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佑不以为意, , 道：“没人和我说这些, 这宫里可没有人敢和我说这些, 全是我自己想的。”

　　年玉瑶诧异地问：“既然无人与你说道, 你如何会生出这种想法？”

　　福佑抱住被子的一角, 道：“这有什么可问的, 我就是这么想的，哪儿来的那么多的理由。”

　　年玉瑶一怔，见福佑双手揪住被角, 一双黑黝黝的眼睛透露着小心，心中大为后悔，不该如此向福佑追问。

　　“是我想多了。”年玉瑶上前抱住福佑, 道：“你今天怕是累坏了, 咱们休息。”

　　福佑确实累，如今被年玉瑶点出, 立时打起了哈切。

　　寝殿内的灯一盏一盏熄灭。

　　伴着福佑的呼吸声, 年玉瑶缓缓入睡。

　　养心殿内灯火通明。

　　苏培盛听人已摆好膳食, 端来一杯奶茶, 道：“主子, 按您的吩咐, 膳食已经准备妥当，您是……”

　　胤禛坐在案前，合上手中的奏折, 道：“嗯……都这时辰了。”

　　苏培盛为难地道：“可不是嘛, 主子娘娘正等着主子您呢。”

　　胤禛看向一旁的自鸣钟，在确定时间之后，道：“让皇后先行用膳。”

　　说着，胤禛又拿起桌案上的另一本奏折。

　　苏培盛脸一白，心中叫苦不迭，“嗻。”

　　皇后在养心殿后殿东耳房内翘首以盼，她私心里还是想着，能为皇上再生一个孩子。

　　如今虽还在孝期，但能同宿一屋，总是一个好开头。

　　皇后左等右等，等到一桌饭菜都凉了，结了一层白白的油花，皇上都不曾出现。

　　“主子娘娘，皇上已经歇下，请您也……”传话的小太监来的快，走的也快，都没带走赏钱。

　　喜塔腊嬷嬷颇为可惜，道：“今天是娘娘你的大喜日子。”

　　皇后凄凉一笑，挥退了众人，喃喃道：“这算什么大喜日子，贵妃与我同在坤宁宫升座，受众人跪拜……”

　　喜塔腊嬷嬷双膝跪地，制止道：“娘娘！可不能再说了。”

　　皇后张张口，再发不出声音，跟哑巴了一般。

　　心中的怨怼无处发泄，皇后更是郁郁。

　　今日典礼的流程，皇后早在数日前便已熟知，可她连个反驳的权利都没有，只能是悉数接受。

　　如今在这里悄悄说这些话，何其可笑。

　　夜悄悄地深了，宫内不曾平静，宫外亦是。

　　在坤宁宫，向身为贵妃的年氏行大礼，廉亲王福晋郭络罗氏心里多少是有些不服气的，毕竟她曾幻想过，在坤宁宫向南而坐的会是她。

　　“当真是气人！”郭络罗氏回到府里，解了礼服，有取下护膝，往榻上一歪，一个眼神，支使丫头过来给她捶腿。

　　刚送走兄弟的允禩，一进屋就听到了自己妻子的抱怨。

　　郭络罗氏挥退丫头，坐起身来，道：“这到底是哪朝哪代传下来的规矩，竟要我等，向年氏那等汉人跪拜。”

　　允禩头疼不已，在妻子身旁坐下，劝慰道：“那是贵妃，再者贵妃也不是汉人，是在籍的旗人。”

　　郭络罗氏冷哼一声：“什么旗人，往上数两代，她家还都是奴隶，是咱们满人的奴隶！”

　　“胡说！”允禩近日不顺，心中本就有气，听妻子越说越离谱，喝止道：“就算是奴隶，那也是爱新觉罗家的，和你有什么干系！”

　　郭络罗氏眼眶瞬间一红，道：“你倒是好，居然说起我来了，别说是我，我可是瞧见了的，就连十三他媳妇，兆佳氏心中也是有不满。”

　　这看似不起眼的一句话，却让允禩眼中一亮。

　　允禩极是感兴趣，追问道：“你真瞧见了？”

　　郭络罗氏没好气地道：“这还有能有假，又不是只有我一人瞧见了。我还瞧着，郡主的脸色也不大好。”

　　郭络罗氏口中的郡主，说的自然是胤祥和兆佳氏亲女，胤禛的养女。

　　“那真是太好了。”允禩拍手相庆，“看来老四身边也不是铁板一块，那可真是太好了……”

　　“这可不像是好事，我瞧着皇上他对贵妃，实在是宠爱非常。”兆佳氏心中颇有些不对付，若她府里有贵妃这样的人物，那她肯定谁都睡得不安生。

　　胤祥本就不爱听这些，道：“少议论宫里的事，你跟我说这些，我难道还是去劝四哥？”

　　非议后宫，这可是罪过。

　　兆佳氏一想到自己在坤宁宫行了两回大礼，道：“可是……”

　　胤祥疲倦不已，只觉得兆佳氏呱噪，道：“我累了，你让人叫乌苏氏过来伺候。”

　　兆佳氏面上淡淡，但心中不愉，“是……”

　　立后、册妃的典礼过后，新年近在眼前。

　　年玉瑶除每日去给皇后请安外，还要协助皇后管理后宫。

　　去年正逢先帝新丧，宫中些宴会不是取消，便是简办，皇后也没正式露个脸，如今可得好好筹划，让皇后摆出皇后的架势，在众人面前好好露一回脸。

　　宴会上的穿着的衣服是有讲究的，内务府都已备好，但首饰却可以做文章。

　　皇后显得兴致缺缺，“内务府送来的都是好东西，怎么穿戴都是好看的。倒是二格格的婚事，还是来年的选秀……”

　　年玉瑶放下手中的玉镯，道：“郡主的婚事早几年便定下来，该准备的都准备了，等出嫁的时候只会更丰厚。选秀的事儿有礼部，多少年都过来了，娘娘何须担心。”

　　胤禛自己守孝，但不强制别人，在籍的旗人中适婚的男女不知凡几，再有，胤禛有义务给宗室子弟赐婚。

　　万事不操心，那岂不是成了一个废人，皇后看向年玉瑶，眼中隐隐闪过一丝羡慕，贵妃有儿女，还可以为儿女操心，费神费心，当真是好。

　　年玉瑶见皇后陷入自己的思绪中，疑惑不已。

　　喜塔腊嬷嬷迈着略有拖沓的步子，道：“主子累了，还请娘娘您明日再来。”

　　年玉瑶看着已拉开帘幕的宫女，道：“那好，我明日再来。”

　　喜塔腊嬷嬷亲自送贵妃出殿。

　　“奴才听说，娘娘要遣您宫里的几位嬷嬷和一些宫女出宫？”喜塔腊嬷嬷紧跟在贵妃身后，紧张地询问道。

　　年玉瑶深感意外，没有反问，只道：“嬷嬷们也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了……”

　　原先雍亲王府中的奴才，一部分是内务府的包衣，另有一部分是胤禛所领旗下的包衣，不论哪种途径进的府，在府中劳作时，见家人总的来说是一件方便的事情，可自从入了宫，这就成了奢侈。

　　喜塔腊嬷嬷艳羡不已，道：“贵妃娘娘可真是宽厚。”

　　年玉瑶不停歇地走向宫门，道：“宽厚的是皇上，若无皇上的恩旨，我又岂能做这等安排。”

　　胤禛下了明旨，若宫女进宫年满十年，又或是年逾二十五的，皆可申请出宫。

　　喜塔腊嬷嬷尴尬一笑，站在宫门不远处，道：“奴才恭送娘娘。”

　　年玉瑶刚要迈向前的步子停下，问站在她背后的喜塔腊嬷嬷，“嬷嬷，你可是想出宫去？”

　　喜塔腊嬷嬷深弯着腰，道：“奴才会一直陪着皇后娘娘。”

　　年玉瑶转而一笑，“是吗？”

　　光用眼睛看着，年玉瑶都能觉出，皇后的精神一日不如一日，双眼里的神采更是一日比一日黯淡。

　　跟在这样一位主子身边，怕也是渐渐没了精气神。

　　这也难怪喜塔腊嬷嬷会有意动，想出宫去和家人团聚。

　　喜塔腊嬷嬷脚动了两下，再次行礼道：“奴才恭送娘娘。”

　　除夕宴上，皇后盛装出席。

　　虽是家宴，却也隆重异常。

　　如此隆重的宴会过后，便是雍正二年。

　　这似乎也预示着，属于胤禛的时代终于来临。

　　但这也昭示着，胤禛留给年玉瑶的时间越来越少。

　　正月里，胤禛很是和年玉瑶消磨了几天。

　　白日里，胤禛就停留在翊坤宫，同年玉瑶和孩子们在一块儿。

　　“啊……阿……阿玛。”福惠拍手蹬腿，在胤禛的双手间不断扭动。

　　年玉瑶紧挨着胤禛坐，握住福惠的小手，向胤禛说：“还是将福惠放下吧，他的劲道儿大得很。”

　　胤禛“哈哈”直笑，道：“劲道大才好，福惠居然都能叫‘阿玛’了，还是你教的好。”

　　年玉瑶受之有愧，道：“这可不是我教的，是福佑……”

　　“哦……福佑过来。”胤禛将福惠交给妈妈，叫来一旁正在和福宜搭积木的福佑。

　　“汗阿玛唤女儿，是有何事？”福佑脆生生地道。

　　胤禛指指福惠，问：“你平日里都和福惠说些什么？”

　　福佑笑容满面，回道：“弟弟还不会说话，女儿平日里不会特意和弟弟说些什么，只是念书的时候，多是在弟弟身边。许是弟弟听的多了，也就学会了说话。”

　　胤禛看福佑那一板一眼的样子，忍俊不禁地道：“胡说，有那本书上，会连番出现‘阿玛’二字，都多到福惠会说这两个字了？”

　　福佑沉吟片刻，道：“女儿真的不知道。”

　　年玉瑶笑看福佑，道：“爷还是别问了，福佑她害羞呢……”

　　胤禛紧跟着打趣道：“福佑，来叫一声阿玛来听听。”

　　福佑见被点破，倒是落落大方地唤了胤禛一声。

　　“嗯……和福惠说话的时候，倒是有几分相似。”胤禛品评道。

　　福佑小脸儿通红，又糯糯地唤了胤禛一声“阿玛”。

　　胤禛这才满意，放福佑去玩儿。

　　看着相处融洽的姐弟，胤禛流露出一丝丝歉意。

　　福宜身为阿哥，又已经开始念书，胤禛会时常考教福宜的功课。

　　但对于身为女儿的福佑，胤禛多少有些疏忽。

　　胤禛与年玉瑶商量似地道：“趁着这几日的闲暇，我正好给福佑和福宜想大名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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