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玉瑶住的是景阳宫, 景阳宫位于钟粹宫之东、永和宫之北, 因为地处偏僻, 可以说是这东西六宫之中, 最冷清的一个宫院。
冷清有冷清的好处, 这景阳宫内, 用来做秀女的居所, 就再适合不过。
年玉瑶正整理自己的行李,说是包袱,其实是两个藤编的箱子, 里头塞的满满的,藤条都撑变了形。
拿出里头的点心,年玉瑶就着刚送来的热茶, 打算吃了两块充饥。
刚咬了一口, 年玉瑶就听到外头传来一声压抑的哭声。
哭声是从隔壁传来的。
年玉瑶放下手中的点心,拍掉手掌上的碎屑, 又擦擦嘴, 这才起身走向门口。
站在门口, 年玉瑶到底没有出门, 同样的, 她发现其他房里的秀女, 也都是站在门边,往年玉瑶这个方向看。
年玉瑶暗想:“这才刚进宫,就有人哭了, 哭的人, 会不会被送出宫去?若是这样就能出宫,那她自己也试试?”
“别哭了,别哭了,你到底为什么哭啊?”声音的主人,带着些许无助。
哭声还在继续,年玉瑶又想:“是不是想家了?”
“我想回家,呜……”这声音听着很稚嫩。
年玉瑶微微摇头,这还是个孩子,难怪……
“宫里是不能哭的,你别哭了……”又是那个有些为难的声音。
“哦……”哭声停了。
果真是年纪小,一团孩子气的。
可这景阳宫就算再冷清,大大小小的宫女太监并不少,不知有多少双耳朵听到了哭声,年玉瑶不知道她隔壁那两个,会怎么样。
年玉瑶见原本观望的人,陆陆续续回了屋,更有甚者将门一合,虚掩了起来。
也是,大家又不熟,自然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年玉瑶也退回了屋内,只是没有关门。
不多时,这景阳宫的管事宫女和管事太监就来了。
年玉瑶镇定地坐着,继续喝水。
刚人群从门前走过的时候,年玉瑶的两只眼睛,还是忍不住往外瞟。
这时候的房子隔音效果并不好,年玉瑶竖起耳朵仔细听,能听到三言两语。
有一个年纪较长的人在说话,似乎说的是一些安慰人的话。
年玉瑶没再听,看来这宫里,也不像她想象的那样恐怖。
这还真是年玉瑶想多了,相对于其他王朝来说,清朝的后宫,绝对算得上规矩严谨,年玉瑶她们这些秀女,在身份上是要比宫中的宫女太监要高的,自然不会出现,宫女太监恐吓、责骂秀女的事情发生。
年玉瑶又喝了口茶,就听有人敲门,门前站着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
“奴婢是派来伺候的姑娘,姑娘的行李在哪里,奴婢这就替姑娘收拾。”宫女道。
年玉瑶随手一指,道:“在哪儿。”
宫女一瞧已打开的藤箱,以及桌上年玉瑶吃剩下的点心,道:“是奴婢的不是,没有尽早过来,竟让姑娘自己动手。”
年玉瑶手足无措,道:“唉……你先收拾吧。”
宫人问道:“是,不知姑娘选哪张床安寝?”
房间不大,床、衣柜、梳妆台又都是成双的,再加上桌椅和其他的一些物件,能落脚的地方并不多。
年玉瑶看左右两张床,选了左手边的那张床,左手边的床斜对着门,比右手边的那张差一点。
选好了床,剩下的就简单了。
年玉瑶的东西尚没有收拾好,门外又来了一群人。
这群人里,有年玉瑶那一直未曾露面的室友。
瓜尔佳蕙兰刚一入宫,就被她的大姐,太子妃请去了毓庆宫。
在废立太子一事中,太子妃并没有受到牵连,一应待遇始终是按太子妃应有的待遇来的。
可物质上没有被苛待,并不意味着精神上没有受到打击。
在将近一整年的时间里,太子妃惶惶不可终日,每日担惊受怕中,夜不能寐,日不能思。
瓜尔佳蕙兰曾随母亲进宫,面见过当了太子妃的姐姐,今日再一见,蕙兰真的是吓了一跳,如今的太子妃,竟与她记忆中的模样,半点儿对不上。
太子妃老了许多,不仅是看着老,眼睛里流露出的,竟是老态。
想到太子妃的殷殷嘱咐,蕙兰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毓庆宫的宫人并没有久留,送瓜尔佳蕙兰到了景阳宫,又将带来的东西放下便走了。
只留下这房中剩下的人,独自尴尬。
年玉瑶觉得自己的幸运值有些迷,怎么时好时坏的?怎么会和太子妃的妹妹,住进了一个房间呢?
无形之中,年玉瑶就比人矮了一截。
“二位的行李都已收拾妥当,不知二位可还有什么吩咐?”宫女问道。
年玉瑶刚要出口,就想起这房里还有别人,便道:“你有什么需要的吗?”
这一问,年玉瑶才察觉,这人在发呆。
年玉瑶睁大了眼,和宫女的视线撞在一起,两个人都等着对方先开口。
“咳咳……”年玉瑶斟酌着道:“你先下去吧,等……等她回神了,你再进来。”
“好。”宫女硬着头皮道。
“不必了。”蕙兰回神道。
“你,过来伺候我换衣裳。”蕙兰猛地一起身道。
宫女一愣,但很快反过来,紧接着就道:“不知姑娘要换那一身衣裳?”
蕙兰两眼发直,道:“就从太子妃刚刚赏的衣服里那拿一件。”
怎么一言不合,还带换衣服的?
年玉瑶是目瞪口呆,看来不止她一个人不正常,这进了宫的,多少都会有些不正常。
进宫的第一天,年玉瑶就在这一路的不在状态中,以及浑浑噩噩地渡过。
“昨天,让你看笑话了。”蕙兰微红着脸道。
年玉瑶打着哈哈,道:“昨天有什么事吗?这一觉醒来,我都不记得了。”
蕙兰“噗呲”一笑,道:“你说话真有趣。”
年玉瑶:“是吗,我怎么不觉得。”
蕙兰又笑,道:“真的。你我也算是有缘,我还不知道你的……”
“家父姓年,我叫……”年玉瑶答道。
两人互通了姓名,才算正式认识。
蕙兰道:“昨天真是对不住。”
“哪有,哪有,你再这样,我都没法接话了。”年玉瑶无奈地道。
“哈哈,和你说话真开心。”蕙兰乐呵呵地道:“我我不说昨天了,你知道今天……咱们要做些什么吗?”
“不知道。”年玉瑶摇摇头。
蕙兰一副知道一切的模样,道:“什么都不用做……”
年玉瑶很惊讶,道:“真的?”
“真的。”蕙兰很确定地道:“咱们就在这儿住着,看皇上什么时候能想起咱们。”
接下来的日子,确实如蕙兰所说的那样,年玉瑶可以什么都不用做。
学规矩?
景阳宫和钟粹宫里的哪一位秀女,不是从小学到大的,哪还需要特意学。
就算有一两个家境普通,没正经学过规矩的,也没有说单拎出来学的,这不打脸嘛……最多就是会有宫人在其身边小声提点。
年老者说宫中掌故。
这更是不可能的事,在后宫之中,是绝不可妄议宫中事的。
在宫中,许多事情做起来,都有忌讳。
让秀女们在宫中呆上一段时日,并不是为了秀女们学会些什么,只要是为了磨一磨性子,让她们习惯于宫中的生活。
过了有两三日,年玉瑶不得不说,宫中的日子着实无聊。
每天起身,都有固定的时辰,然后按部就班地,一天就过去了。
可你要是真的每日无所事事,那这一天一天是很难捱的。
所以,就有了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说话、绣花、玩耍……一起做一些能消磨时间的事。
景阳宫里的,只能呆在景阳宫里,不能出景阳宫的宫门。
年玉瑶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在房中写字。
原本,年玉瑶想带几本书进来,但宫中忌讳这个,年玉瑶就没有带,只带了文房四宝进宫。
“你的字,写的可真好看,就像你的人一样。”蕙兰真心赞美道。
年玉瑶有些不好意思,她的字和家里其他人写的比起来,真的不算什么。
“你别总夸我,你也不差,你瞧你秀的牡丹,跟真的一样。”年玉瑶指着蕙兰手里绣绷子上一朵尚未呈现的牡丹花道。
“你看看这景阳宫里的人,又有哪个不会绣花,就连太监都会缝补。”蕙兰看着年玉瑶,道:“就你,就你会的,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年玉瑶放下笔,道:“你这样说,我以后可不敢写了。”
“写,怎么不写,我还等着中秋节,你给我写两首望月的试,应应景呢。”蕙兰期待道。
“中秋?”年玉瑶重新将笔攥紧在手里,道:“原来……才过了那么几天……”
喜欢清瑶台请大家收藏:(321553.xyz)清瑶台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