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牵手就算了,他隔应得慌。
他把她的宝贝儿子视作抵押物,只要孩子完好无损地在他这里存着,不愁她不会回来,是以他心里面的惶恐不安也有所消减。
“对了,娘亲让我和您说一件事……”小郎君很快抛开了父亲不喜他带来的失望和难过,从后面追上来,“娘说下月是我的生辰……”
“你是早产儿?”
褚洲记得他死前,以芙还有一个月产期。
“我不是呀。”
“你什么时候生的?”
“我生在夏末的时候,树上的蝉儿一把把地掉下来,那时候我从娘亲的肚子里爬出来了。”小郎君道,“宋伯伯说我一点也不乖,当时娘亲都疼哭了……”
宋伯伯…夏末时生产……
雀雀三番两次说过小郎君已经入了秦式祖谱,在逢年祭祀的时候回回去祭拜。她的脾气他再了解不过了,不会把无缘无故的人往祠堂里带。
褚洲像是乘坐在一叶孤舟里,孤舟漂浮在茫茫海面上。遽然卷过来一阵大浪,劈开脆弱的船身,猛把他拍下深海。
脑仁一阵刺疼。
他声音沙哑,“你走过来。”
小郎君走到了父亲跟前。
褚洲咧着红唇,他也跟着咧着唇。
他平时面对的是冷冰冰的灵牌,第一次见到一个活生生的父亲。他抬起卷翘的睫毛,有点不好意思地盯了一眼父亲,把头埋下了。
褚洲扫过小郎君的眉眼、高鼻、红唇。
多么俊朗的像他一样的面貌!
多么温柔缱绻的像她一样的脾性!
褚洲一时大喜过望,心中也暗暗埋怨自己的独断专行。若他舍下耐心多听听以芙的话,若他不那么浮躁地打断她谈论小郎君的事,不至于伤了小郎君的心。
他伸手揽过小郎君的肩,“扶我一把。”
小郎君面容微赧,“父亲……”
褚洲应了一声。
小郎君用心地做着父亲的拐杖,嘴上叨叨着,“我听说秦叔叔说您也来过丹阳,那么父亲是不是找到了人面兽神的妖怪?”
“没找到妖怪。”
倒是找到了个神仙。神仙妹妹坐在竹竿子搭起来的车辇上,一路哭着被人抬到庙里去。不过褚洲没和小郎君详说,“听说西南山上有座古庙,那妖兽常常出没于此。等我腿伤好些了和你一起去看……”
小郎君很懂事,“父亲接下来要忙于婚嫁,不能因为我的事情耽搁了。”
旸儿确实没有他的雀雀重要。不过褚洲碍于父子情面没有说出口,只叹一声,“一个月后才娶你娘亲进门,日子太长了。”
日落青山,橘红色的霞光将父二人的身影拉长。晚风轻拂,一排排常青绿叶哗啦啦震响,与快活的小郎君夭然而笑。
远远地小郎君念着诗——
“日出于旸谷,浴于咸池,拂于扶桑,是谓晨明……”
小郎君想:有他和父亲在,娘亲今后再也不必畏惧黑暗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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