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陆妍听了裘晚棠的话,心口正像是被甚么堵了一般。不过她自然不会认输,她挑了挑眉,理所当然的反驳道:
“以我的身份,又怎么只为妾室?夫人还是与元帅乖乖和离,将那位置空出来才好。”
陆妍话音一落,所有人的脑中不由得都浮现了几个字。能在少夫人面前道出这种乖乖和离之流的话的,只能说——她疯了。
果不其然,裘晚棠轻勾了勾嘴角,笑的欢悦。只可惜陆妍看不到,她的眉梢眼角,都含着几分讽刺和冷然。
有意思,竟敢这样光明正大的要她让出夫君。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不曾碰见过这样的女子。这会儿她已不是恼怒不恼怒的问题了,陆妍的荒谬和觊觎,真是让她动了好久没起的狠意。卧塌之侧岂容他人,何况这不仅仅不是分个地儿。是要将她拉下堂了。
“让出位置?陆姑娘可是要我与夫君和离?”
裘晚棠拨了拨帷帽,隔着一层障碍,某些人看不见她的神态。就仿佛无所畏惧一般,这可真是太过可笑了。莫非她何时身上多出了绵软柔和的性子,让陆妍有了错觉,认为自己就是个软面团,可以搓圆捏扁不成?
“正是,你——”
陆妍高昂了下颌,正待要说些甚么。冷不防远处一声低凉的轻哼,却是硬生生的截断了她的话。让她一时发不出声音来。
“哈。”
几人回过头去,却见裴蓠脸色阴沉的如同蒙上了一层灰翳。他明明是笑着的,可那眼中却冰棱成霜,不见波澜,晦暗无边。
陆妍见到他,立时喜上心头。裘晚棠的心口剧烈的一颤,阔别小半年,她现在正想好生看看裴蓠。但当她瞧到陆妍亲昵的冲上前挽住裴蓠的臂膀时,她的脚步一顿,下意识的止住了。
莫非那陆妍说的话都当真,夫君与她……。?
裘晚棠顿觉五味陈杂,身前的裴蓠没有挣脱陆妍,也没有来到她面前。只是用那双媚色依稀的眸子直直的凝着她,许久才开口:
“来人,掌嘴。”
他的目光没有移开半分,只是望着裘晚棠。裴磬见陆妍得意洋洋的表情,心下一跳,暗道看这架势。难不成是要掌夫人的嘴?
墨酝有些站不住,就要走上前。裘晚棠却伸手拦住了她,依旧自若的伫立在原处。她解开系着帷帽的丝带,慢条斯理的仿佛在家中一般。
被裴蓠命令的几个下属面面相觑,他们都有些糊涂了,这是要掌谁的嘴?陆妍的还是那少夫人的?
裴蓠见他们磨磨蹭蹭,不由得加重了语气道:
“还不快点动手!”
那些人互相耳语了一番,就走了两人出来,都朝着裘晚棠的方向走去。他们都是新晋的,权当陆妍是裴蓠的新欢,那所谓的少夫人,说不得就要成了糟糠弃妇了。
旁边的旧部下没有裴蓠的命令,一时不敢提醒。但他们几个心里头,却是要把这些搭错筋的人咒骂上天了。反了反了,真要碰了少夫人一根毫毛,元帅不得把他们的手都剁了喂狗?!
裴蓠眼睁睁瞧着几人走近裘晚棠,一双手不由紧攥成了拳,青筋暴涨:
“欧阳苓,记下这二人的名讳。”
一旁看戏看的有滋有味的欧阳苓突然被点了名,便立马应了一声,去看那两人的相貌。裴蓠继而转向欧阳弘,他只消一眼就明白了裴蓠的意思。几步上前,拉过黏在裴蓠身边的陆妍,用力在她脸上掴了两掌,直把她打蒙了过去。
虽然浪费他这杀人的手来打女人着实是大材小用,但谁让他没有那甚不打女子的君子规矩。为了自家元帅,也只好浪费一回了。
而正向裘晚棠走过去的两人听到了两声脆响,步子一滞,就再也走不下去了。
“李纵,王宏。军里谣言都是从你们嘴里散出去的罢?”彼时裴蓠已经摆脱了陆妍,见她双颊红肿,狼狈不堪的跌坐在地上,他心里除了厌恶,一点怜香惜玉之情也无,“怎么,她给了多少银钱,让你们这样卖力?”
裴蓠说着话锋一转,冷声道:
“还是说,你们原本就受了指使,来做这等事呢?”
说到后来,裴蓠已经走到二人身后,击中他们的膝盖。迫使他们跪了下来,“毁了我的声誉,才好乱了军心,我说的可对!”
一步一步,借由陆妍来造势,倒是好深的城府。
那两人被人反压了手,叫裴蓠说的冷汗涔涔。其中一个见大势已去,牙关紧咬,仿佛认了命一般。他微微踌躇片刻,就叹一声道:
“也罢,既然你都知晓了,我们也无话可说。你想要问甚么便问罢。总不过一个死字,我就希望裴元帅能看在我等知无不言的份上,留个全尸。”
裴蓠挑了挑眉,笑中带讽道:
“哦?当真?”
那人没有回头,只是汕汕的笑道:
“生死关头,我又岂敢欺瞒元帅,自然是句句当真的。”
裴蓠勾着唇,眸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暗色,他挥退了那压着他的士兵。自个儿走上了前,半蹲下身子,对着那人道:
“你要说些甚么,说罢。”
那人嘴角微动了动,身子颤抖的厉害,“元帅可否靠近些,事关隐秘,还是元帅一人知道较好。”他说着顿了顿,颇有些讨好的意味。
“元帅不可,小心有诈!”
那头欧阳苓察觉到不对,正待要说些甚么,然而裴蓠挥了挥手,阻止了他。“我心中有数,不必多言,你且退下。”
欧阳苓虽然不放心,但依旧不肯违抗裴蓠,只得不情不愿的退下了。那边一时没有人顾得上的裘晚棠见裴蓠这番行为。心中不觉闪过了甚么,她接着又去看被压着的另一个人。那人彼时面色一片迷茫和震惊,恍若十分惊讶。
裘晚棠眼皮一跳,双手不觉攥紧。
“我——!!”
那人凑到裴蓠耳边,状似要说些军情。然而在那瞬间,他却顿时面容扭曲的大喝了一声。他身前的裴蓠眉心一蹙,神色不由动容。因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旁的人都看不清楚他们的交锋。所以不好妄动,只得干着急。
电光火石,裘晚棠忽然几步冲上前,将另一个还不知发生了何事的奸细推到一边。那人才刚刚摔到旁侧,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就直直的插入了他脚下的泥地里。那人双目瞠大,倒吸了一口凉气,两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
裘晚棠的帷帽在推搡之中不小心掉了下来,然而事态紧急,她也顾不上那许多。立刻转了头去看裴蓠是否安全无虞。
“幸亏我料到了。”
裴蓠眯了眯眼,一把掐住那人的咽喉。拉开两人的距离,众人这时才发觉。原来那人一手握了匕首准备自裁,一手掷出的匕首却是为了要杀了另外一个奸细。他们原来算的上死士,只是一个心狠手辣,下手毫不留情。哪怕是自己的命也全不在意。
至于那个化名为王宏的,此刻他早被吓的浑身哆嗦。那副狼狈的模样,还真不像是个称职的,起码身为死士。最重要的就是时刻准备结束了自己,防止军情泄露。
可既然李纵的一石二鸟之计被裴蓠破了。接下来的刑罚,就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了。要知道,军里最不缺的就是折磨人的法子,就算他的嘴再硬。也能将他撬开了说话。
那二人就这般被押了下去。这回也亏得裘晚棠看出了些许端倪,救了王宏一命。也算是多了个泄密的洞口,否则若单只有这个硬骨头,就会损失许多情报了。
陆妍经历了这一系列的变故,又被欧阳弘掌掴。早便有些混混沌沌,如今看到裘晚棠除了帷帽。容色端艳冠绝,竟是比她胜出不知多少。她一时间百感交集,也就说不出半个字来。
裴蓠容忍她这许久,不过是为了揪出毒瘤。这会儿人也找着了,他也便没有耐心再与陆妍斡旋下去。他命了欧阳弘将陆妍拖去了柴房,解决了残局。他才得了空回首去看裘晚棠,这一眼隔了多少日子,他都不愿去算。他只是痴痴的凝视着,舍不得挪动分毫。
裘晚棠自然也是相当惦念着他的,不过方才陆妍那事多少让她留下了阴影。再加上这几日不知怎的,她总觉着心里烦躁,言谈间也喜怒无常。见了裴蓠的神态,除了欣喜,就是满腔的委屈都积聚在一起。她脑子一乱,就忍不住撇开视线,自顾自的回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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