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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度

秦氏有好女 南方赤火 3836 2021-04-02 19:49

  罗敷在大军后方的营寨里, 点一盏暖灯, 挽袖研墨, 一字字的写信。

  军中女眷不少。缝衣、洗衣、做饭、砍柴……因着兵源紧张, 许多非战斗性的任务, 只能托付给妇女完成。

  “入伍”的女眷大多都是无家可归的冀州百姓, 跟着大军, 能有口饭吃。虽然这饭也并非日日能吃饱。

  罗敷谢绝了大家的“拨给她几个侍女伺候”的提议,一切尽可能自力更生。

  但相邻的那个军帐就不一样了。侍女们出出进进,伺候着一位小祖宗。

  韩鲁和韩齐留在冀州, 安抚百姓,料理政事,走遍田间乡里, 每日繁忙劳累;韩燕披挂出征, 且坚持要带上自己的女儿妙仪。

  知道这孩子倔强任性,过去还能有个韩夫人监督威压着, 让她不敢做傻事;眼下若把她一个人留在邯郸“守寡”, 没有个女性长辈日日照料, 天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经历大起大落, 韩妙仪已比往日要通情达理多了。有时候麻衣污了, 没有及时洗涤, 她也只好穿上;有时候粮食定量分配,饿得紧了,没有粟饭, 只有亲兵们猎来的几样野味, 她也只好打破茹素的戒律,填饱肚子最要紧。

  但偶尔有那不晓事的妇人逗她:“你的夫家,如今在何处?”

  韩妙仪说不出来,放声大哭。

  ……

  罗敷写完一封信,立刻有人接过,封口,快马加鞭送出军营。

  如今她反倒比军中的书吏文臣更忙。她要以“东海夫人”的名义,向全国各路诸侯——尤其是白水营旧部所在之处——正式发函,请他们起兵响应冀州牧韩燕,匡扶汉室,锄奸讨逆。

  信写完了,墨迹晾干,便让人一封封的送了出去。

  接到信的各路军阀,就算不响应,只要不反而相助卞巨,宣布一个中立旁观,就算相助良多。

  卞巨在洛阳统治日久,排斥异己,杀害忠良,引来颇多不满。白水营众人一致推测,他虽以天子的名义下诏,但肯无条件给他卖命的诸侯,已是少数。

  在这种闪电攻势之下,他能依仗的,就是他那些嫡系兖州部队。

  而这支部队,尽管训练有素,但战斗力还远远没有恢复到巅峰状态。

  *

  元月三日,卞巨布阵完毕,遣数员大将,于虎牢关陈兵十万,严阵以待。

  虎牢关北靠黄河,南倚嵩山,是洛阳东面的门户,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雄关矗立山口,俾睨平原,山川冻土,千里冰封。冰冷坚硬的甲胄之下,不少兵卒手足冻伤,痛痒难耐。

  韩朔巡查阵地,见此情景,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用讲话来激励士气:“敌人不日便要攻关。咱们争取一鼓作气,全歼对手,人人都有封赏!”

  白水营很快也陈兵扎营,几十个士兵纵马出列,个个都是极大嗓门,高声喝骂:“我等奉天子衣带诏,领兵勤王,护我大汉江山!逆贼!今日便是你们气数将尽的时刻!”

  韩朔早有准备,一声令下,也有几十个大嗓门横空出世,哇哇叫道:“无耻反贼,不自量力!我等奉天子之命把守国门,待得号令到处,你们一个个身首异处!还不投降,更待何时?”

  当前时代,诸侯领兵作战,通常有个惯例:肉搏之前,双方各派大嗓门军士“骂战”,细数敌方的种种倒行逆施,声明己方的正义之师如何强大,必将碾压你们这群无道之兵,如此种种。

  虽然大部分情况下,这都是消耗体力的无用之举,但偶尔也会出现把敌方大将骂得口吐鲜血,气死在地的情况。因此这一环节也必不可少。

  众兵听着听着,咋舌不已。

  都是身经百战的,“骂战”也见过不少,唯独没见过今日这种,举着同一个天子的诏书,互骂对方是逆贼的!

  骂辞还都差不多!一点创新的空间都没有。

  两拨军队在虎牢关上下对峙,你也奉诏讨逆,我也奉诏讨逆,形成千古未有之奇观。

  僵持大半日,“骂手”换了好几拨,都累得气喘吁吁,各自“鸣金收兵”,回去休息。

  这属于战前造势,韩朔也不着急。卞丞相给他的任务,是将虎牢关守住至少十日。

  至于十日之后,则可以审时度势,酌情撤退,将已成为一座空城的洛阳暂时让出去,唱个空城计,伺机反扑。

  因此他不着急。令军中日夜戒备。

  入夜,关下火光浮动,白水营大军的轮廓隐然呈现。

  韩朔命人估算,得出结论:对方至少八万人的兵力。

  虽然己方人数仍是占优,他还是凛然心惊。

  偌大中原,诸侯分治,除了他家丞相,还有谁能在短时间内聚齐如此大军?

  不过军师转而来给他宽心:“听说敌军里多是收拢聚来的流民,缺乏训练,素质不齐。这些人对上咱们大军,十个都未必能打得咱们一个。”

  韩朔听了,略微宽心。

  第二天,大雪纷扬,寒风割面。军帐被吹得左歪右倒。几匹马冻毙在地。

  这个鬼天气下,双方心照不宣,谁都没主动邀战。照样是轮班派人出阵辱骂,骂得酣畅淋漓,比昨日又多了些花样。

  第三天,白水营这边的“骂手”少了几个人。出来露面的都带着喷嚏咳嗽,似乎是被冻感冒了。韩朔一方的骂手大胜而归。

  军师请示:“要不要出战?”

  韩朔冷笑:“咱们以逸待劳,就算天天骂阵,又能如何?倒是敌人远道而来,多耽搁一天,就多吃一天的粮草。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在这虎牢关前浪费多少时间。”

  ……

  第七天,韩朔终于觉得不对劲。

  远处的敌军营帐却似乎殊无动静。风吹红旗,冻得僵硬。

  无人出入,连脚印都少有。

  至于那几个大嗓门骂手,更是集体请了病假,不见了。

  倘若想象力丰富些的人,也许会以为,对方莫不是保暖措施做得不到位,统统冻死了?

  韩朔观望半日,猛然叫道:“不对——快,快出兵去追!”

  ……

  关门大开,快马掠过,韩朔不顾偏将谋士劝阻,率三万军兵出阵,无人应战。

  再驰数里,派人分散去查,愕然发现,关下矗立的一个个营帐,里头压根就是空的!

  连住过人的痕迹都没有!

  只有最前面的几顶帐子,里头堆着简陋的灶台。数数铺位,满打满算三十人,就是前几日每天辛苦开嗓子的“骂手”们。

  其余人呢?

  韩朔冷汗遍体,暗道:幸亏我提前出关,这才发现敌人的拖延之计!

  忙下令:“快去报丞相!他们暗度陈仓,多半已绕过虎牢关,从西面绕道偷袭了!”

  但也心中疑惑不解。敌军数万人,若要静悄悄的绕过虎牢关翻山越岭,这么个大雪硬滑的天气……每天能走几里路?得摔死多少人?

  纳闷归纳闷,同时传令,急调大军,去西南两面阻截。

  刚刚下令完毕,猛然间听得一声炮响,只见东边冲出一彪军马,领头的正是虎背熊腰的大将淳于通。他没多话,只一个字:“杀。”

  韩朔猝不及防,本能地拨马后退。猛地又是一声锣响,北面冲出另一波人马,正是龚节带队。

  几乎是同时,南面枯树林、西南碎石滩、东北冰河面……黑压压的大军凭空而降,也没通报姓名,也没派人骂阵,冲着落单的韩朔部队,直接围攻!

  韩朔大惊,“快!回马!进关!”

  他贸然出关,只因以为料到了敌人的空城计,因此身边只带了三万军马扫尾,而且正在调遣勘察当中,孤立突出,翼侧暴露,队伍分散得厉害;谁知原来是诱敌之计,此时骤然被白水营全员埋伏袭击,竟成了个敌众我寡,加之情绪慌张,兵甲不熟,一上来就被攻了个措手不及。

  箭落如雨。韩朔瞬间身中数箭,幸而有盔甲护体,入肉并不深,只是轻伤而已。凭借精熟武艺,加上身边人拼死护卫,竟而杀出一条血路,急向关内撤退。

  关内留守的军队此时才意识到变故,又见韩朔满身带血的撤回来,慌忙出关接应。

  但还没行多远,侧翼里又是一支埋伏冲出,堪堪截断韩朔部队。紧接着,白水营部队迅速转向,冲过关前平原的厮杀场,直接拿下了空虚的虎牢关!

  韩朔在刀光剑影里看到关门缓缓关闭,如痴如醉,如梦似幻。

  突然一柄大刀当头砍下。一名偏将拼死将他推开:“将军快撤!撤回洛阳!再作计较!否则……”

  韩朔不忿。驰骋疆场数十载,没见过这么打仗的!

  但败势已成。对方占了虎牢关,兵力犹如凭空增加数倍,又有源源不断的箭枝滚木补给,俨然反客为主,成了攻方。

  韩朔咬牙出血,最后做一番努力。见南侧平原似有缺口,当即挥鞭转向:“从那里突围!”

  纵马驰近才看到,那是一个数千人的方阵,敌兵高矮不一,大部分面黄肌瘦,且衣着不统一,像是传言中的流民队伍。

  韩朔心中一喜。这定是敌人的软肋所在了。

  当即下令:“全员冲过去!”

  赵黑握紧长矛,手心出汗,不由得向旁看一眼。

  张良目视前方,轻松道:“没问题。三倍的兵力都能对付。看我手势。”

  赵黑回头对兄弟们低声喝道:“都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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