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珏点点头：“说来听听，单喝这酒委实无聊，有个下酒菜也不错。”

　　那人继续说到：“今日皇上得知贤妃娘娘已有身孕，欣喜不已，直奔瑶华宫，将太医院最有名的太医一并叫过去，经诊脉确实有喜。贤妃说十年有喜宫中不宜有血光，否则会冲撞了浩荡天恩。皇上又命司天台夜观天象，司天台算出西北方向有贵人正初受牢狱之灾，若贵人有难，恐怕龙胎不稳。”

　　李珏一笑：“如此说来，皇上便想到了是陆徽娘，于是将她放了出来带到了瑶华宫。”

　　李珏挥了挥手便让那人下去了，瞥了一眼叶展含笑将面前那碗酒饮下，说道：“原先还嫌陆徽娘帮助贤妃是多此一举，如今看来倒像是她预卜先知一般。贤妃陪伴皇上十年才有身孕，皇上又极其宠爱贤妃，可见贤妃肚子中的孩子能护着她十月安康。如此，你我便可安心去谓阳了。”

　　叶展暗地嘀咕：“是您安心，可不我安心。”

　　李珏横了他一眼，叶展当即不敢多言，看着李珏回了自己房间才长舒了一口气也回去了。

　　陆徽娘跪在堂下看着坐在榻上即便涂了脂粉仍遮不住苍白脸色的贤妃，她不敢相信相信自己的耳朵，只呆呆地跪着仿佛整个身体都不再属于自己。只有眼睛还在眨着看着贤妃握在皇上宽大手掌中的柔荑，想开口说话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怎么会有孩子呢？怎么会有孩子呢？她喝了五个月的避子汤若非酒百里在这里，陆徽娘是断断不可能相信贤妃会有身孕的。难道因为贤妃喝了这么多年的坐胎药化解了那避子汤也未可知。

　　“瞧她都高兴得傻了。皇上命你伺候在贤妃身旁免了你的责罚，不必再回大牢了，赶紧谢恩呐。”顺公公见陆徽娘半天没有相应，凑近一点对着陆徽娘说道提醒她赶紧谢恩。

　　陆徽娘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跪下叩头，明心也紧随其后。陆徽娘的声音扣在地毯上丧失了原本的清越，变得沉重而略带压抑：“民女陆徽娘，多谢皇上，多谢贤妃娘娘。”

　　顺公公接受到皇上的眼色，对着陆徽娘说道：“赶紧下去梳洗梳洗吧，免得将牢里带出来的晦气过给了皇上和贤妃娘娘。”

　　陆徽娘由明心搀扶起来，脚下犹自不真实，抬头看了一眼贤妃，她的眼睛已经凹了进去，下巴尖锐两肩消瘦得连衣服也撑不起来了，发髻在她头顶显得那张脸庞更加小，更加苍白，更加脆弱。看到她冲自己微微一笑，陆徽娘的心不知怎的就有一块大石头堵在了上面。

　　走出去时还听见皇上关怀备至地叮嘱贤妃一定要保养好自己的身子，按时吃药将病养好，来日诞下一个白白胖胖的皇子。

　　陆徽娘甚至可以想象到贤妃心中是多么苦涩，多么难堪，多么委屈和为难，她脸上的笑容才不是发自真心的笑，是她在宫中浸淫多年摸索出来的对着皇上最得宜的笑容。她怀了孩子，那林家大公子又该如何？

　　思绪万千坠着陆徽娘一颗脑袋不住地向下沉，她回头不可置信地望了一眼明心，又深知在明心那里得不到什么结果，只好先行下去了。

　　贤妃已经将一切都收拾妥当。热水紧紧地包围住陆徽娘的身子，那灼热的温度为她带来一股又一股的踏实，蒸腾的热气氤氲了她的面庞，遮掩了她眼中的狐疑。泡了一会觉得越发窒息喘不过气来，这热气就像一张密不透气的布将她紧紧围住，不久便面色涨红。

　　陆徽娘急忙拿巾子搓了一番，换上了贤妃准备的宫娥衣裙，淡紫色袖口绣着碎花并无旁的过分装饰，她下意识地去摸胸前，这才想起那枚合欢胸针已经在勤王那里，还没有拿回来。

　　心里略有些空落落的，具体也不知道来自何处。仿佛是窗外的风吹走了心中的迷雾，纵使什么也不得知，又好像什么也没有装下。

　　今晚皇上是必定宿在瑶华宫了，陆徽娘一时也不能去找贤妃问个清楚。牢中有那小兵会对浔阳侯和世子多一点点的照拂，如此她也可以放心些。

　　方才在正殿实在太过震撼，刘肃写下来的血书还没有来得及交给皇上，明早待皇上去上早朝时再给吧。明心受不住便来找陆徽娘做伴，两个人相互靠着汲取着对方的温度听着外面呼啸风声，明早庭院里又是一地花落。

　　翌日陆徽娘起了个大早，梳了个丫鬟发髻便紧着去伺候贤妃了。贤妃从容地为皇上夹了一个包子，皇上满口称赞，待离去之时又是好一番的叮嘱。陆徽娘趁机候在了门外，见皇上出来便跪在了面前：“民女多谢皇上赦免之罪。”

　　深深叩拜下去之后抬起头来说道：“民女在狱中偶然得到一封血书，但不敢让皇上久等遂急急忙忙拿了过来将这封未写完的血书交与皇上。”

　　皇上冲顺公公使了个颜色，陆徽娘从袖口中掏出递给顺公公，顺公公又交与皇上。皇上看完不知是何，陆徽娘解释道：“这是谓阳县程知府前几年贪污的赃银数量，事关重大民女不敢不交与皇上。”

　　“你这东西从何得来？”皇上举着那块布条询问道。

　　“清楚县前知府刘肃交与民女。在狱中他深知自己当年所犯下的罪过不敢求皇上饶恕，只求能还百姓一方安宁，写下此书请皇上明察。”

　　皇上脸上果然有了隐隐怒气蹿动，眼底狠厉犹如一把匕首直直刺破光滑的锦缎，紧抿双唇拂袖而去。顺公公向陆徽娘浅浅一笑急忙跟了上去，想必是觉得这个丫头不简单，多次置之死地而后生。

　　皇上悄然下令命勤王李珏协助二皇子彻查谓阳县程季，若真属实立即关押大牢。

　　二皇子李珂听说了这件事欣喜若狂，又因着皇上是命他们暗中查访，遂谁也没有告诉，包括皇后，生怕让皇上知道自己违抗圣旨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就飞走了。命府中的人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顺公公对着皇上说道：“皇上心里果然还是有二皇子的。”

　　皇上停笔叹了一声，只有大皇子和二皇子这两个嫡子，不念着他还能念着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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