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韵看着满院的梨花,她现在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不想说,只想借着月色望着满园桃花发呆。人们常说三月梨花最是美妙,能让人感受到冰清月结,也能在这白色缤纷的世界里找到属于自己的一份静谧。
她习惯性的双腿抱膝盖,坐在那里,也许外人看来她在寻找造船的思路,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此时的她只想着放空自己。
有时候她也很奇怪自己,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厌烦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抵触事情找上门。有时候她也很是纳闷,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这么积极的去做事,为什么要这么积极的去逢迎别人。
这也许就是成长的烦恼吧?自从十五岁及笄之后,她想的事情和做的事情,不再是少时那般的单纯而又简单,很多时候会瞻前顾后,会想很多可能发生的,不可能发生的,也许会发生的,也许不会发生的旁枝末节。
她发现以前的自己是希望自己快快长大,好脱离父母的制约,好独当一面,自由自在的生活,可当自己真的有机会独当一面的时候,她又希望回到小时候,回到那个不愁吃穿,不必思考怎么养家糊口的小时候,每天只知道学习,每天只知道玩耍。
一滴泪缓缓滴下来,她很想问自己怎么了,可是她一头的烦恼,一脑门子的麻烦,她没有办法去细究,更没有办法去跟任何人说说她内心的痛苦。
她低下头认真的看着手里飘落而下的梨花花瓣,站起身来,找出花匠留下的锄头,锄头上挂着一个小小的锦囊,一路捡着满地的梨花瓣。不多久这锦囊便是满满的梨花瓣,她小心的扛着锄头为这些花瓣挖出一个小坑出来。
此时去而复返的俞默煥看着苏韵这般的动作,有些诧异的走到她跟前,将锦帕递给她,“阿韵,你在做什么?”
“葬花。”
“葬花?为什么要葬花?”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些梨花花瓣飘零在地上很可怜,想要给她买一个归处罢了。”
“是吗?你认为这葬花能给花最好的归宿吗?”
“不然呢?还有其他更好的归宿吗?”
“阿韵,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没有,我只是睡不着罢了,你怎么还不睡?”显然苏韵并不想跟俞默煥说些自己的无奈,其实她也说不出心里的那份无奈和失落。
她其实也知道,这属于她自己没事找事,可是她如何说?说自己真的就是找事而已吗?怕是连她自己都觉得这纯属于无理取闹吧?可是她却控制不住这种无理取闹。
“阿韵,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又或者是对于这船的模型制作有一些担心?”俞默煥不了解女孩子的心思,总想着往具体的时间上去靠。
“船模型?我造船坊目前的图纸还没给出去,怎么做这模型船?再说这模型船只怕造船坊的老工人也没时间制作。”苏韵突然语速加快起来,看来她真的是心里有事情,
俞默煥虽然知道苏韵心里有些事情,但是他并不想让她闷在心里,既然他是她这辈子的依靠,那么他愿意伸出双手帮助她走过任何一段黑暗时间。
“阿韵,确实你也不必担心,船的图纸在你今天中午定下来的时候,我已经安排小厮去你的造船坊去制作造船模子去了,而你只要明天亲自或者让小姨子去下令告诉他们造船就好了。”俞默煥蹲下身来,帮着她一起葬花。
“阿韵,你现在还小,很多事情若是承受不来,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若是你很担心自己的如何跟李皋谈,我可以帮助你一起去跟李皋谈。反正我过几天要押运一些青瓷去帝都长安,这临走之前去见一见江南转运使也是对的。”
苏韵抬起头看向俞默煥,“你要去长安了?”
“嗯,造船节结束,乘坐阿韵你的新船,前去长安。我已经写信报喜给杨太真了,相信这李皋见过你的船之后,阿韵你造船的能力将会名噪长安城了。”俞默煥以手舀着溪边的清水为她细致的洗着满是泥巴的双手。
这清水顺着她娇小可爱的小手而下,将她白嫩的小手变得更加清澈莹润,这月光之下的他是那般的认真。苏韵从侧颜望过去,看到了这个男人的细心和温暖,这个男人真的是用心在呵护自己对吗?她鼻头一酸,带着些许哭音。
“阿焕……你都为我准备好了?”她是感激的,感激俞默煥的细致和周到,更感动他对她的无微不至。
“傻瓜,你父亲也是我未来的岳父,我也会担心和紧张的。”
“可是你……”苏韵张了张嘴,“可是你还是自动用了资源,为了我……我一个还没长大的小孩子。”
“孩子?我可不觉得你是个孩子。你如今都是成年的女子了,若是苏叔没有摊上这件事,怕是你如今都坐着花轿进了我俞家大院了。”俞默煥揉了揉她的团子发髻,“好了,你的手干净了,过来吃一些甜汤吧。”
俞默煥拉着苏韵往院子里的石桌上走去,丫鬟在那里备下了甜汤。
“你这是……”苏韵抬起头,一脸诧异,“怎么会给我煮甜汤?”
“小丫头,我看你今晚也没吃多少,又被从坤搅了心情。我觉得你终究还是会饿的,便嘱咐厨房给你准备一些吃的。”俞默煥吹了吹微微烫口的甜汤,这汤勺里的甜汤散发着迷人的香味,而他的脸上带着一贯的宠溺。
这种幸福,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她讷讷的说道:“那个,我可以自己来。”
“你在这里又是葬花又是哭鼻子的,怕是手早就木掉了,还是让我来喂你吧。毕竟我打算一直这样待你,提前练练手也是应该。”这句话很大胆,如此直白的告白让苏韵脸红的发烫,而他仿佛没看见一般,将汤匙送到她的嘴边,“来张嘴。”
苏韵乖乖张嘴,一口甜美的汤汁下肚,她的眼里再次红了起来,这样的男人,她此生何其有幸?
俞默煥看着又要哭了的苏韵,叹了口气,“阿韵,你这样对胃不好,来不要哭了。这件事情终究有了着落,你该要做的是开心才是。”
“可是阿焕,你这样待我,我忍不住想要红了眼眶……我……”苏韵还想说什么,却被俞默煥住了口,“好了,明天我寻来这李皋的行程,帮你想想怎么去见到李皋,你在谢谢我吧。你现在赶紧吃一些垫肚子,今晚咱们得通个宵夜了。”
“你要在这里留宿?”
“留宿?”俞默煥扑哧一笑,点了点苏韵的小鼻头,“你想什么呢?我是让你帮我一起整理搭建船模型的木条,咱们一晚上整理出两个模型船来,也好让你到时候将这些木条装箱带过去送给那李皋。你总不能空着手去见江南转运使吧?”
“啊……我还以为……”苏韵快言快语的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自己硬生生的打住,她想到哪里去了?这整个秋山北苑都是俞默煥的,他想住哪里不就是住在哪里吗?
“你以为什么?”俞默煥逗着苏韵,看着她低下头不再说话,笑了起来,“你呀,就是喜欢伤风悲秋的多想,好了,吃饱了,咱们就开工。”
俞默煥撩开衣袍,学着胡人的模样将衣袖扎了起来,他手里有着一个雕刻专用的小刀,小厮们陆续搬运来木块,他随手捡了一个起来,开始雕刻起来。
苏韵看了一眼旁边雕刻的俞默煥,这个家伙还有当木匠的本事呢?她不得不佩服这个博学多才的未婚夫,有这样的男人做丈夫,好像是一件挺不错的事情呢,是吧?
俞默煥抿着嘴巴仔细的雕刻着木块,一边比对着图纸上线条,一边修缮着手里的木条。这满院灯光,月光摇曳之下,一个男子坐在院中为他心爱的女子雕刻着礼物,这画面让苏韵一记便是好多年。
此时苏韵也加入了与俞默煥雕刻木舟的行列,她的速度比俞默煥还要快,这十年在造船行业的摸爬滚打,让她能够看一眼图纸便了然于心,更是能够极为快速的制造出这造船的模型木条。
俞默煥看着再次焕发精神的苏韵,嘴角扬起宠溺的笑容,看着她比赛式的跟自己比速度,也加快了雕刻木舟的速度。
一夜未眠,满地木屑,终于在破晓时分只做完了两个船只的模型,累的腰酸背痛的苏韵刚站起来,就感觉到了一阵头晕眼花,她摇了摇脑袋,还没站稳就有一种要晕厥的模样。
俞默煥赶紧站起来,将她搂在怀里,看着那失去意识的苏韵,连忙打横抱起朝着外院跑去。
满院子的丫鬟被俞默煥的行动给震惊到,随着俞默煥通知小厮请来府中大夫,才知道他的阿韵竟然一直处于血气不足的边缘。
到底是什么让她的身体每况愈下?这一点让俞默煥抿紧了双唇。阿韵不过十五岁,没道理这般羸弱,一定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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