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妥了初夏该穿何种质地、何种颜色、何种花纹的衣裳, 乌拉那拉氏又开始谈论, 要用何种首饰来与衣裳搭配。
又是一个循环, 在每一个人发表完自己的意见之后, 乌拉那拉氏又抛出另外一个话题。
好像永远都不会停歇。
“咱们继续说……”乌拉那拉氏略兴致高昂, 没有任何疲倦地道:“府中门窗, 一到夏天向来是用花罗装饰, 去岁用的是素白之色,今年用何种颜色才好?”
李氏依然第一个回话,“素白的看着干净, 不如今年也用这种颜色?”
乌拉那拉氏笑着侧过脸,道:“虽然花罗的纹样每年都不同,可看多了一个颜色, 总想换一种颜色看一看。”
显然, 乌拉那拉氏自己也在为难,她这个福晋做了那么多年, 一直都是不功不过。
雍亲王府内的一切, 都是按部就班的进行, 乌拉那拉氏只需按照奴才给出的想法或点头或摇头, 说两句无关紧要的意见便可。
可今年, 乌拉那拉氏却想做出一些改变。
但改变, 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乌拉那拉氏对李氏失望不已,李氏如今就是个应声虫,一点儿用都没有。
一旁呆坐的宋氏, 乌拉那拉氏更加不指望。
“年氏, 你可有什么想法?”乌拉那拉氏寄予希望一问。
年玉瑶抬起头,双唇微动,吐出声音,“天青色可好?”
乌拉那拉氏:“天青色?”
年玉瑶一眨眼,道:“是的,天青色。宋代瓷器多见天青色,此色淡雅至极,用以做为窗纱,很是合适。”
王府之中有存世的宋瓷,经年玉瑶的描述,乌拉那拉氏对天青色有了一个想象。
“确实不错。”乌拉那拉氏点头道。
乌拉那拉氏心中终于有了主意,道:“今天就到这儿吧,我乏了,你们各自散了吧。”
李氏笑容谄媚,起身道:“妾身送福晋您回房休息。”
正要退下的年玉瑶和宋氏,都被李氏这一句话,弄得一僵。
李氏实在是多此一举,她们走的不是一条道吗?
因为乌拉那拉氏这一场一时兴起而产生的谈话,所有人都是饥肠辘辘,午膳的时间也早已过去,这期间虽然茶水点心不断,可年玉瑶不能放心吃喝,胃里依然空荡荡。
年玉瑶如今只想乌拉那拉氏快点起身离去,这样她也好跟着一块儿回九州清晏,将自己的肚子填饱。
宋氏看着窗外不断西斜的太阳,内心忍不住开始焦急,她已很久没有这样久坐,她总是喜欢在自己房门前站着,站到夕阳西下,确定那个她所等的人不会来以后,才会回到房内。
如今,宋氏只想回到她的那个方寸之地,去等那一个不会来的人。
只因李氏这一句话,便耽搁了所有人。
乌拉那拉氏内心极度不悦,冷冷地道:“你若是不送我,难道就不回去了?”
原本还算平和的气氛,就因为乌拉那拉氏的一句话,开始凝滞。
乌拉那拉氏凉凉地看着李氏,道:“你自己既然不能好好的走回去,那就继续在这儿待着吧,我们走。”
李氏伸向乌拉那拉氏的那只手空落落的,从始至终,李氏都没有抓住过任何人和事。
年玉瑶终于回到房内,她整个人都是一抖。
方嬷嬷迎上前来,对年玉瑶嘘寒问暖,“侧福晋快进来,这会儿天还有些冷,奴才已让人生了火,你先喝杯热茶。”
年玉瑶接过盛有热水的被子,一时没有感觉到温度。
年玉瑶这才发现,她的手已冷的毫无知觉。
“我……”年玉瑶又是一抖。
“侧福晋!”方嬷嬷握住年玉瑶的手。
年玉瑶的心乱跳了一拍,她自己都是一吓,生怕这是生病的前兆。
“咕噜……”声音从年玉瑶的肚子发出来。
“呵呵……”年玉瑶笑得手一抖,微烫的茶水不住晃动,几乎就要洒出来。
年玉瑶将茶水往桌上一放,捧着自己的肚子哈哈大笑。
“哈哈哈……”
方嬷嬷瞪大了双眼,看着那又发出一阵响声的肚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龚嬷嬷遮起不住翘起的嘴角,道:“快别笑了,侧福晋都饿成这样了,你还不快去,去……”
方嬷嬷捂住自己的嘴,起身行礼道:“侧福晋请勿责怪,奴才这就去准备。”
年玉瑶已饿过了劲,若不是发出这一声响,她都不觉得饿。
“快别笑了,看看屋里有什么吃的,先拿一些过来。”年玉瑶掩饰地道。
年玉瑶平白添了一个笑话。
说来也巧,乌拉那拉氏带着府中一干女眷饿了一回,远在紫禁城中的胤禛,也是饿了一天。
康熙已再不能容忍太子胤礽。
今日,康熙召集诸王大臣,对这些人先是一番敲打,说他早已知道,他们这些人中,有人与太子结交甚密,又有兵部尚书耿额欲为主人索额图报仇,因此,康熙当场锁拿耿额、鄂缮、齐世武等审问。
胤祉叫住走在前面的胤禛,道:“四弟,四弟,你慢点儿走,等等我。”
胤禛一个转身,道:“三哥,你怎么在在这儿,我还以为……”
胤祉一把抓住胤禛的手,道:“你以为什么?你以为和阿灵阿了以及马齐,将你给撇下了?”
胤祉指指胤禛,道:“你啊你……就你走的快,我们正商量呢,跟我来。”
在康熙锁拿耿额等人不久之后,有人告发托合齐不收礼法之事,康熙便托合齐一事合并处理,一齐交由胤祉、胤禛、领侍卫内大臣阿灵阿、署内务府总管马齐等,会同宗人府一起审查。
此事,肯定不能草草结案,须得费些时日。
一干凡事人员刚刚下狱,光是提审就要耗费数个时辰。
虽然处理此案的人员众多,但胤禛却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细节,正想再去提审一下托合齐。
胤禛被胤祉裹挟着拖到一处僻静处。
胤祉像是怕胤禛要走一般,缓缓松开手,道:“四弟,这些日子不再,我和阿灵阿以及马齐商量了一下,这事必须从严办。”
胤禛拍拍袖子,道:“这是谁的意思?”
胤祉指了指自己,道:“这是我们的意思,若是四弟你同意,那就再好不过。”
胤禛别有深意地道:“‘我们’是谁?”
“啧。”胤祉见胤禛不上道,便一挥手,道:“这事儿你就别管了,看我的吧。”
胤禛坚决地道:“这可不行!”
胤祉摊开手,问道:“怎么就不行了?你什么事都不用做,到时候还能记你一份功,这样的好事,你怎么就不愿意呢。”
胤禛毫不退让,道:“汗阿玛既然将此事交给我,我自然是要好好办这件事,这样才能报答汗阿玛的……”
胤祉见胤禛冥顽不灵,便道:“行了……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只有一个人,我们……可有三个。”
胤禛见胤祉终于露出了真面目,问道:“八弟等人是否参与其中?”
胤祉拉开与胤禛的距离,几不可闻地道:“不止是八弟他们,还有你那弟弟亲的兄弟十四弟,也在这里头掺和了一脚。”
所有人兄弟,包括胤禛,都在满心期盼着胤礽这个太子倒台。
这些兄弟里头,又分了两种人,一种人是为了能使胤礽倒台,可以做任何事情的人,另一种,则是有着底线,希望这件事能在一个比较合理的范围之内,妥善解决的人。
胤禛就属于后一种,而胤禛的身后,还站着康熙。
康熙两立太子,又两废太子,这让天下人如何能信任康熙这个皇帝。
所以废太子一事,不能操之过急,定要将错处全都推给胤礽,并让天下人深信不疑的认为,是胤礽有错,康熙不得不废了他这个太子。
胤禛深知康熙秉性,也知胤祉等人若真如此,怕是下一个倒的就是他们。
胤禛只要静静地看着就好。
但在此之前,胤禛还需向康熙表明一下自己的立场。
因事情太过重大,胤禛一连在宫中呆了数日,这些日子里,胤禛饭都是随意的吃两口,将注意力全放在了这桩案子中。
与胤禛决然相反的是胤祉,胤祉在这段时间内不断与大臣来往,罗织胤礽的罪过,想快速地将胤礽这个太子打倒。
在众人的推波助澜之下,胤祉却收了手。
许是因为胤礽的前车之鉴,令胤祉断了和朝中大臣的联系,又或者是阿灵阿和马齐的全力配合,使胤祉产生了怀疑。
怎么看,都令人怀疑,若没有胤禩的授意,阿灵阿和马齐如何会对胤祉马首是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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