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的霍妍心如枯槁。

　　好像从前所坚持的信念，顷刻间全部崩塌。

　　“你以为这是哪里，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庞肇明知穆染臻对她与众不同。

　　还是毫不留情的一声厉呵，若非穆染臻身影阻挡，那些卫士早已冲入房中。

　　“那不知庞丞相想要怎样？”

　　霍妍毫不畏惧，面对他的质疑，神色如常的站在原地。

　　目光却未有一刻，在留在穆染臻面庞。

　　与其说是他独自一人。

　　倒不如说，是此刻正紧紧贴在他身边的习小凝，与穆染臻两人相依。

　　她不愿看到这副场景，不管在什么时候。

　　“若不让你付出点代价，传出去，尚书大人何以再在京都立足？这事恐怕二皇子殿下，也应该考虑吧？”

　　穆染臻知道庞肇话中之意。

　　如果人人都知道，他府中一个小小的侍女，手持长剑闯入尚书府。

　　还用剑威胁尚书的侄女。

　　最后却无人能阻，安然无恙的走出了府门。

　　那尚书必定颜面无存。

　　也的确有些说不过去，他平日虽一意孤行，但也不是胡搅蛮缠。

　　面对全局之时，必须要有所顾及。

　　“她是本王府中的人，就算要罚，也轮不到外人动手。过来！”

　　穆染臻眯起双眼，再次将习小凝推向身后。

　　最后两个字，犹如洪钟般落在霍妍耳畔。

　　好像是对她厉声呼唤，没有拒绝的余地。此时此刻，她只能选择接受。

　　那股无声无息的压迫感，紧逼着霍妍而来。

　　一番迟疑。

　　她只觉口干舌燥，到底要不要过去？明明刚才穆染臻，还一字一句的对她说，要为了习小凝取她性命。

　　现在还要去吗？

　　虽然明知穆染臻是在保护她，不落进庞肇和尚书的手里。

　　但霍妍就是不愿轻易妥协。

　　“本王叫你过来！”

　　又一声呵斥。

　　穆染臻的目光更多冷意，从他眼中射出的道道寒刃，几乎千万次凌迟在她脸庞。

　　“奴婢愿听候丞相发落，不必二皇子殿下操心了。”

　　这是霍妍最终给出的答复。

　　好像有意与穆染臻划清界限。

　　即便要被庞肇折磨，她也不愿再去面对穆染臻。

　　失望到一定的时候就会心死。

　　若一个人连心都死了，那这世上还有什么可以让她畏惧？

　　“你说什么？”

　　“我要跟庞丞相走。”

　　“你再说一遍。”

　　那五个字隐含怒火。

　　穆染臻竭力忍耐，却还是无法抑制，深邃双眸中熊熊燃烧的火焰。

　　几乎要将霍妍吞噬殆尽。

　　“我——”

　　似乎知道她有这胆量，将方才所言重复第二遍。

　　不等后面的话出口。

　　穆染臻忽而出手，腰侧那未曾出鞘的长剑，已经迅如闪电的，落在了霍妍后脑之上。

　　只听耳边一声闷哼。

　　霍妍已经失去意识，身子在半空中失去支撑。

　　眼看就要摔倒在地，幸而最后一瞬，穆染臻有力的大手。

　　轻轻环住了她的后腰。

　　“本王的家仆，本王就先带回去了。至于今日之事，本王会给尚书一个交代。但此事与庞丞相没什么关系，本王不希望再听到什么闲言碎语。”

　　那话明显针对庞肇而去。

　　无疑是警告，让他不要兴风作浪。

　　言罢。

　　那凛冽的视线，冷冷从庞肇脸庞划过。

　　如柄见血封喉的利刃，让人无处可躲。

　　有了穆染臻的承诺，尚书自然没有多言，倒觉得此举，已是颇给自己面子。

　　倒是庞肇。

　　双手拢在袖中，悄然回首，余光从习小凝面庞掠过。

　　好像在提醒着她什么，机不可失。

　　此时正是最好让穆染臻妥协的时机。

　　感受到庞肇的目光，习小凝咬紧唇畔，耳边不经回荡起。

　　一盏茶前。

　　影拓那沉闷而熟悉的声音：“习小姐，主子命我转告给你。只要发现时机，就一定不要放过。定要在此时，让二皇子松口。不然后面的事就难办了。”

　　所以现在就是所谓的时机吗？

　　为什么她要联合其他人，一起对抗穆染臻呢？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已经站在对对立面上。

　　“二皇子殿下。”

　　习小凝悠然开口，短短五个字，就将穆染臻的脚步在门前制止。

　　“习小姐？”

　　若是换做其他人，穆染臻定然置若罔闻。

　　怎奈出声之人是习小凝。

　　他无话可说。

　　“今日之事，其实小凝并不想要什么交代。殿下对小凝如何，人人都已看到。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事情传出去，小凝日后定然嫁不出去了。”

　　“为什么？”

　　明明知道原因。

　　穆染臻还要如此发问，不知他到底作何感想。

　　习小凝没有半分惊慌，在穆染臻的追问下，镇定自若的抬眸。

　　“因为殿下在整个京都的地位，都没有人敢僭越。这几日发生的事，却会让他们误以为，小凝已经是殿下的人了。谁还敢对小凝有意？”

　　事实如此。

　　只是无人敢说的话，却被习小凝脱口而出。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穆染臻的神情几分呆滞。

　　他不是想不到。

　　从前都不提起，如今如此直接了当的挑明，他倒有些无所适从。

　　不过这也表明了习小凝的心思。

　　她难道真如他们所说，想嫁给他？

　　“习小姐，你想要什么就直说吧。你救过本王一命，不管你说什么，本王都会答应。”

　　一箭之恩，不可不报。

　　穆染臻并非薄情寡义之人。

　　看似生性凉薄，其实重情重义，甚至不输那些义薄云天的英雄。

　　只是穆染臻从不表露。

　　真实的他，隐藏在那冷漠外衣之下。

　　“我想嫁给二皇子，做二皇子的王妃。”

　　话音落下。

　　窗外忽然一记响雷，大雨倾盆而下，没有任何预兆。

　　一声声巨响，不知是对这话的嘲讽，还是想将穆染臻从错愕中惊醒。

　　整个尚书府里寂静异常。

　　无人再敢多说一句，连每个人的呼吸，都不由自主的轻缓起来。

　　穆染臻的瞳孔极具收缩。

　　慢慢低头之时，将霍妍虚软的身子，轻轻递给了近在身旁的赵盛。

　　随后幽幽抬眸，往习小凝投去目光。

　　“习小姐想当景王妃？”

　　穆染臻问得一针见血。

　　习小凝回答得坦率而直白。

　　“是，我想嫁给景王殿下。”

　　一字一句，伴随着漫天纷飞的大雨，模糊了穆染臻的视线。

　　末了。

　　他轻轻笑起来，视线略为转过，忽而低声问去：“你到底是想嫁给我，还是想当景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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