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绮咯咯笑道:“人家多看我几眼又怎么了?那么多年轻姑娘还盯着你看呢, 我都没吃醋!”
罗慕之道:“有么?从出门到现在, 我就没看到一个年轻姑娘, 这街上除了你, 没有哪个女子入了我的眼呢!”
明明上元夜不忌女子出行, 满街的大姑娘小媳妇都打扮得花枝招展, 蛾儿雪柳黄金缕遍地都是。
叶绮长睫闪闪, 也笑道:“那么我也没看见什么男子,这街上除了你,没有哪个男人入了我的眼呢!”
两人一边笑闹着一边观灯, 一边谈论这盏灯做的好,那盏灯扎得精,罗慕之见街上行人摩肩接踵, 怕有人碰着叶绮, 更怕有人趁机吃豆腐,干脆站在叶绮身后双臂环绕着她, 当起了护花使者, 到了西湖边上, 卖各色小吃的数不胜数, 猫耳朵, 定胜糕, 糖桂花,麻球……
有一个做糖人儿的最有趣儿,现做现卖, 且可以按着食客的容貌身形做成糖人, 让叶绮惊羡不已。罗慕之见她喜欢,先让糖人儿师傅做了一个酷似自己的糖人儿给叶绮,又说:“把我吃到肚子里,我这辈子也跑不掉啦!”
叶绮笑咪咪地咂起来,一边咂一边说道:“让师傅也做一个我吧,你也把我吃进肚里。”
罗慕之刮刮她的鼻子,笑道:“放心,怎么能饶了你呢?”
罗慕之附耳对糖人儿师傅说了几句,糖人儿师傅点头会意,不一会儿,就做出来一个,叶绮看时,却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叶绮道:“不是说要做一个我吗?怎么做了一只凤凰?”
罗慕之拿着糖凤凰边咂吧嘴儿边笑道:“你在我心里,就是一只凤凰啊!”
叶绮一边吃糖人,一边任由罗慕之牵着她的手在人海中穿行,不知不觉竟走到人稀灯少的地方去了,叶绮道:“你往哪儿去?别是迷路了?”
罗慕之道:“只管跟着我走就是……”
又转了两个弯,叶绮见仍在西湖之畔,耳中却悄然一静,但离闹市也并不远,辉煌繁密的灯盏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摇曳生姿,实是一个闹中取静之所。
罗慕之指着眼前黑漆油亮的大门说道:“进去看看!”
穿过了阔朗的庭院,走过长长的青石板路,饶是叶绮自幼也算见过世面,这时也不免暗暗惊奇,这样的格局,简直可以媲美舅舅家在京城的别院了!
庭院里崇楼高阁,极尽园亭之胜,巍阁雕墙,红亭碧沼,进入正厅,满眼的紫檀桌椅,金玉绫罗,架子上陈设着古玩,墙上挂的字画皆是名人真迹。
叶绮问道:“这是什么地方?咱们到这儿来做什么?”
罗慕之道:“你且说这地方好不好?”
叶绮点头道:“很好啊,西湖边上的宅子本就难得,只怕有银子也难买到呢!”
罗慕之道:“这房子不仅在西湖边上,而且与曲苑风荷相邻,是黄金地段中的黄金地段,此地有一座官家酿酒的作坊,取金沙涧的溪水造曲酒,酒味香醇,如今是冬天,还不怎么样,到了盛夏,这里菱荷满塘,湖面上莲叶田田,清爽的湖风伴着荷香酒香,人不饮亦醉。”
叶绮有点明悟了,问道:“这宅子是人家给你的?”
罗慕之摇头道:“原先是,现在不是了……”
叶绮茫然道:“难道送宅子的人又后悔了,要收回去?”
罗慕之再也绷不住,笑了起来,说道:“这宅子是你的,是我送给你的!”
叶绮又惊又喜,罗慕之怕她不信,从靴掖里拿出一叠文书,展开来给叶绮看,说道:“这是宅子的地契和房契,都在这里,只写了你一个人的名字!”
屋里早有仆从点起灯烛,那文书上的字叶绮看得清清楚楚,果然只写了她一个人的名字,叶绮笑道:“人家既是送给你的,不就是我们两个人的,你还要费这一趟周折做什么?”
罗慕之摸着下巴,一本正经道:“那不一样啊,我也很喜欢这宅子的位置和风光,把房契写成你的名字,我以后才更要牢牢地抓住你,不然你一脚踹了我,我可要被你扫地出门喽!”
叶绮抬起脚虚虚一踢,罗慕之一把抱起她来,几步走到屋外,笑道:“阿绮,你看岸上在放烟火,好看吗?”
只见朵朵烟花如孔雀开屏,似天女散花,又像一把把五彩缤纷的手绘油纸伞。一会儿满天金灿灿的,犹如丰收的稻谷撒满天;一会儿又是满天红艳艳的,好似夕阳时候的晚霞铺满湖。
叶绮娇小的身子坐在罗慕之的肩上,犹如置身云端,在烟花绚烂的年纪,与你一起看满天烟花绚烂,这是几世修来的缘份!
过完了元宵节,罗家人也就各奔前程了,冯叔岩那边的订亲礼已经送来了,金山玉海耀花了人的眼自不必说,罗展霖打算在家里小住十几天,让冯叔岩和罗晴多相聚几日之后,再带着罗晴北上做生意。
家里的事就交给周氏和柳氏,顾颐白还要在罗家再住一阵,因为罗绡说过要他陪着同游杭城。眼前罗家自然事事以罗慕之的春闱为先,叶绮只要照顾好他就成了,其他事也不再需要叶绮照看。
朱雀大街那边的仆役车马一应是俱全的,但罗慕之夫妇北上肯定还是要带几个贴身旧仆,其实罗宅中多有眼皮子活的仆役托人求告想跟着罗慕之和叶绮上京的,但叶绮一向认为仆役贵精不贵多,那些势力阿谀的仆从更是万万不可放在身边,因此选来选去,仍旧把黄钟和琢言夫妇留下看守洗心居,琢言大年初二就生了个儿子,如今还没满月,自然是不便出行的,跟着他们去京城的人里头,叶绮这边由依兰带着青果儿,梅果儿两个,罗慕之那边由闰徵带着三四个来往传信的得用小厮,再带上厨房里的安嫂子,收拾停当,叶绮与罗慕之就坐着罗家的海鹘船北上京城。
当初叶绮由京城来杭城时,坐的虽是比这艘船还要大还要高的楼船,却不如现在的心境平安喜乐,那时虽是来杭城做新嫁娘的,但是不知道丈夫是什么样的人,婆婆小姑子好不好相处,所以心中颇为忐忑不宁,现在身边却有罗慕之做伴,每日罗慕之温书,叶绮做些针线,有时也会做些罗慕之喜欢的汤菜点心给他吃,叶绮心里其实是平静的,不平静的是罗慕之,那份不知所踪的伪诏如同一朵乌云般不时从他头顶飘过。
除了温书,他总会问叶绮:“今天到了哪里了?”“还有几天才能到京城?”不然就是“到了京城之后咱们先去找你舅舅。”
叶绮知道他是为自己担心,总是安慰他,“别担心,谁知道那伪诏的事是有还是无?” “你好生温书吧,别为不要紧的事耽误了春闱。”
罗慕之道:“这怎么是不要紧的事呢?你的事还不要紧,我也别去考什么春闱了!”
叶绮笑了笑,安慰他道:“就是再要紧,咱们也得从从容容地解决这件事,我告诉你一件机密,舅舅这些年来没少培植心腹护卫,那些人都是舅舅从原籍挑选了,一个一个亲自面见考验过的,然后才重金聘请武师教习,忠心和武功都很靠得住。”
罗慕之诧异道:“你舅舅是内阁次辅,朝廷的高官,皇上不是自会派人来保护他么?”
叶绮摇头叹道:“想要入仕途,你可得好好学着呢,你当这世上只有商场如战场么?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朝廷派下的护卫再好,也是皇上的人,若只是皇上的人也就罢了,怕就怕自家宅院中混进政敌的眼线,那才是要命的事呢!”
罗慕之虽然经历世事少,却极聪明,转念就想到了一个问题,“不对呀!既是机密,你这个外甥女是怎么知道的?这样的事恐怕崔大人连亲生女儿都未必会说!”
叶绮神秘地笑笑,说道:“别忘了崔家原籍的那些人也是我的亲戚,旁人若去打听,他们必不肯说,我若用心思去打听,他们知道我是崔家的外甥女,也就不怎么过分瞒我?”
罗慕之道:“这么说你表哥表姐们也一样能知道了?”
叶绮摇摇头,笑道:“未必,表哥和逸琴表姐也罢了,那三位表姐可是整天就知道忙着珠宝绸缎,打扮好了与贵女们交际钓金龟婿呢!”
罗慕之笑问道:“你查察这些做什么?也是为了钓金龟婿?”
叶绮伸指戳了罗慕之一下,笑道:“虽然不是钓金龟婿,但也有些关系,那时我想将来是要做秀才娘子的,可万一那个秀才书读得好中了进士呢?万一步入仕途挣个一官半职呢,我得仔细留心舅舅是怎么做官的,到时候好辅佐夫君啊!”
罗慕之心怀大畅,粲然笑道:“可真让你给说着了,你不就嫁了个书读得好的秀才么?等咱们到了京城,等着为夫我金榜题名时,可要好好谢谢你这位贤夫人的辅佐呢!”说罢,又想到一事,“你说你舅舅不贪财货,只一心想往上升,可他如今已是次辅了,难道还想更进一步?”
叶绮以指按唇,“嘘”了一声,悄悄道:“这可是舅舅最不愿让人提起的事,舅舅虽是老江湖了,可那庞首辅既然能登上首辅的位置,岂是等闲之辈?两人面儿上自然是一团和气,可是私底下……”叶绮摇了摇头,没继续往下说。
这时候安嫂子在船舱里喊了一句,“雪梨百合银耳羹煮好了,三爷和夫人快来尝尝!”
叶绮道:“咦?我没让嫂子煮糖水啊!”
罗慕之笑道:“是我让煮的,你看这么好的天气,跟你肩并肩在船头吹风聊天,不佐以糖水怎么能应景呢?”
叶绮笑了,过去跟安嫂子一起盛雪梨百合银耳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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