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州天子气
太上皇帝以礼佛为由辞去皇位, 但其实他是因为众叛亲离被逼退位的, 而引起太上皇帝退位的□□正是安乐王的逼宫。
王叡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 但是他还是差不多能肯定安东王的逼宫背后有着太皇太后的推动, 毕竟逼宫的结果也证明了这一切。
安东王和太上皇帝两败俱伤, 真正得利的正是新帝和辅佐新帝重新临朝听政的太皇太后。
至于太皇太后怎么做到的, 王叡根本猜不着, 他想太皇太妃和安乐王也完全不清楚,他们完全是对立的两方,从宫中到朝中, 太皇太妃向来喜欢与太皇太后做对,她生养的儿子安乐王对嫡母一向不敬,而顿丘王和昌黎王更是仇人一般。
真是迷一般的女子。王叡心里想着, 并没有告退, 虽然身为臣子此时退出太华后殿可能更适当的,可他还是留了下来, 因为他感觉到太皇太后并没有让他回避的意思。
“噢?”太皇太后若有所思地问:“太上皇派人到安乐王府抓走了长乐?”
这也是王叡没想通之处, 太上皇退居鹿野苑后依旧掌握着京郊大营的兵马, 但是平城依旧被太皇太后守得铁桶一般, 太上皇根本没有能力重新回到平城, 那么安乐王怎么能被太上皇抓走呢?要知道自从逼宫之后, 安乐王就被太皇太后下旨在安乐王府闭门思过。
大家都知道这是太皇太后对安东王的保护,当初太皇太后拦住了企图弑君的安乐王,也同样拦住了一心杀掉安乐王的太上皇帝, 也安抚了跟随安乐王逼宫的宗亲、鲜卑贵姓, 将平城稳定了下来。
太皇太后方才能用心于政务。
若是太上皇帝敢于派人到安乐王府抓走安乐王,恐怕魏国的形势都会为之一变。想到皇上手中的大军,王叡心中一紧,却又很快释然,太皇太后断不会让太上皇帝的势力随意进入平城。
果然,太皇太妃便降低了声音吞吞吐吐地说:“今天长乐随着舅父出城散散心——他已经被关在安乐王府几个月了,实在太闷,谁想到就能遇到太上皇帝的人呢?”
原来如此,安乐王还真是自寻死路!他原就犯下大错,本该在太皇太后的庇护下老老实实地留在王府里,现在竟然违背旨意私自出城,被太上皇帝的人抓走也是必然的了。不过,安乐王出城打猎?王叡心思一转,数九寒天,哪里是打猎的好时节呢?
安乐王此时出城,应该别有原因吧。
可是太皇太后竟没有问,只是点了点头道:“既然不是太上皇帝派人将长乐自王府抓走,我也不好说什么。毕竟长乐与太上皇是最亲近的兄弟,又是你嫡亲的外甥,当时还有他们的舅父顿丘王在场。”
太皇太妃听出了太皇太后的推脱之意,马上便急切地道:“正是顿丘王骗了长乐!否则长乐怎么会轻易出平城——其实顿丘王根本算不得长乐的舅父,长乐的舅父是昌黎王,还请太皇太后将长乐救回来吧!”
原来是顿丘王!他是安乐王拓跋长乐的亲舅父,但更是太上皇帝的亲舅父,比起有可能东山再起的太上皇帝,安乐王的确已经废了。顿丘王的行为很容易理解,但是王叡不禁想到,顿丘王暗地联络安乐王,能瞒得过太皇太后吗?
不可能!
那么,安乐王出城,其实早在太皇太后的掌控之中?
对,就如当初安乐王逼宫背后有太皇太后的推手,眼下安乐王被太上皇帝抓走,至少太皇太后是默许的。
当初太上皇要杀掉安乐王时,有许多人都赞同,毕竟安乐王的确谋反了,可太皇太后却一力保住了他。
如今朝局已经平稳,太皇太后显然不是喜欢杀戮的人,那她为什么会在此时允许安乐王被太上皇带到鹿野苑呢?
以太上皇帝的性子,安乐王是不可能活着回来了。
王叡一时想不通,便听太皇太后笑道:“先前太上皇帝没有封元皇后,顿丘王果真没有资格被太上皇帝和安乐王称一声舅父,可太皇太妃一直让安乐王称舅父的,到了现在,顿丘王已经是元皇后的兄长了,完全当得起太上皇帝和安乐王称一声舅父的,太皇太妃怎么反倒拘泥起来了?”
太皇太妃一辈子对太皇太后不服气,只是她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在太皇太后的面前低下头,今天她将自己低到了尘埃里,“过去我们错了,请太皇太后大人大量,不要计较我们的错,救一救长乐吧!”
太皇太后还是淡淡地笑着,“这点小事我还不至于跟你们计较,只是长乐我也救不得,现在你只能盼太上皇帝念着兄弟情分,对长乐网开一面吧。我放你进来就是想告诉你一句,明日消息传来之前,你可以将安乐王的子女先接进皇宫,否则……”
太皇太妃听懂了太皇太后的话,又如入来时一般癫狂地跑了出去,“太上皇帝一定会杀了长乐,他还会杀光了长乐的儿女!”
“王叡,”太皇太后吩咐了一声,“同样,明天消息一传来,你便带人接收安乐王府,将府中所藏军械、粮草、财帛清点造册,再于府库中增补一二,应该能够出征平叛所需。”
“是!”王叡陡然明了,今天太后之所以留下自己,让自己看到这一幕,正是为了军需。平定敕勒部,如今万事已经具备。
大事已毕,太皇太后心情很好,向着王叡道:“你不必再猜了,顿丘王能进平城将安乐王骗走是我故意放的,就是安乐王能被骗也有我的人帮忙。当初我留下安乐王,稳定朝局只是其一,更重要的就是要收回安乐王府这几年所积攒粮草军械为我所用。”
王叡衷心赞叹,“太皇太后想得果然深远。”
“还好,你没觉得我很可怕。”
“我想,他们一定对太皇太后做了更可怕的事。”自己看到的只有鹿野苑里突然出现的猛虎,其实还会有更多更多的阴谋,太皇太后都从容应付过去了,如今她一样会将所有的都还回去。
太皇太后就笑了,“没想到你对我的了解,竟能比我的亲兄长还要深,如此看来,那一天我和皇上被你救了,还真是很幸运啊!”
“我的确无意间救了太皇太后和皇上,不过,”王叡肯定地道:“我并不是因为救了太皇太后和皇上,才不得不支持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还真是这样想的,当初王叡救自己和宏儿的时候,他根本不清楚皇权的争斗,只是被卷了进来,然后不得不一直追随自己,“但其实什么原因并不重要,我想用的正是你这样能明白我的想法而且实干的臣子。”
王叡一向有城府,他心里藏着的事很少吐露,但是今天,他却很想分享给太后,“在鹿野苑我之所以没有去打猎,其实是想找机会见一见太后。”
这一次太皇太后不解了,“为什么?”
“太皇太后一定听过吧,雍州有天子气。”王叡坦然地道:“我们家教导子弟读书之余,还要习练数术、卜卦、星相种种,最初卜出雍州有天子气的,正是我家的一位长辈。”
冯煦便想到了一件往事,“你是说太武帝杀了我父亲,与雍州有天子气的传言有关?”
“究竟是不是有关,我亦不知,但按时间计算,太武帝应该听过那则传言。”王叡又道:
“后来雍州果然陆续出了几位反王,拓跋仁、拓跋道符,他们只当雍州的天子气应在他们身上,却个个身死国灭。”
“我小时听过自然是好奇的,可后来便忘记了。长大后在外为官,再听到拓跋仁、拓跋道符等人谋反,不免也想起当年长辈们的话。不过随着这些人很快都败了,我便觉得先前长辈们卜的卦也许是错的。这番调回平城接任太史令,我将太史令官衙中相关的星相、卜卦之类的书籍、记录通读了一回,又重新观星卜策,竟发现长辈所言不虚,雍州果然有天子气。”
“我悄悄将朝中出身雍州的宗亲重臣悄悄查看了一遍,却什么也没有发现,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太后亦出生在雍州,又有落草时红霞满天的传言,便想借着鹿野苑宴会的时机为太皇太后观相。”
太皇太后忍不住笑了,“你看出了什么?难道雍州的天子气应在我的身上?”
“说来惭愧,我竟没有看出来。”
冯煦原以为王叡一定会称赞自己命格非常,相貌不凡,没想到他说了半晌,最后竟是不了了之,便更为开心,“其实就是你看出来了,我也不会相信的。”
“见过太皇太后,我也不信了。”王叡道:“眼下王家同辈数十兄弟之中,卜卦数术皆以我为最擅长,可是终究还是归于虚无。”
不料太皇太后却收了笑容,“如果我有心称帝,也不是不能的。”
“可太皇太后身为女子啊!”其实据王叡的推算,雍州的天子之气果然与太皇太后有关,只是太皇太后身为女子,自然不能应在本身。至于太皇太后唯一的兄长昌黎王,他更早的时候就见过,毫不犹豫地排除掉了,而此外太皇太后并没有直系的血亲,是以王叡才认为自己猜不透天机,“便是魏国早年有惟女王,但惟女王其实也不过代儿子掌握皇权而已。”
惟女王本是国君的正妻,在长子死后杀掉了侄子和拥立他的几十个臣子,先后立自己所生的两个幼子为帝,那时朝政皆出于太后,故被周围的国家称惟女王。
还是好多年前,年少的冯煦曾与文成帝说起过惟女王,不想如今她也成了新的惟女王,如果不是因为宏儿,也许冯煦就会让大家不再称呼自己为太皇太后,而是女王?
但是有了宏儿,冯煦一切都会为儿子打算,自己还是做太皇太后吧。
想到这里,太皇太后微微一笑,“今天一切都还顺利,与你说话也很有趣。你明天开始准备军需,几日后我们送源太尉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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