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修)
也不知霹雳真的有趋吉避凶的神兽潜质, 还是他们比较好运, 这一段远行, 走了二十来天, 就只遇到几个不成气候的小贼, 被霹雳几声吼, 还有小弟几刀子一挥, 就很快吓破了胆,落荒而逃,真正穷凶恶极的山匪, 竟是一个也没碰到。
菀娘不禁问沐锦和姚小弟:“你们出来也是这样平顺?没遇到什么危险?”
姚沐泽抢先道:“遇到过一个江湖骗子,看我年纪小,说传授我独门绝技, 实则是想骗我的钱财, 坏得很!”
“那后来呢?”
“后来,我揍了他一顿, 揍得他哇哇大哭!”姚沐泽目光闪躲, 难得说话的时候不看菀娘, 那别扭的小神态瞧着就有点异常。
知子莫若母, 沐锦哼了哼:“怕是已经被人骗走了钱财, 那人又花光了, 要不回来了,才气得揍人的!”
闻言,菀娘看向弟弟的神情变得恍然大悟, 怪不得晕倒在半路上, 问他也是支支吾吾,说盘缠花完了,饿晕的,如今听娘亲这么一说,恐怕不是花完的,而是被骗了不少。
“没事,你还小,吃亏就是占便宜,当是一种历练了,下次你再碰到这种人,一眼就能看穿,”男人自尊心强,不管年龄大小,菀娘善解人意地调开话题,转而问沐锦,“娘,你呢,一路上有没有碰到特别危险的情况?”
“娘吃的盐比你们吃的米还多,怎么可能出事!”沐锦不无夸张地说,又指了指自己的脸,“更何况我打扮成丑陋不堪的无颜女,就是山匪来了,看到我也恶心得想要绕道了!”
“所以,娘你是丑到连爹都认不出你了!”姚小弟补刀的功力随着年龄的增长也涨了。
沐锦二话不说,两手揪着儿子两边脸蛋,眼里带笑,嘴里却一个字一个字地咬着说:“你爹认不出你这个小兔崽子,也不可能认不出娘的。”
通常这种时候,菀娘不怎么插话,目光来回在娘亲和弟弟身上流连,满脸就只剩下平静祥和的微笑了。
这样的美好时光在她看来就像梦境似的,有时一大早睁开眼睛,第一反应就是看看身边的人在不在,看到娘亲恬静平和的睡容,她的心也会变得慢慢平静下来。
菀娘悄悄掀开帘子的一角,借着露出的一点缝隙打量外面的风景,这一带可以说是天高皇帝远,各州县的景致跟中原也有着天壤之别。
菀娘越往北稍偏西的方向走,越感觉到水的匮乏,江河湖泊少了,客栈驿馆的洗漱用水也是按量供给,她这么掀一下帘子都感觉鼻子灰灰的,有点堵。
“碣州不比我们砡州,这里的章刺史对政务不大上心,平时也疏于管理,自己院子里有花有草不愁吃穿就百事不管了,老百姓的福祉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他每年都要派人上京笼络朝中大员,做梦都想换个富庶的地方。”
姚绥远有时也会跟沐锦聊聊政务上的事,尤其是周边州县,在这绵延苦寒的西北边境,什么都不懂其实最要命,要是忽然有个什么事,想躲都不知道往哪去。
“这样的官员才是大多数的写照,像爹爹廉洁奉公,清正爱民,反而吃亏不讨好。”菀娘实在是为爹爹不值。
沐锦无奈地叹了一声:“是非曲直,又有多少能说得明白,当年东宫失火,人为还是无意,到如今仍是桩无头公案,你爹爹只要一想到大火中丧命的十几个宫女太监,依然是心绪难平,你们啊,可别在他面前提这桩事了,不然他又要失眠好几天了。”
菀娘和姚小弟齐齐点头:“我们晓得的,在爹爹面前绝对不提这事。”
到了客栈,店小二殷勤地将饭菜端到房间里,见两名身姿窈窕的女子都还戴着帷帽,没有取下的意思,不觉有些失落,一晃眼又很快打起精神,拿着抹布擦了擦桌角,不经意道:“不知二位客人去往何处?这边关地带流民多,女子出行不易,二位可得多注意,特别是这几天,京里头来了个大人物,宵禁也提前了,到了亥时就不要再出门了。”
菀娘保持沉默,心里忽然有点突突的直打鼓,沐锦开口道:“小哥莫要说笑了,这边关州县十年都盼不来一个巡查御史,你说的大人物可别是什么京里的九品芝麻官吧!”
“哎,你看我这么严肃,像是说笑的样子?我这可是有小道消息的,灵着呢!”
店小二拍胸脯保证,倒是勾起了沐锦的一丝好奇心,她笑问道:“你又不说那大人物是谁,我们怎知那小道消息灵不灵!”
“我们东家二女儿是刺史大人新纳的小妾,可受宠了,由她透露出来的信儿能不准?”
“你们东家可真厉害!”
沐锦话里的讥讽,店小二估计没听出来,当是夸奖,分外得意道:“那可不,大人物目前就下榻在刺史府内,这城里的大户人家个个削尖了脑袋,都想把自家最漂亮的女儿送进去,跟着大人物去京都,往后吃香喝辣,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菀娘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不会这么巧吧,她们转道去了一趟玉恭县,走得算是慢的了,都这样了还能碰到,老天爷也太不开眼了。
但愿不是,但愿不是......
菀娘默默祈祷,竖起耳朵聆听娘亲和店小二的谈话。
“听你这么一说,那位大人物确实是来头不小,可你说了半天也没说出对方的身份,谁知道你是不是在吹牛皮,故意夸大其词!”
沐锦有意拿话刺激店小二,对方也是存了心要显摆,拍了拍桌子,爽声道:“这位姐姐,你是真的不懂了,归南王世子,听说过没?威震八方的少年将军,蛮邦贼寇哪个听了不忌惮?皇帝跟前的大红人,这大好江山以后保不准也是这位的,是不是很厉害?跟了他,哪怕只做个小妾,那也是八面威风,兴许往后还能当上娘娘呢,”
顿了顿,店小二走前两步,嘿嘿笑道,“心动不?飞黄腾达,光宗耀祖的机会就摆在眼前,只要十两银子,我就帮你引荐,让你们进入刺史府里,得以和世子爷一见。”
“归南王世子那样的尊贵人物,岂是我们说见就能见到的,就连你们东家的女儿也未必能够见着,再说了,我们不贪这投机取巧的富贵,这位小哥还是快出去吧,我们要用膳了,不劳你伺候了!”
听到是魏珩,沐锦也没什么好脸色,只想把店小二打发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不识好歹,过了这村就没了这店,有你们后悔的。”店小二甩了甩抹布,放了话走人。
等人离开了,菀娘取下帷帽,对着沐锦道:“娘,不如我们在这歇一两个时辰就出发,免得夜长梦多。”
沐锦考虑了一会儿,摇头道:“边关隐患多,外寇内贼时有出没,这时候赶路,到了夜里露宿郊野,凶险难测,不如明日一大早出发,行得快,入夜之前就能抵达砡州。”
沐锦刚说完,姚小弟过来了,关上门转过身就道:“娘,我碰到爹爹手底下的一个幕僚了,他来碣州办点事,听闻您也在这里,想上门拜见!”
“不不不,你要他好好办他的事,见面就算了,别分心。”她是偷跑出来的,哪好意思见。
姚小弟哪里不懂母亲的心思,因为他也不好意思,路上碰到了,转身就跑还是被追上了,看来他以后要更加用功练武才行。
“他已经托人给爹爹送信了,爹爹说不定会过来,这里离砡州不远,快马加鞭的话,我们明天就能见到爹爹了。”
“不不不,你爹不能离开砡州,若是被章刺史得知了消息,他跟你爹向来不对盘,说不定要参你爹一本。”
菀娘觉得娘亲有些过虑了:“爹爹接到我们以后就马上离开,章刺史应该来不及发现吧!”
“这你就不懂了,隔墙有耳,你爹要是再贬下去,那就真得跑到漠北大草原当个羊倌了。”
沐锦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言之凿凿,姚小弟用疑惑的眼神盯着她:“娘,您是不是不想见到爹爹,怕爹爹罚您?”
“我怕你爹?笑话了!是你爹怕我才对!”沐锦死要面子活受罪,转眼又是另外一种不在乎的语气,“他爱来不来,来了,我也未必跟他走,我还想在这里多玩两天呢!”
“要不您多玩两天,我们先走?”
菀娘以商量的口吻提议,其实并不想娘一个人留下,谁让这位母亲大人嘴硬呢,得给她一个台阶下。
最后还是姚小弟这个未来当家人一锤定音:“待会我去找那人,要他再给爹去封信,说我们明早就出发回砡州,叫他千万不要过来。”
“对对,我们自己回去,不要让他来。”拖一时是一时,让她有个调整心情的时间也是好的。
就这么商议好以后,母女俩留在客房休息,霹雳保护她们,姚小弟稍作休息就出去找人,等到回来天也黑了,洗洗就该睡了。
菀娘一如既往紧紧握住沐锦的手:“娘,我好像有点紧张,您说爹看到我,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还能是什么表情?当然是欣喜若狂感天动地,若不是你长大了,他可能都要抱着你转圈圈了。”
沐锦完全能够想象得出丈夫看到女儿那一瞬间的神情,稳重如山的男人,很少有情绪外放的时候,不过跟女儿久别重逢,可能就要绷不住了。
“能和爹爹娘亲,还有弟弟团聚,真好!”菀娘由衷感慨,短短的一句话,却道尽了两辈子的心声。
“是啊,真好!”沐锦也感慨地回,过了一阵,扭头看向女儿,见她还没睡着,斟酌语气问道,“菀菀,娘多句嘴,你别嫌娘烦啊!”
“娘有话就说,您说什么,我都不觉得烦!”
“那个,你对那个魏世子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
菀娘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坚定摇头:“没有,一点都不想,他自有如花美眷在侧,左拥右抱,享受齐人之福,他所谓的厚爱,我消受不起。”
沐锦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就怕你是一时赌气,跟他闹别扭,要是真给别的女人钻了空子的机会,哪怕男人不想,那也是够膈应的。”
尤其是店小二说家家户户都想送女儿进刺史府侍候世子,她听了都觉得不舒服,更别说女儿了。
“娘,我和他是不可能的,您就不要再提了,我如今只想早日到砡州,我们一家四口快快乐乐生活在一起。”
“好,不理他,我们菀菀这般花容月貌,还怕找不到如意郎君。”
这话没法接,菀娘笑而不语,反正她近三年都没嫁人的打算,娘慢慢找吧,不急。
这么聊着聊着,两人渐渐陷入梦乡,不知过了多久,一串震破耳膜的狗叫声骤然响起。
菀娘眼皮动了动,实在是困,不愿意睁开,忽然,她感觉身上一沉,有什么东西压着她喘不过气,这才艰难地掀开眼皮,眨眨迷蒙的眼睛一看,顿时咦了一声。
“霹雳,你怎么跑床上来了,咳咳,这什么味?”
睡着了不觉得,等一醒过来,菀娘吸了吸鼻子,一股子烟味,白色烟雾从门窗缝里渗了进来,她惊得赶紧坐起,推了推身旁的沐锦。
“娘,快醒醒,着火了,我们快出去!”
沐锦很快也醒了,两人迅速套上外衣,穿上鞋子,用帕子捂着嘴,由霹雳在前面开道,叫上隔壁房的姚小弟,火急火燎地冲了出去,往后院空地跑。
烟雾是从厨房那里传来的,整间房子已经是火光冲天,店里几个伙计一人一桶水,站在外围使劲泼。
不一会儿,几个挎着大刀的衙役冲了进来,最前面的小头目大声嚷道:“你们这怎么回事?宵禁的时辰纵火,是不是图谋不轨啊?正好有几个外邦奸细流窜到了这附近,说不定就在你们客栈里!”
“大人冤枉啊,我们清清白白做生意,怎么可能跟外藩人勾结,我们东家的女儿是刺史大人新纳的小妾,就冲这层姻亲关系,也不可能啊!”
“刺史大人有十八房小妾,你们东家女儿算个啥玩意,还敢拿到老子这显摆!”
小头目眯缝眼儿特能聚光,粗粗扫了院子一圈,扫到不远处站着的两名女子,年长的成熟妩媚,风情万种,年轻的青葱水嫩,娇美如花,光是这么瞅几眼就让人有些把持不住了。
“今儿个运气不错,逮到两个大美人了!”
男人色眯眯的眼光让母女俩感到不适,姚小弟更是一脸怒意地站到母亲和姐姐身前,可惜他个子矮,挺身而出也挡不住男人放肆的注目。
菀娘拉着沐锦转过身:“娘,不如我们回房吧,反正着火的不是客房那边,就是烟雾大了点,我们把门窗打开透透气。”
在屋里呆着也比在这安全。
“恩,我们走!”
“站住,往哪走呢,没看到官爷在这里查案啊!你们三人模样实在是陌生,不像是城里的住户,说不好就是敌国派来探察情报的奸细,今儿个你们一个都别想走,乖乖跟我回大牢受审!”
小头目手一挥,领着手下往菀娘他们靠近,霹雳冷不丁从旁边跃了出来,一下子蹿到衙役们跟前,抖擞着一身黑亮得发光的毛发,发出夜里听着更为惊心动魄的雄浑吼叫,大有一犬当关万夫莫开的王者霸气。
小头目看到霹雳惊骇得声音都有些抖了:“还,还说你们不是奸细,这凶兽张牙舞爪满身狰狞,一看就是异域来的,今儿不捉了你们,我碣州哪里还有宁日。”
菀娘吸取了教训,后面几次进城都是让霹雳趴在马车里,用毯子盖住,好在守城兵士盘查也不算严格,掀了帘子看一眼就放行,没想到反而是快要到砡州了,这麻烦事一茬接一茬。
菀娘正要说话,沐锦握住她的手,率先出声:“你这小官好没道理,我们是拿着路引,经由守城兵士核对以后才进的城,若我们有问题,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世间万物千奇百怪,我这狗长得怪了点体格大了点,又有什么稀罕的,你肯定一直在碣州呆着,很少去到其他州县,见到的稀奇物件少了,方才如此大惊小怪。”
嗷嗷,我不怪,你才怪!
霹雳非常配合地一声长啸,应应景,然而,正是这更加厚重的吼声,把人的三魂七魄都要喊出窍了。
小头目身侧站着的一名衙役凑上前小声嘀咕:“头儿,不如我们撤吧,两名女子一个小童,斯斯文文清清秀秀,看着也不像奸细啊!”
男人转头瞪了手下一眼:“奸细会在脸上写字,告诉我们他是奸细?你越觉得不像的,越有可能!舅舅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托给我,我身上担子多大啊,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
冠冕堂皇!不就看上人家俩美人了,想弄回家乐一乐!
手下表面恭维地夸了夸老大,实则不屑一顾。
“娘,别跟他们讲道理了,不打,他们是不会服的。”姚小弟扛起了大刀,随时准备干架。
“你们这是拒捕?罪加一等!”小头目喊得特别大声,想制造气势吓唬他们,让他们束手就擒。
沐锦一声冷笑:“抓我们,你们还没那个资格!”
“妇人猖狂,稚子无状,不捉你们这些乱民,碣州难安!”小头目朝身后招了招手,大喝,“兄弟们上,谁冲得最快,等回去了,哥哥我论功行赏!”
话落,只听啊的一声惨叫,小头目直愣愣往后倒了下去,带着身后的手下一个个也跟着倒,而在他身上把他死死摁住的,就是我们威武雄壮的大灵兽霹雳。
嗷嗷,叫你嚣张,叫你没礼貌,本兽压不死你。
霹雳举起爪子,长长的趾甲尖得就跟小刀似的,看得小头目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哆哆嗦嗦尖着嗓子喊:“快,快回府衙搬救兵,把把把所有的衙役叫过来,通知我舅舅,叫他派兵来援助!”
“休想走!”
姚小弟几下飞跑起来,挡在院门前,拦住衙役的去路。
“你们这是忤逆,造反!”衙役说得格外愤慨。
“谁造反了?”
院门外走进来一个人,身形高大,步履矫健,菀娘瞧着面熟,走近一看,惊呼:“莫侍卫长!”
“多日未见,姑娘可还好?”莫大表现得十分有礼。
沐锦也走了过来,语气就没那么好了:“你瞧瞧我们像是很好的样子?只是路过这里歇息一晚,却被人当做奸细喊打喊杀,也是够晦气的。”
“奸细?”莫大微微一愣,随即朗声道,“实在是荒谬!你们两个弱智女流,加一个小弟,怎么可能是奸细!”
“是啊,更何况我还是从归南王府走出来的,曾做过世子爷的婢女,若我是奸细,世子又是什么!”
菀娘这回说得很直接,把话挑明了,不仅想把世子拖下水,也是想看看莫大的反应,他不认识她正常,但霹雳是世子的狗,他却视而不见,这就有点奇怪了。
莫大是打算装到底了,露出有些惊讶,又不是特别惊讶的表情:“原来姑娘在世子跟前待过,失敬失敬,对了,世子正好也在这里小住,相请不如偶遇,三位随我去刺史府,那里环境清幽,更适合几位休养。”
“不了,”菀娘摇头婉拒,“莫侍卫长叫这些人离开,不要扰我们休息,就是对我们最好的招待了。”
莫大的反应让菀娘疑惑了,魏珩遇到娘亲,并查到弟弟的下落,让他们一家三口得以团聚,到底是刻意为之,还是真的意外,越想越想不明白了。
“既然姑娘不愿意那就算了,”莫大也不强求,大步走到衙役跟前,伸手就是一拳头,“没眼力见的蠢货,这是世子的人,你们也敢动,活得不耐烦了!”
霹雳从小头目身上跳开,男人这时候腰酸背痛腿脚发软,在手下搀扶下颤悠悠地站起,可还没站稳,就被走过来的莫大一脚踹翻。
“仗着刺史是你舅舅,在外为非作歹,欺凌百姓,这次回去,我定要在世子面前参你一本,看章刺史还能如何护着你!”
这话实在是大快人心,沐锦听了浑身舒坦,等一群人走了,母女俩回到房间,她摸摸霹雳圆滚滚的大脑袋,禁不住赞道:“都说好人养好狗,这狗懂事,有义气,主人应该也差不到哪去。”
“是啊,他好,所以,您觉得女儿该回王府给他做妾?”菀娘凉凉道。
“做妾当然不成!”沐锦立马否定,转而又道,“可也未必是妾啊,那世子有跟你说,一定要纳你为妾?他堂堂王府世子,若真的有这个念头,根本不需你同意,当时你只是他的侍女,要怎么样还不是他说了算。”
关于这点,菀娘也有想过。
世子跟她共寝了好几天,时常对她亲亲摸摸抱抱,她也感觉得到他某方面的渴望,可每次撩着撩着,她都快被他撩出火了,他又及时打住,并不曾真正做到最后一步,以他的身份地位,想要一个人,根本无需忍耐。
想是这么想,可情感上,菀娘依然接受不了。
毕竟她没有做好和他同床共枕的准备,他强势闯入她的生活并进行干涉,哪怕当时他是主子,有这个权利,菀娘反抗不了,可到底还是意难平。
“娘亲,我以后的夫婿,不需要那么有权势地位超然,只要他人好,真心待我,有担当有责任心,像爹爱护娘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女儿是个通透人,娘都不如你想得明白,”沐锦感叹道,末了,又补充道,“但也不能长太差,咱家就没一个丑的,若是长相不行,孩子又随爹,往后得多自卑啊,找亲事也未必顺!”
“自然是不能和爹爹还有弟弟差太多,不然我也得自卑啊!”
“所以啊,你先自己选,然后我们再给你把关,一定挑个既好看又有正义感有担当疼你宠你的如意郎君。”
说来说去,还是要看脸,菀娘哭笑不得,这个娘哦,也只有爹才能惯得出来。
莫大回到刺史宅邸,魏珩尚未歇下,莫大先是回禀了公事,然后停顿片刻,欲言又止。
“没事了就出去!”
魏珩正倚在榻上专注看兵书,头也不抬,清清淡淡的语气就像一阵微风,飘过即散。
“世子,今日我在外巡查时遇到菀姑娘了。”
话落,周遭一片寂静无声,静谧到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到,莫大有时也猜不透这个高深莫测的少年主子在想什么,提着心神惴惴等待。
然而,约莫一盏茶的工夫,也不见主子有何反应,莫大不禁在想主子是不是看书看得忘乎所以,没有听到他讲的话,清了清嗓子正要再说一遍,就听到主子用低润醇厚的嗓音缓缓道:“在哪里遇到的?”
“福来客栈!”留意着主子的脸色,莫大谨慎道,“当时章刺史的外甥正带着手下搜查奸细,见到他们母子三人,怀疑他们的身份,要带他们回府衙审问,我当即将他们教训了一顿,至于后面要不要继续惩罚,请世子训示!”
“她是奸细?”魏珩呵了一声,低哂道,“倒也说得通!”
不用刻意使用美人计,也能成功扰乱他的心神,若是将她安插在他身边,才是最高明的计谋。
世子这话一出,莫大愕然,有些无措,不知如何接话了。
好在魏珩接下来又道:“章刺史的外甥是个什么货色?”
“是个好大喜功,自鸣得意的势力小人!”
“蛇鼠一窝才叫般配,那就让本世子为他指一门好姻缘吧!”
大半夜,章刺史抱着小妾睡得正憨,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管家在外面喊道:“老爷,不好了,出大事了!”
章刺史一个哆嗦,被吵醒后浑身冒火,推开小妾批了件外袍下床,打开门就是一通骂:“天大地大老子睡觉最大,你是不是不想做了,不想就给我滚!”
“不是,是世子,世子绑了表少爷,说要见您!”
“绑谁?”章刺史脑子有点迷糊,听到也以为自己听错了。
“表少爷得罪了世子,世子要治他的罪,说要剥了他的衣服游街。”管家不敢打阻,闭着眼睛一口气儿说完。
章刺史一听更懵了,又是不解又是大怒:“沨儿和世子井水不犯河水,他没事得罪世子做什么?”
“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世子在院里等着呢,老爷快过去吧,表少爷被绑在树上,估计撑不了多久了。”
“这个混账玩意儿,没干几件正经事,就会给我扯后腿。”
章刺史一边整理衣冠,一边骂骂叨叨地往外走,到了世子院里,就见外甥倒吊在树上鬼嚎。
“舅舅,你快救我,世子好没道理,我又没惹他,他不由分说就叫人绑了我!”
章刺史不搭理外甥,先走到魏珩跟前,脸上挂着笑,恭恭敬敬道:“不知臣的外甥所犯何错,惊动了世子,半夜这般罚他?”
“你外甥并没有得罪我。”
魏珩金口一开,章刺史蒙了,难不成这个世子真是个不讲道理的主。
“你外甥得罪了我都舍不得说一句重话的人。”
一句神转折,章刺史脸色变了又变,早就听闻魏世子护短,让他也舍不得说一句重话的人必定十分金贵了。
“舅舅,你快放我下来,我不行了,脑子要爆了!”
章刺史回过身,走到外甥跟前,对着他倒吊在最下面的脑袋就是好几下猛拍:“你个不争气的东西,叫你去查奸细,你做什么去惹世子爷的人,吃了雄心豹子胆是吧,不打你,不长记性!”
“哎哎,那三人确实可疑,我只是想带他们回衙里审问,谁晓得,啊,别打了!”
热闹看够了,魏珩心气也顺了,又做出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一脸坦荡地当起了和事老:“不知者从轻发落,念你外甥是初犯,小惩大诫,让他长长记性,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放他下来吧!”
“......”
你要是讲道理,早干嘛去了,绑了这么久!
章家外甥脑部充血严重,两眼发花,站也站不稳,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摇头拍脑袋。
魏珩坐回到位子上,端着一杯茶,沿杯口抿了抿又放回去,捋了捋衣摆,貌似不经意地问道:“你这个外甥年方几何?”
“有,有十八了!”
“可有娶亲?”
“暂无!”
“那是有点急了,不如,我来当一回月老,给你家外甥牵一条极好的红线。”
“得世子看重,是沨儿的福气。”章刺史实在想不明白世子是何用意,只能这般中规中矩的回了。
“令媛如今十六,也是当嫁的好年纪,表哥表妹,青梅竹马,天生一对,又能亲上加亲,不知章大人意下如何?”
世子话一出,甥舅两人齐刷刷变了脸,脸色白里透着青,章刺史还没出声,外甥便抢先抗议上了。
“不,我才不要娶,表妹不知道跟哪个野男人苟合,弄大了肚子,堕过胎,我娘要是听说我娶她,会打死我的,啊,舅,你又打我!”
“你个混账玩意,叫你兜不住嘴,叫你不长脑,叫你什么话都往外冒!你是不是想看我死了你才痛快啊!”
不用魏珩出手,舅舅拧着外甥好一顿胖揍,魏珩冷眼旁观,直到章刺史打累了,外甥鼻青脸肿,瘫倒在地上动弹不得,他才慢悠悠站起身,走到外甥脚边踢了踢,冷厉的眼风扫向战战兢兢的章刺史。
“章大人前两日还透露出要把女儿送给我做侧室的意思,莫不是将本世子当冤大头了?”
“不不,世子误会了,我说的是小女儿,小女儿是清白的,干干净净,再长几年比大女儿还要美!”章刺史紧张得额头冷汗直冒。
“小女儿?”魏珩又是一声冷笑,“你小女儿才十二岁,你把本世子当什么了?饥不择食,是个女人就要?”
“现在是小,过个两三年就大了,专门为世子培养的美人胚子。”
章刺史应变能力也是杠杠的,然而,对上魏珩,注定要踢到铁板了。
“你们想卖,我还不想买。”
一句话说绝,章刺史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好不尴尬。
“两小无猜,天作之合,就这么定了,大婚之日,别忘了通知我,我必定送上一份大礼,庆这对佳人百年好合。”
这是想蒙混过关都不行了,章刺史感觉一颗心都凉了静止不动了,这么个怂货女婿,倒插门,他都不想要。
“舅,我和表妹不合适的,您行行好,啊,”
还没说完,外甥就被舅舅一脚踹翻,章刺史怒不可遏,“你以为我想把女儿嫁你?就你这种怂蛋,算我倒了八辈子霉了!”
回到房间的魏世子,依旧没什么睡意,坐在桌前望着窗外一弯明月,静思了好半晌,才将一动不动当壁画的莫大叫到身边,听不出情绪的问:“你说我明日一早要不要去拜访姚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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