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赤羽殿，桑梦熟门熟路的用灵力将石门打开。还是和上次一样的模式，等她进来了，门主便让她在赤羽先生的灵位前跪了下来。

　　和上次相比，这一回的门主似乎面色有些苍白，精神也差了许多。等桑梦跪好了，她才开口和桑梦寒暄。

　　“这两天在山上住着，可还习惯？吃的用的可还好些？”

　　“都好。”

　　桑梦得回答也很短，其实她是在心里做着比较。不论是不是亲生，那日门主对待赤羽鸩鸩的自然熟悉感和今天对她如同客人一般的对话可真的是对比明显呢。

　　“嗯，住得惯就行。上次让赤羽鸩鸩那个丫头给打断了，今天我们继续讲？”门主的声音里丝毫没有起伏。

　　“是。”

　　于是锣鼓喧天，故事再度开场。

　　“上次说道姐妹们都说我一定能成为皇妃，我自己也这么认为。当年我总是没什么主意，坐在女人堆里久了，就成了没远见的小傻瓜。每天听她们江一些男欢女爱的故事，心中难免也会心之所向。”

　　一边听着一边想着那天没讲完的故事，桑梦多少还是心疼门主的，但是她这回收敛起脸上同情的表情，她不再替门主难过了，因为她发现门主做出的选择都是因为身边人的言语。

　　一个书香门第出身的女孩子，长到了十几岁，都没有自己的想法，总是因为外人的言论影响而做出抉择，她有如今的下场，或许也正如其是。

　　“虽然我从没有见过皇上，可是听外人说他是年少英杰，是先皇最宠爱的儿子。在当太子的时候，他曾亲征从军去打沿海的倭寇，是一位英雄豪杰继承大统之后有选贤与能，广纳谏言，是位绝世明君。”

　　又是听外人说，又是传闻，桑梦真想知道在这个故事的开始，有哪些是门主亲自去验证的么。或许只有赤羽对她好，这一点是她亲自体会的，其他的不过都是她少女时代的绮梦，都是她的想象。

　　想象的世界五彩斑斓，可是当这层华丽去掉之后呢，里面的或许只剩下无尽的黑暗，至少在门主的这个梦里，她剩下的确实只是黑暗。

　　桑梦不由得想到自己身上，虽然这一路跌宕起伏，可是她总有些光明。她总是相信自己的判断，自己的感觉。

　　桑梦是放弃了很多，可是那是她自己的决定，她做好了在作出决定之后要承担后果的觉悟。所以桑梦知道自己的生命里谈不上色彩斑斓，但总是黑暗和光明相互接替的。

　　“虽然陛下已经娶了皇后，还有几个妃子，但是达官显贵有几个是没有三妻四妾的，所以我没有在意这些，只想着如真能嫁给陛下，一定要做一位贤惠的妃子，为皇家开枝散叶。当时我母亲知道我愿意去当秀女也很是高兴。”

　　桑梦有些不可思议，“你是说我外祖母也很高兴你去当秀女？”这是桑梦第一次称呼她的亲人，对门主她叫不出口，她叫不出来母亲二字，但是对于门主的母亲，她就自然而然的叫出了外祖母三个字。

　　门主似乎有些意外，她停下了自己的话头，将思绪从遥远的回忆里收了回来，若有所思而又有些冷酷的看着桑梦。似乎是在衡量桑梦的真心实意，又似乎是才将将想起来面前跪的这个人是有她一半血缘的女儿。

　　“请恕我多嘴，可是向来一入宫门，母女再难相见，难道外祖母就舍得让你去吗？她不怕从此再难见到你了吗？更何况宫中晋升之路多歧路，让小女儿进宫受这个罪，外祖母忍心吗？”桑梦不理解陈家世代书香，难道也会需要女儿进宫承宠么，

　　或许当年的门主听了这话，会为她的母亲辩解几句吧，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之后，门主没有替她的母亲辩解，只是淡淡的解释道。

　　“我母亲的娘家是小门小户，她好不容易才嫁到我们陈府来当了当家主母。可是陈府上下的人都很不信服她，所以她很高兴我能去当秀女，能当皇妃，这样也能为我娘舅家增光添彩，可是我父亲却完全不同。”

　　桑梦不知不觉把自己代入了门主的故事里，或许是天下的男子都差不多，就像云父明明见识比云母多，想出来的主意办法也都比云母强，可在家中处处受到云母掣肘，只能任由云母做一些没远见的错事。只听门柱继续说道。

　　“在得知我母亲鼓励我去当秀女，当皇妃的时候，他当众斥责了我和我母亲，并下令将我禁足。确实我陈氏一族中年龄符合的女子有很多，用不着我这个小妹去当秀女，可是那个年纪的孩子有几个不是脑后生反骨的，父亲越是阻拦我，我越是要努力去当这个秀女。”

　　“是了，有多少个儿女是不跟父母反抗的呢，只不过有一些反抗，事后还可以做弥。补可是像你这样的选择，怕是没有后悔的余地吧。”桑梦有些怜惜的看着门主。

　　听到这里，桑梦感觉自己对她不再是抗拒和疏离，也不再觉得门主是遥不可及的冷峻。她也似乎是看到了二十多面前那个活泼青春的少女。

　　“后悔？当然了。不过这些年我都快忘记后悔是什么滋味了。你睁大眼睛好好的看一看这里。”门主摇晃着身体，美目扫过黑黢黢的石窟，声音孱弱。

　　蓦地她清凌凌的目光又看向桑梦，问道：“你呢？有没有不听你养父母的话，而错过，而后悔？”

　　不听云母的话？桑梦想想自己刚起死回生事都处境，孤苦无依，反抗可是要意味着挨饿的。于是笑道：“我不过是被人捡来的童养媳，给我一口饭吃，一席之地用来睡觉，我便知足了，哪里能反抗呢。能反抗的孩子，都是被父母宠爱着的，我没这个福气。”

　　桑梦并非刻意说话如此刻薄，可是她的潜意识正在慢慢和门主亲近起来，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些错过的亲情，所以说话也不再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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