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是出自于他的本心,但是他还是尊重她的选择,不愿让这宫墙束缚了她的张扬。她本该活得恣意,却落下一身的伤病。
他不能以身相代,只好放手。
“不过,在临走之前,我还为你请了一个大夫,你服完他开的方子再走。”杜恪辰轻抚她的脸颊,把她揽在怀中,“你不能离开太久,我会想你,待我得胜还朝,我希望你也回来了,好吗?”
钱若水泪流不止,心中痛感再生,她咬牙忍下,却迟迟没有答应。
“我如今已是天下之主,你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还是会把你抓回来的。”杜恪辰力图让自己的语气轻松,可无尽的惆怅还是充满了悲伤,“你想想啊,要是你一直不回来,那些朝臣们就会让我选秀女充入后宫,到那时你又该生气了。所以啊,你要早点回来,知道吗?”
钱若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紧紧地搂住他的腰,声音哽咽,“那不是很好吗?身为帝王就该雨露均沾,延绵子嗣,江山永固。”
“你说过的,你不和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朕会为你守身如玉的。”
“你已经不是厉王了,你是一国之尊,你要为天下百姓着想,不要步废帝的后尘,他就是太爱祁艳,才会偏执至此。不过,你心中对我有太多的质疑,太多的猜忌,不可能像废帝那般心无旁鹜地沉迷于情爱之中。等过些时日,你终是会忘了我。”其实,她并没有非走不可的理由,就是厌倦了互相猜忌。她若是留下来,难保不会再重演往日的一幕幕。她终究是对自己没有信心罢了。
“你不要忘了,让我夺位的人是你,如今我做到了,你却要走了。”杜恪辰把脸一拉,脾气又上来了,“不行,朕不让你走了!”
钱若水推开他,“你怎么能出尔反尔,说话不算话。”
杜恪辰急了,“我说要放你走,只是让你出去散散心,而你却是永远地离开我,这本就有悖于我的初衷。我不管,就算你一辈子恨我,我也不会放你走。”
“杜恪辰!”钱若水捂着胸口,无言的疼痛蔓延,“你又耍赖!”
“朕如今是一国之君,想耍赖就耍赖。”他在朝堂的威仪此刻已经烟消云散,在钱若水面前,百练钢也成了绕指柔,耍赖又算得了什么。“因你心中有恨,蛊毒才会发作,只要你不再恨我,这蛊就起不了作用。而心病还须心药治,这毒就该是我才能当你的药引。”
“可我不想为难我自己。”钱若水疼得脸色全白,“你愿意看着我一次次地煎熬,可你却束手无策吗?说到底,你质疑我对你的感情,一次次地怀疑,一次次地猜测,到最后你连自己的孩子都要怀疑,可你看看现在的我……你也说,我的心出卖了我对你的恨,可这难道不是因为我爱你,才会变得如此无药可解吗?”
“我当日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一时的权宜之计罢了,让废帝以为你对我并不重要,自然就不会加害于你。你知道我为何选在那日逼宫,因为我得知你提前临盆的消息,不忍让你和孩子落入他们的手中,才会涉险逼宫。”有些话不得不说,再不说她就要离开了,就再也没有说。
“就算是你说的,可你心里不曾有过质疑吗?”心有所想,才会有这一番的说辞。
杜恪辰迟疑了,“以前有过,后来就没有了。”
钱若水目光灼灼,“玄武,你看,我们都不曾对彼此有足够的信任,这也是你我一再彼此伤害的原因。你刚登基,百废待兴,不可在我身上耗费太多的心力,而我这蛊毒也非一日能解,就让我离宫出去散散心。我答应你,你凯旋而归之时,我也会回到宫中。”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是夜,勤政殿内灯火长明,王赞和叶迁守在门口,遣散了执夜的宫人和内侍。
殿中一名一袭黑袍的白发老者,手指搭在杜恪辰的手腕处,诊了许久,才道:“陛下伤重初愈,不宜剜心取血。”
杜恪辰露出疲累之色,“你是楚瑜的师父,朕相信你能治好佛儿,这蛊在她的体内终究是伤身,她又是闲不住的人,于她的身子无益。朕明日即将出征,生死未卜,这碗心头血,先生还是早些取出,以免耽搁了救治的良机。”
正所谓医者父母心,白发老者并非医者,一生害人无数,临到最后却要解蛊救人,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叶迁找到他的时候,他并无意出山,可废帝已死,他已无枝可攀,以他十数年来为废帝培养的细作,杜恪辰可以让他死一万次。可他的要求只有一个,解钱若水身上的蛊,他可以当作从未找到过他。
他垂垂老矣,时日无多,死不足惜,可还有妻儿子孙,终是难以幸免。今上杀戳之名,他早有耳闻,且多名顶尖的细作都命丧于凉州厉王府,死得悄无声息,直至数月之后,他才得到消息,可在这数月之间,他仍能收到来自凉州的消息,不由得让他心惊胆寒。
也就是说,杜恪辰一直都知道他的存在,只是不愿正面为敌,直至叶迁被查出是潜伏多年的细作,凉州这条线才彻底地被斩断。
当叶迁再一次出现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一个局,一个保住叶迁性命的局。叶迁自幼跟他,如父如兄,杜恪辰没有因为知道他的身份而痛下杀手,而是暗渡陈仓,让叶迁为他所用。这样的胸襟气度,杜恪凡根本不及他的一分。这样的天下之主,他无法拒绝他的要求。
可杜恪辰重伤初愈,又要重新披挂,此时若是剜心取血,于大战不利。他又怎敢冒此大险,眼看天下再一次易主,生灵涂炭。
“陛下三思。”
“施先生不必再劝,朕意已决,还请速速动手。”他命令王赞和叶迁守好宫门,不得让任何人闯入。
白发老者叹息,就在他取出一把寒意凛凛的薄叶刀之时,叶迁的刀也从身后抵上他的颈间,“剜心取血,只是药引子,你的妻儿子孙还在我手中,你要为他们仔细考虑。”
“你放心,老夫的弱点就在这一家老小身上,否则也不会被废帝要胁多年。”
勤政殿的烛火燃了一夜,而这一夜和风阁的外殿不见了杜恪辰的身影,钱若水宿夜未眠,辗转反侧。
秋意已至,秋风萧瑟,却不及西北朔风刚劲。
她的身子已恢复得差不多,只因那日虚耗太多,需要长时间的调理才能回到她的巅峰状态。
这几日,杜恪辰一回太极殿主持朝会,她便也跟着醒了过来,绕着和风阁跑步,她可不想成为弱不禁风的病美人。
可这一夜,杜恪辰没来,她却睡不着了,一早便起了身,把自己包裹严实,出了和风阁跑步。
往常这个时候,宫人们已经开始忙碌起来。宫里的人不多,主要是伺候勤政殿的杜恪辰用膳、早朝,可她从和风阁到勤政殿的这一路,却不见几个宫人。
她沿途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内侍,抓过来一问,才知今日是杜恪辰出征的日子。
她心中一紧,大步朝勤政殿跑去。
殿前侍卫甲胄周全,面容肃穆,红缨地寒风中凌乱地飘扬。
庞统立在正中,他如今是骁将营的统帅,褚传良擢升镇西大将军,守卫西境,其中骁将、神武等四营被调回京师,余下二十万镇守西境,威慑西戎。
这时,殿门打开,杜恪辰一身银甲大步流星走了出来,昂扬的身姿一如初见。她似乎从未对他说过,那日从天而降的他如同神祇般高大威武,让她看到未来的点点星光。倘若不是遇见他,她或许早已完成今上的使命,安然回京。
人与人的相遇就是如此奇妙,倘若他不是杜恪辰,他们便不会相遇,不会有这一番爱恨纠缠。
她没有躲藏,穿过执戟而立的士兵,走向步下台阶的他。
他的脸色惨白,眉染倦意,眼窝下一片青黑之色,她心头滚过一阵钝痛,快步上前。
杜恪辰垂眸往前走着,突然有人拦住他的去路,他正欲发火,抬眸看见是她,眼中微芒点点,笑意从嘴角蔓延开来。
“你今日出征,为何不告诉我?”
杜恪辰皱了皱鼻子,说:“朕怕你伤心难过,哭着喊着不让朕走。”
钱若水睨他,“你是不是想偷偷走了,就可以食言不让我走了?”
他眸光一黯,抿了抿唇,从怀里掏出写好的手谕递给她,“你想走的时候,随时都可以走,没有人会拦你。”
他如此利落爽快,倒让她心中犯怵。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她向来坦诚,只是心里过不了自己那关。
“你回来的时候,我也就回来了。”他没有正面回答,“记住,大夫给你开的药要按时吃,吃完才能走。”
钱若水没有拒绝,乖巧地点了点头。
“还有……”他把一个调兵虎符塞在她的手中,“要是我回不来,你就去西北,那里还有二十万的镇西军,可以保你一世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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