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站年玉瑶这边的奴才, 大多是为了行事方便, 总要听一个侧福晋的话, 怎么看都是听年侧福晋的来办事更省力一些。

　　最起码, 年侧福晋不会有诸多要求, 弄得一干奴才都为此头疼。

　　虽说, 这些个做奴才的, 干得就是伺候主子的活，可这活也分轻重，世人都想挑轻便的做。

　　乌拉那拉氏也就去几日, 她和胤禛都还留了奴才在圆明园内，李氏在圆明园内是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但很明显的，年玉瑶感觉到了一股滞涩感。

　　年玉瑶闲来看书, 斜依在窗下的贵妃榻上, 翻动书页。

　　外头细雨分分，屋檐下有鸟儿躲雨, 窗棂上有停驻的蜻蜓。

　　年玉瑶搁下书册, 伸出食指, 不久便有蜻蜓飞到指尖上。

　　蜻蜓翅膀微振, 薄翅上的水珠, 尽数抖落了下来。

　　年玉瑶一抹脸上的水渍, 露出一个纯粹的笑容，每当这种时候，她都觉得如今这一切是如此的美好。

　　窗外传来鸟儿的鸣叫声, 合着落雨之声, 年玉瑶听出了一声声悠扬的曲调。

　　年玉瑶将手伸至窗外，她指尖的蜻蜓，应声飞上外墙。

　　一个转身，年玉瑶正要重拾书本，就听见屋后传来一声声鸟儿的惊叫声，以及羽翅拍打之声。

　　年玉瑶一挪身子，看向窗外，就见成群的鸟儿从屋檐上飞过。

　　“这是怎么一回事？”年玉瑶心道。

　　窗外一个小丫头匆忙走来，一见窗内的年玉瑶，先是吓了一跳，然后才行礼。

　　年玉瑶临窗而坐，指了指天，道：“你可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外面的雨虽不大，但却极其细密，又绵绵不绝，这天的雨在外头站上一会儿，头上、衣服上就能披上一层水做的薄纱。

　　这样的天、这样的雨，别说是人，就连鸟也不呆在雨里。

　　空中有鸟飞过，实在是一个不正常的现象。

　　龚嬷嬷出现在年玉瑶身后，对杵在外面的丫头道：“侧福晋在问你话，快进来说话。”

　　“是！”小丫头吓得一哆嗦，又弯下腰道：“是，是，奴才……奴才这就进来，给……给侧福晋请安。”

　　年玉瑶手向后一撑，回首看向身后的龚嬷嬷道：“你别吓到孩子，看她打扮，像是新进宫不久的，怕是胆儿小的很。”

　　龚嬷嬷正色道：“如此胆小，如何能在主子面前伺候，看到是要多吓吓才成。”

　　年玉瑶无奈一笑：“你又说笑了。”

　　龚嬷嬷眼角带了几缕笑纹，道：“奴才，可不会说笑。”

　　这丫头还真是新进圆明园的不久的，如今她在这清晖阁内，做的都是一些最苦最累的活。

　　年玉瑶看着眼前不过才十一二岁的姑娘，没起任何同情，能进这九州清晏的，想来也有一些门路，这种人才用不着她可怜。

　　“说说吧，李姐姐又做了些什么？”年玉瑶好生以待。

　　才短短三天，年玉瑶就感觉这日子过得可以用鸡飞狗跳来形容。

　　就在昨天，李氏就做了一件常人不会做的事。

　　李氏说那院子里生发的草木带来了虫蚁，就让人跪在那新生的细草丛中，用镊子一个一个的夹虫子。

　　正常人，谁能想到这个，不都是让人在草堆里洒驱虫灭虫的药粉了事。

　　年玉瑶听到的时候，那是目瞪口呆，这折磨人的手段，可真是新颖。

　　那些奴才也是有苦说不出，不然也不会连那些置身事外的奴才，也都渐渐靠向年玉瑶。

　　李氏难以伺候，这已是公认的，对这些奴才来说，难伺候些并不打紧，做主子的多少都有些脾气，他们自个儿小心些就是。

　　可偏偏李氏还喜欢磋磨人，碰上这样一个主子，做奴才的自然是躲都来不及。

　　今天有雨，李氏又想出了个新花招，说是太过吵闹，让人去驱赶那些躲雨的飞鸟昆虫，这些飞鸟昆虫哪懂人言，在驱赶之下，自然是满院子乱窜。

　　也不知李氏图的是什么，她这样一来，不是跟吵？

　　这小丫头，是临时被叫去后殿的，不过年玉瑶直接将人给截了。

　　年玉瑶听完之后，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内心。

　　这……这实在是太……太让人意外了……

　　“这都是什么事啊？”年玉瑶手摊开晃了晃。

　　年玉瑶仔细一听，还真听见了几声人声，怪是好笑的。

　　在这种时候，年玉瑶还怪是想念乌拉那拉氏的，有乌拉那拉氏在，最起码李氏不敢搞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龚嬷嬷也是表情一滞，她能想到后殿院子内的情形，是如何的滑稽。

　　年玉瑶又道：“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儿呢。”

　　小丫头道：“奴才父亲姓钱，在家排行第五，大家都叫我五妞。”

　　年玉瑶抿嘴一笑，道：“这名字不错，五妞儿……”

　　钱五妞：“奴才在。”

　　年玉瑶道：“我有些口渴，你去水房提一桶山泉水来。”

　　钱五妞感激涕冷，道：“奴才这就去。”

　　去水房提水，总比去雨里头乱扑腾要好，钱五妞满心欢喜地去给年玉瑶办事。

　　李氏那头不断地拱火，恨不得将火烧到年玉瑶这里。

　　有些事，过去了也就过了，可这事年玉瑶不能忍，这吵着她了。

　　年玉瑶穿上鞋子，起身道：“走，咱们过去看看。”

　　“是……”龚嬷嬷另拿了衣裳，给年玉瑶换上。

　　前殿和后殿只隔了一条游廊，年玉瑶只需穿过一扇月门，便能进入后殿。

　　后殿的院子里，一片狼藉，地上有不少昆虫的残骸，鸟儿则挤挤挨挨地站在屋檐上，不断抖动羽毛，又将脖子缩起来。

　　“奴才们给年侧福晋请安。”

　　殿外的奴才，一个个的都给年玉瑶请安，声音并不整齐，此起彼伏的。

　　年玉瑶忍不住捂住耳朵，明知故问地道：“你们在做什么，我在前头都能听到这儿的声音。”

　　站在廊下的高嬷嬷帘子，只见李氏从里头出来。

　　李氏矫揉造作地道：“怎么都停下来了，继续……若是我咱在这殿里看见一直鸟，我就……哎哟，您怎么在这儿呢？”

　　年玉瑶尴尬一笑，上前道：“这外头风雨脸面，您出来做什么？”

　　李氏看看殿前那些个湿漉漉的人，道：“这不是……这不是听到了声儿，出来迎你。”

　　年玉瑶笑盈盈道：“你不是才看见我？”

　　李氏眼神一厉，道；“你还没说……你来做什么？你在那屋自里呆着，不是挺好的，何必冒这个头？”

　　年玉瑶笑看李氏，道：“虽是不错，可也总得出来走走不是？”

　　“你！”李氏见年玉瑶轻描淡写的说，一把火烧到了心里。

　　年玉瑶收起玩笑的心态，道：“也别‘你’了，我来，不为别的，就是李姐姐这儿太过吵闹，扰了我的清净，我就想来……”

　　李氏好笑道：“你想怎么样？你要是忍不了，那就搬出去啊，你搬的出去吗？不能，你就给我受着。”

　　李氏朝那些奴才说了句：“你们还不快给我动起来。”

　　年玉瑶看着李氏得意的模样，摇了摇头，不再与李氏争辩。

　　有年玉瑶在，那些奴才也放不开，假模假式地挥了两下手，又叫了两声。

　　李氏的脸蹭的一红，大声道：“你们是怎么回事？给我大声点！”

　　年玉瑶凉凉地道：“你何必和这些奴才置气，有什么冲我来。”

　　“哼！”李氏偏不。

　　年玉瑶真觉得李氏这样，是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李氏不就是欺软怕硬嘛……

　　李氏敢在口头上和年玉瑶说两句，却不能真刀实枪的和年玉瑶干上。

　　年玉瑶好言相劝道：“李姐姐还是让这些奴才散了吧，都有半个时辰了，尽够了。”

　　李氏闭口不言，光看那些奴才蹦跳。

　　那些奴才也不容易，身上一副早已湿透，人更是气喘吁吁。

　　年玉瑶不忍，又道：“李……”

　　李氏拿起乔来，道：“就算你求我，我也是不会开口的。”

　　年玉瑶真是被李氏给搞糊涂了，她哪有要求李氏，这简直事个笑话。

　　李氏张张嘴，又要说些什么，激一激年玉瑶。

　　年玉瑶却先张开口嘴，指着李氏头顶上方，脸变得特别扭曲。

　　“啾啾……”一只灰扑扑的麻雀从李氏头顶飞过，在李氏的发髻上，留下了一滩不明液体。

　　年玉瑶抽抽嘴角，道：“既然李姐姐不听我的，那我就走了，不用你送。”

　　那摊不明液体，顺着李氏的头发，滑到李氏的额前，再流到李氏的鼻尖。

　　李氏鼻尖一凉，用手沾了沾，立刻暴跳如雷。

　　屋脊上那站了一串鸟儿，嘲笑似得叫了两声，四散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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