动不动地泰然处之。
这一战无须动手,高下已见。
这时候鹰钩眼老头子突然咳嗽了两声,他往前走了两步冲剑拔弩张的两个人笑嘻嘻说道:“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动起手来多伤和气,既然高公子和这位公子的父亲有交情,那便放他走罢,料想也出不了什么大乱子,就算作是卖高公子一个面子,不枉你我今日出生入死这一回。”
黑瘦的男人也许是觉得就这样顺着台阶下去未免太没有颜面,举着铲子不肯罢手,直到鹰钩眼老头子又拿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缓缓收了攻击的姿态,眼睛仍不死心地勾着我鬼媳妇的身影。
鬼媳妇并未搭理鹰钩眼老头子的话,也不看黑瘦的男人,径自去那颗树边拔出了自己的剑。
“不知这位小兄弟家尊何人,竟叫高公子有此前那般话。”鹰钩眼老头子不仅对我鬼媳妇冷淡的态度没有半点愠怒,反倒继续嬉皮笑脸地追问着。
“中山城严家,想必周老应该有所耳闻。”鬼媳妇用淡淡的声音回答他。
“可是那个中山首富严家?”鹰钩眼老头子竟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我就说这小子白白净净的瞧着像哪家的公子哥,原来是严家的小公子呀!”
“不就是有几个臭钱……”一旁的黑瘦男人朝着一边不服气地小声哼哼着,他的铲子不知道被收到了哪里,我估计那是把有折叠功能的铲子。
“小兄弟,这里已经没你的事了,快些走罢。”鹰钩眼老头子冲我眯了眯眼睛,做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我没动,把目光转向鬼媳妇,然而鬼媳妇只是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也没有看我,看样子她是默认了鹰钩眼老头子的话。
我一个迷路的人,走哪去啊,再说了,我现在无亲无故好不容易遇到个认识的人,虽然这个人并不认识我,但我就是想跟着她。
我不愿意走,但看看周围这些人,好像不走又不行。我的权宜之计是先暂时假装离开,然后暗中跟着他们,等鬼媳妇跟他们分开了我再现身。
我慢慢吞吞地往前挪着脚步,尽量走得慢一点,拖着时间。果然没等我完全走远,那群人便等不及地开始商讨起来了。
“还下去么?”
“怎么不下去,刚刚咱们是走了错路,这回换另一条路走!有那么凶的东西在,必然也有好货!”
“诶高公子且慢……”
“既已决定了要下去,磨磨蹭蹭的作甚?”这句话是我鬼媳妇说的,之后便没再听到她说话。
“这人有人道,鬼有鬼道,白昼乃是活人的世界,现在下去岂不坏了规矩?”
“你要是怕了等到天黑再下去便是,我和高公子一样并非你道上之人,恕不久候。”我听见这个女人的声音,偷偷回头去瞥了他们一眼,正巧看见她身形一闪,人随即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中。
接下来是鹰钩眼老头子,他叹着气说了句:“两位公子年纪轻轻已有这般胆识,我周半涯又岂能落后了!”说完他的身影也消失不见了。
剩下几个人留在原地小声商议了几句,依次消失不见。
出于谨慎,我躲在一颗树后面观望了好一会儿,才朝他们消失的地方走过去。走近后发现面前斜坡的底端竟有一个半米来宽的方形洞口,洞口的开口方正、边缘平整,洞壁上还留有一道一道清晰的铲痕。这很明显是新打不久的地洞,而且从铲痕的宽度来看打洞用的铲子一定很窄,这让我不由想起了刚才那个黑瘦的男人和他那把通体乌黑的奇怪铲子。
因为洞口位于斜坡的侧立面,是顺着地面坡度竖着往下打的,又是在底部,无论从哪个方向看都极不起眼,加上周围野草和枯叶的掩护,如果不是有意要寻找端倪,根本不可能发现这里还有一个地洞的存在。
我不由琢磨起那群人刚才的对话,他们说这地下有东西,很凶的东西,还有好货,还说了人鬼之道,说现在下去是坏了规矩……
这一琢磨,我立马什么都明白了。感情我面前的这个是个盗洞,他们是来盗墓的!
那么我的鬼媳妇在一千多年前原来是个盗墓贼?
一边想我一边不自觉地环顾起四周,昨天因为赶路,加上到这里时天已经黑了,我都还没来得及好好看过这片林子。乍看之下我才发觉原来昨天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走进山里这么深的地方了。
正所谓当局者迷,我虽是个风水行家,无奈身处这片密林当中,抬头枝干蔽目,低头落叶无边,又没有罗盘一类的辅助器物,只能从太阳的角度再结合地势大致的起伏状况以及植被的长势和风的来向勉强判断出这里确实应该是一块风水宝地。我不禁苦笑,风水宝地这个结论纯粹属于废话,不用看也知道,有墓葬的地方风水固然是好的尤其是大墓葬,可我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却在隐隐发慌,总觉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
我犹豫了一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脑子一热,从面前的洞口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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