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月亮一日比一日圆, 也一日比一日亮, 在中秋前夕, 夜晚已被高悬于空中的月亮, 照得如白昼一般。
年玉瑶披了件衣服起身, 迷迷呼呼看见窗户的位置有一个人, 吓得睡意全无。
屋内漆黑一片, 只是屋外玉轮高悬,将窗户照得分外明亮,外头又是静悄悄的, 这时一抹黑色的剪影印在窗户上,瞬间就是一哥恐怖片的场景。
“你醒了?”蕙兰起身,窗户上的那个黑影也跟着起身。
蕙兰摸着黑道:“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原来是你。”年玉瑶抹抹额头上的冷汗, 道:“你跑哪里坐着干什么, 这么晚了,还不睡?”
“外头太亮了, 睡不着。”蕙兰坐回自己床, 拉着被子躺下。
年玉瑶扯掉身上的衣服, 裹紧了被子, 道:“我也睡不着。”
“你也是因为外头太亮了?”蕙兰失笑道。
“不是……”年玉瑶听着自己渐渐平复心跳声, 道:“我睡着睡着就醒了, 然后怎么也睡不着。”
“看来我们两个确实有缘,就连失眠也凑在了一起。”蕙兰试着闭上眼,道:“要不我们两比比, 谁能先睡着。”
“这怎么比, 要是有一个人睡着了,另一个没睡的,难道把你人叫醒,来确定她睡没睡觉?”年玉瑶同样闭上眼,道:“这可没法比。”
“那确实……”蕙兰睁开眼,道:“那咱们话,什么时候另一个人不说话了,那一定是睡着了。”
年玉瑶转了个身,道:“你想聊什么?”
“你们家……是怎么过中秋的?”蕙兰迟疑地问道。
年玉瑶沉默了一会儿,道:“中秋节前,娘会先带着我和姐姐一起做月饼,每年送人的月饼,都是我们凑在一起想的。若是桂花已开,还会采摘桂花酿冬酿酒。大哥虽是在外,但他会寄来他亲手做的兔子灯,大哥做的兔子灯每年都不一样。二哥……二哥会买好些烟花爆竹,他就喜欢热闹。到了中秋那天……”
“你们家人之间相处,可真是融洽。”蕙兰羡慕道。
“有吗?”年玉瑶不以为然地道。
“就是有,只是你自己不觉得罢了。”蕙兰声音渐低,道:“我家过中秋,可没这些事儿,也没这份心思,送人的月饼是外头买的。到了中秋节那天,不过就是聚在一起吃饭听戏。”
“我家这是闲,要是我家也有你家那么多的亲朋好友,肯定是没空做这些耗时间的事的。”年玉瑶道。
“是吗?”蕙兰声音更低,道:“真想回家过中秋。”
年玉瑶蹭蹭枕头道:“我也想……”
中秋,本是一个团圆的节日,可年玉瑶如今却没法与家人团圆。
说到了伤心处,两人都不想再说话。
玉轮西移,夜色渐深,睡意渐浓,黑暗之中,也不知是谁先入了梦乡。
第二日醒来,二人已将昨夜之事悉数遗忘。
离中秋又近了一日,只是年玉瑶对中秋并没有期待,她只想知道,自己何时能出宫。
有如此想法的,不止年玉瑶一人。
景阳宫里的管事宫女与管事太监,却着实松了一口气。
没有事,就是最好的事。
中秋节不过也罢,他们要的是秀女们平安无事。
在中秋节当天,宫中以太后的名义,赐了月饼下来。
年玉瑶和蕙兰各得了两个,只是这月饼不是用来吃的,而是要供起来的。
有了这四个精致的月饼,好歹是有了些过节的气氛。
只是年玉瑶和蕙兰依然无心过节,这宫里在中秋节这天越热闹,她们两人就越难过。
但……蕙兰在这宫里,是有亲人的。
中秋节前一天,就有毓庆宫的宫人来此,说是明日,太子妃回请蕙兰一见。
单单只是见一面,但也总算是与家人团聚了。
中秋节后,又是无尽的等待。
直到九月初二,年玉瑶才迎来了第二轮挑选。
这一回,一下子就将人刷掉大半。
年玉瑶和蕙兰都没有能被撂牌子,她们二人依然需住在景阳宫内,耐心等待。
到如今,年玉瑶和蕙兰早已被磨得没了脾气,她们除了等,又还能做什么?
这一等,就到了十月。
十月,朝廷有一件大事发生。
早在复立皇二子胤礽为太子时,康熙就有意大封诸子。
有几个,康熙有意册封为亲王、郡王,不论是亲王还是郡王皆需有一个封号,在礼部拟定好封号之后,正式的册封旨意终于下达。
康熙册封皇三子胤祉为诚亲王,皇四子胤禛为雍亲王,皇五子胤祺为恒亲王,皇七子胤祐为淳郡王,皇十子胤衤我为敦郡王,皇九子胤禟、皇十二子胤祹、皇十四子胤禵俱为贝勒。
抬高这些儿子的爵位,康熙自有其用意。
康熙是想通过抬高其他儿子的政治地位,让胤礽无法对他的兄弟们施行打击报复。
自从胤礽复太子位之后,康熙越发对太子失望。
太子并没有因被废之事受到教训,并知错改过,反而愈加放肆张狂,比以前有过之而不及。
胤礽与兄弟之间的关系,也越发紧张。
胤礽自知,他的兄弟,都在肖想他这个太子之位,在上次废太子事件中,有多位兄弟对他落井下石,胤礽早已攒了一肚子手段,打算一个一个的还回去。
只可惜康熙早已洞察一切,先一步下手。
胤礽那憋了一肚子的算计,可以说是再无处发泄。
这导致太子胤礽与康熙本已存在裂痕的感情,变得越发难以弥补。
胤禛可以说是直接受益者,他不仅从贝勒一跃成为亲王,还成了镶白旗旗主,镶白旗旗下的三支佐领,成了他的属人。
在这一过程中,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年家所在的佐领,正是这三支中的一支,也就是在这时,年羹尧成了胤禛的属下。
胤禛得了圣旨,内心自然是无比欣喜,但面上还是做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甚至还上书一封,自请降低爵位,以免兄弟之间生出嫌隙。
虽不知其他皇子知道此事后,是何表情,但康熙是十分受用的,也更加看重胤禛这个儿子。
被困于后宫一角的年玉瑶,并不知道朝廷上的事,她只知道,再过几日,这后宫里的秀女,又得离开一批。
年玉瑶去握蕙兰的手,道:“看来我们两个,是真的要一起待到最后了。”
蕙兰眼皮一跳,道:“这么说这话,你不是一直想着要出去,难道……”
“哎!”年玉瑶伸手捂住蕙兰的嘴,道:“不能说,就像你的事一样,在没到最后一刻之前,是不能说的。”
“怎么会……你也……”蕙兰震惊不已,道:“你家怎么也……”
“嘘……都以为我们傻,可又是真的傻的。”年玉瑶苦笑道:“都想瞒着,不到最后一刻不告诉我们,可这是关系到咱们一辈的事,咱们怎么可能不上心。”
“你知道了……”蕙兰的脸瞬间苍白,惨笑道。
“每次你从毓庆宫回来,都不高兴。”年玉瑶道。
蕙兰看向年玉瑶,道:“那你呢?你怎么就像没事人一样。”
“我……”年玉瑶低头看自己的手心,道:“其实这样挺好的。”
“怎么会好呢……”蕙兰脸色更白,道:“睡梦中,我总能看见我姐……太子妃的那张脸,我怕有一日,我成了……”
“你又不是太子妃。”年玉瑶淡淡地笑。
“就算是谈论这些,你都能笑得出来。”蕙兰难过极了。
见蕙兰有几分心如此会,年玉瑶想说两句心里话,安慰安慰蕙兰。
“你知道吗?其实我身体大小就不好,家里不知费了多少银子和精力,才将我养到现在,到如今还会时不时犯病。你想想,若是我嫁进一般人家,他们耗得起吗?”年玉瑶假设道。
“难道就因为这个?”蕙兰并不相信。
年玉瑶抿嘴一笑,道:“自然不止于此。爹娘养育之恩,我做女儿的,总是要报答的。”
“那你自己呢?”蕙兰看着年玉瑶的双眼。
年玉瑶直面蕙兰,道:“对我来说,其实都一样。”
不管嫁给谁,对年玉瑶来说,都是一样的。
因为,不管是哪个人,年玉瑶都不可能将自己毫无保留的,交付给对方。
年玉瑶不可能像这个时代的那女子一般,以夫为天,无怨无悔地为其生儿育女,操劳一生。
若是,若是真像书上写的那般,年玉瑶顾虑的这些事,自然有其他人操劳。
正如年玉瑶预料的那般,到了十月底,在第三轮挑选过后,只剩下秀女十八人,尚要留于宫中待定。
年玉瑶有时候回想:“这……算是认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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