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昭华气上了心头, 口不择言, 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魏珩也从不是软和性子, 莫须有的指责, 他不接受, 即便对着长辈也鲜少退让。
“楚世子难得有这份孝心, 何不成全了他, 更何况,他当时就在马车附近,按脚程也该他先赶到, 若他比我还晚,那就其心可诛了。”
魏世子讲起道理来,能把人怼得胸闷气短说不出话, “小姑姑早些休息, 明日还要起早赶路,免得拖拖拉拉再碰到匪徒, 楚世子伤到要害就不妙了。”
魏珩话里的讥诮, 昭华听得分明, 胸口更是血气翻搅, 气得声音发颤:“这就是你对长辈的态度?我算是看明白了, 要走你走, 明日到了丛县,我要休整两日,等平京府府尹派兵过来护我进京。”
楚渊有疑点, 不能轻信, 侄子更不可靠,桀骜不驯,性情乖戾,与其靠他们还不如多等两日,待皇兄收到她的信函,派禁军来接她最好不过。
“小姑姑主意已定,那就只能如此了,子游还有要事在身,不能奉陪,还望小姑姑自己多加小心,不要入夜赶路。”
“入夜赶路的是你,不是我,我没你那么心急。”昭华一声轻嘲,没好气道。
一个两个都被小妖精迷了心智,等回了京,她倒要看看,区区一个小官家的女儿到底有哪点好,将她的侄子继子迷得团团转。
告别了昭华,魏珩又进到楚渊帐内,男人裸着上身趴在毛毯上,左肩用纱布缠了好几层,依然可见红色血迹渗出,看着还真有点惨。
楚渊闻声扭头,见是魏珩,嘴角扯了扯,勉强露出一个言不由衷的笑容:“世子大驾光临,楚某不能起身迎接,还望恕罪。”
“你的罪又何止这一桩。”
魏珩不讲情面,冷冷的一句奚落,楚渊神色微变:“世子这话什么意思?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明示。”
“我是动不了,不是听不到,”魏珩居高临下,冷峻的目光,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言辞更是直接犀利,“逮到机会就下手,也不想想当时合不合适,后面又该如何善后,难道在你眼里,我们皇家人的命就那么不值钱?”
这话有双重含义,也只有楚渊能听懂了,但他一个都不想认。
“世子这顶帽子扣得太大,楚某惶恐,担待不起。”
魏珩睥睨他的眼里是不屑的嘲讽:“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是死到临头还嘴硬,我倒是要看看,到了京城你还如何硬得起来。”
话落,魏珩多看楚渊一看都觉得烦,一个转身衣袍微摆,拂袖而去。
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楚渊嘴角的笑意瞬间敛去,眼底阴霾重重,垂在身侧的两手更是不自觉握紧,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压抑住满腔的愤懑。
“岂有此理,那个小丫头简直是胆大包天痴人说梦,想做我归南王府的嫡长媳,也得看她有没有那样的福分!”
王妃将丈夫寄回来的家书重重拍到案桌上,满脸怒容,一口气没喘上来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秦嬷嬷连忙给她拍背顺气:“主子先莫恼,这八字还没一撇,成不成,不光要看王爷的意思,您是后院的主母,挑媳妇,还不得顾着您的想法来。”
“顾我的想法?他们没有先斩后奏背着我上门提亲,就已经是顾着我了,我哪敢摆主母的架子要求这要求那。”
王妃这话说得要多酸有多酸,秦嬷嬷听着都有些无语,可主子想不通,她也只能绞尽脑汁地劝:“谁让世子爷到陛下跟前求了个婚姻自主,这天子都开了金口,也确实是难办,不过您是世子的母亲,凡事以孝为先,您若是坚决不同意,世子也不可能强来。”
“他为什么不能强来?他爹早两年就把他娶媳妇的聘礼准备好了,库房钥匙都在他自己手上,想娶媳妇,只需找个官媒提亲定日子就成了,哪还需要看我的脸色,我就是个没脸的。”
王妃自嘲起来,谁劝都没有,秦嬷嬷也是词穷了,斟酌了半晌小心翼翼试探:“那要不您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小门小户出生的媳妇更好拿捏,左右越不过您。”
“那丫头好拿捏?你莫是说笑吧,还没进门就闹得我们母子失和,真要娶进来了,还不得骑我头上去。”
这话说得,秦嬷嬷还真没办法反驳。
她对菀娘有恩,菀娘嫁进王府,对她只有好处,但于王妃而言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也不知道这丫头走了什么好运,居然是走丢多年的官家小姐,跟王府签的生契又被子游给撕了,这在身份上还真拿不出半点错处来。”
王妃想破了脑袋,最后恨恨道:“到如今,只剩下一招可用了。”
“什么招?”秦嬷嬷下意识问道,可千万别是杀人灭口这种昏招。
“你去趟姚家,要他们三天之内把女儿嫁了,不然就滚出京都,不准再出现在子游面前。”
秦嬷嬷心下一惊:“王妃三思,这三天未免太赶了,就是订婚也显得仓促。”
王妃抚着帕子笑了笑,一副胸有成竹的口吻:“如果有了合适对象,直接请媒人下聘到成婚,快的话三天也够用了。”
秦嬷嬷又是一愣:“主子您是想亲自给菀娘介绍对象?”
“我堂堂王妃给她相看夫婿,算她祖上积德了,他们姚家若是识相,就该感恩戴德高高兴兴应下,欢欢喜喜嫁女,莫要不识好歹做那飞上枝头变凤凰的荒唐梦。”
王妃改了策略,想到一个很合适的人家,先把他们说通,让他们直接去姚家提亲,这样更快。
崔氏听闻王妃到访本就惊讶,得知她前来的意图就更加纳闷了,这个妹妹仗着嫡出身份从不将她放在眼里,两人甚少往来各不相干,怎么这时候想到给她儿子说亲了,说的还是不久前述职回京前途未卜的姚家。
“这姚绥远人品如何,不用我说,你夫婿肯定心里有杆秤,他们同行回京,一路上孟大人对姚家小姐恐怕也有些了解,好歹是有来往的人家,总比那些非亲非故看几眼就定亲的要强,你想想你有三个儿子,年龄相差又不大,这一个说完亲,过个一两年下一个又要开始了,不抓紧点怎么行,这京中适龄的官家女可没几个了......”
王妃说得口干舌燥,但见长姐跟个木头人似的没反应,不禁气结:“多少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个闷葫芦性子,又不是继承家业的长子,有必要那么谨慎,成不成,快些给个话啊!”
“这事我一人说了也不算,姚家如今形势不明朗,我家老爷都不敢松这个口,我又如何说得。”
崔氏这番倒也是大实话,王妃也找不出什么岔,喝了口香茶润润喉,整理思绪继续扯:“说来那姚绥远也曾官至二品大员,在他那个年纪实属能耐了,这人啊难免起起落落,掉了再爬上去那才叫真本事,姚绥远这次回京就是个苗头,说不定哪天又高升回去了,到时候你再想攀亲,就是拿出大儿子,人家也未必肯了。”
王妃难得这么情真意切,崔氏听得倒有几分动容。
早年她也听说过姚绥远的名头,毕竟武状元不是谁都能当的,可惜后来因为一桩扯不清的官司遭了难,为人方面,其实没什么诟病。
“这样吧,等老爷回来,我跟他商量商量,明早再给你答复。”
“还商量什么,明早就带上聘礼去提亲,过了这村就这店了。”
王妃苦口婆心,把毕生的力气都用出来了,这木头姐姐还在这推推搡搡,真是要气死她。
“若是真如王妃所言,这个儿媳妇,我自然会为二儿子争取过来。”这是崔氏最后的表态,不能再多了。
“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到你娶媳妇那天,我必送上一份大礼。”
王妃见崔氏表情有所松动,虽然不是很满意但也只能这样了,崔氏出于客气留她用膳,她也难得客气地回推掉。
王妃离开没多久,孟无忌闻讯来到后院跟崔氏请安,崔氏知他是有意而来,也不瞒他,将王妃牵线拉媒的事一一道出。
孟无忌听完后脸色大变:“母亲千万不可去姚家,这姚家女儿,我们孟家娶不得。”
“为什么不能娶?”
看儿子神色,好像是不敢招惹,而并非人家姑娘有什么不好,崔氏就更好奇了。
一个地方小官的女儿,王妃如此重视,不惜放下多年隔阂亲自上门找她,光是这点就已经是不同寻常了。
“这姚家女和魏世子颇有渊源,数月前世子曾经找儿子打听过一把小刀,正是师父送给女儿的礼物。”
孟无忌小时曾拜在姚绥远门下学武,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孟无忌对姚绥远很是敬佩,意识到王妃此行目的不纯,为了姚姑娘的前程,只能将魏珩和姚姑娘的这层关系委婉挑出。
崔氏听了哪有不懂的,不禁有些气闷。
这个妹妹果然就没安过好心,自己看不上,嫌出身低了,又怕儿子不听自己的话,干脆提前给人家姑娘找个婆家,这一旦定了亲就是别家的人了,魏珩也不能明抢。
“是不能娶,也不能惹,这事就当没有发生过,你父亲那里也别提起。”
崔氏慎重叮嘱儿子,孟无忌点点头:“儿子晓得,不过这事瞒不了世子,等世子回京,我亲自向他解释,将孟家的立场表明。”
“恩,是该这样。”
“阿切!”
菀娘拉了拉身上的裘衣将自己裹紧,这日子好过了,身子骨反而没以前结实,难道她真就是个丫鬟命,忙起来身体才好。
“小姐,汤婆子灌好了,您赶紧暖暖。”
“你也去炉子旁边烤烤火,这一进一出手都有点凉了。”
“谢谢小姐关心,这里的管家人好好,给我们下人屋里也置备了火炉,木炭也够用,一整晚都不怕挨冻,魏世子可真是财大气粗。”
下人能有什么追求,吃饱穿暖就是人生大事,这院里住得舒服,管事的人都很和气,从不苛责她们更不存在体罚,对于谷雨而言就是很幸福的生活了。
不说别的,就这点,菀娘也很佩服魏珩。
他的私产很多,不少钱生钱的行当,澜沧院所有支出都是从他私库里划拨,从不曾动到王府中馈,御下的能力也不是一般的强,譬如常安灵犀,他们虽然性格上多多少少有些缺点,但对魏珩绝对忠诚,没有半点异心。
这样一个看似毫无破绽的人物,换谁都忌惮。
这转眼就要立冬了,他也该回了吧,再见面,又该说些什么呢。
菀娘忽然生出一种怯怯的情绪来。
自从两个人说开以后,她反而有些不知所措,想见又有点怕见,见了之后又当如何,他是不是一回京就要遣人过府提亲,其实她并不想他太早过来,如今父亲被皇帝这样不冷不热地晾着,姚家未必能留在京城,她还是想等家里彻底安定了再考虑亲事。
“姐姐,魏世子回来了,已经过大街了。”
姚小弟兴匆匆掀开帘子,还没跑进来嗓子就嚷开了:“魏世子挥鞭策马的样子可神气了,街两边的人都在看他,还有姑娘家朝他扔帕子呢!”
菀娘脑海里已经自发浮现出少年郎鲜衣怒马的飞扬英姿。
都道他少年老成,泰山压顶不崩于色,却忘了他还未及冠,就是招摇过市轻狂恣意又如何,他有这样的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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