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清鸢神色凝重,眼睛一眨不眨。
红纹镜虽然坐直了身体,但眉眼间依旧满是懒散。
“余清鸢,你见到那份圣旨了吗?”红纹镜沉默过后,第一个开口。
“我见到的,是一份被替换了的圣旨,真正的诛杀令,被藏起来了。”余清鸢淡淡说道。
红纹镜愣了半秒,旋即哈哈一笑。
“以为替换掉,就不存在了吗?哈哈哈哈哈,天真!”
“余清鸢,我之前就说过,你一定会来找我,你看,我所料不错吧?”
余清鸢默默点了点头,红纹镜说的一点都不错,她的攻心之策,可谓完胜。
“我承认,我和你的这场博弈,这场较量,是我输了。”余清鸢也不是那种输不起的人,干脆的承认了,但心底,多少还是有些不甘心。
“那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输吗?”
红纹镜目光扫了一眼温从秀,显然是猜了出来余清鸢嘴里那个替换圣旨的人究竟是谁。
“你输给了人性。”
红纹镜认真说:“心理学中讲究人性的善恶,自古以来,也有关于人性本善亦或人性本恶的争论,在我看来,这种争论的意义并不大。”
“人性的善恶,都是后天形成,但有一点不会错,那就是人性本自私。”
余清鸢沉默不语,红纹镜也不介意,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再小的孩子,也会对侵占自己玩具的同龄人产生排斥与厌恶,这种时候,如果有一个善人引导教育,那这个孩子长大也会成为善良之人。”
“同理,如果是一个恶人引导,那他长大,也会成为一个恶人。”
“所以不管人性本善,亦或人性本恶,都太绝对了,人性本自私,这才对。”
余清鸢点头,说:“你想说,我之所以败得一败涂地,是输给了人性中的自私。”
“没错。”红纹镜打了个响指,“周南的皇帝确实是个明君,但明君不代表就没有自私的心,所以,你为了他的国家做过什么,你付出过多少,他都会感激,这一点绝对不假。”
“但另一方面,感激,不代表就放任,你可以付出,但你不能对他有威胁,很不幸,那个明君,还是逃不过天性里的自私。”
“简单来说,他可以接受你的付出,因为他是获利者,但他不能容忍你有其他想法,哪怕只是一个可能性。”
“你的强大给了他一种你会背叛他,你在慢慢抢走他的基业的错觉,所以,只要稍微有所挑拨,那道诛杀令,也就不是意外了。”
余清鸢忍不住鼓掌,红纹镜真的聪明,这份聪明,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小聪明,而是对人性的把握。
“很精彩。”余清鸢一边鼓掌一边说道,“毫无纰漏,红纹镜,这一点,我不如你,输得不冤。”
“过奖。”红纹镜大大方方的接受了下来。
余清鸢提起茶壶,给自己面前的杯子倒满茶水,然后问:“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急着赶来见你吗?”
“你自己已经承认了你这次败的彻底,所以我不关心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但我能肯定,你不是来杀我的。”红纹镜失笑道。
“嗯,我确实不是来杀你的。”余清鸢点点头,“我是来投奔的。”
“投奔?”
红纹镜愣了愣,前些时日还要死要活定要杀他的人,现在说要投奔?
余清鸢到底受什么刺激了……
红纹镜心里一时有些拿不准,要是之前,听见她会这么说,他早就乐开花了,但现在,他心里突然就没了底。
“那份圣旨,竟然能把你逼到这种地步?”
红纹镜沉声道,他不愿相信。
与其说那份圣旨有这么大的能量,倒不如说那就像是一个导火索,点燃了一直以来积压的怨愤。
“哈哈哈哈哈哈……”余清鸢大笑,“红纹镜,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相信我会真的叛国这件事!”
红纹镜面色不变,静静看着大笑的余清鸢,很快,又扫了一眼温从秀。
结果发现,温从秀也是一脸的失望与悲哀。
“但是,就算你不信也没关系。”余清鸢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很快又恢复正常。
“余清鸢!”红纹镜忍不住冷喝一声,她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
“好了,不用瞎猜了,我只是忽然想明白了一个道理。”余清鸢收敛笑意,摆摆手,“我不想做那个给乞丐鸡蛋的人了。”
“给乞丐鸡蛋?”红纹镜皱了皱眉,然后恍然。
“你说那个故事?”
“对,现在的我,不就是那个给乞丐送鸡蛋的人吗?”余清鸢脸上笑意渐浓,“我每天都给,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应该,一旦我不给了,他们就会咒骂我,为什么不给?”
“你不仅是那个给鸡蛋的人,还是一个被蛇咬的农夫。”红纹镜抱着胳膊说道。
“对,唯一不同的是,我在被咬死前,发现了蛇的毒牙。”
余清鸢一边嘴角勾起,清秀的脸上满是嘲讽之色。
嘲讽皇帝,更是嘲讽自己。
就连红纹镜那张苍白的脸上,都流露出一丝同情。
“我想明白了,我只有二十多年的寿命,还不如,为自己着想吧……”余清鸢顿了顿,最后还是说道。
红纹镜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命数接近的女人,竟也忍不住泛起一丝的同情。
同样的来历,同样的强大,为什么,却要把自己折磨到这样的地步,折磨到丧失了斗志,也丧失了希望。
生无所求,只想对自己好一点。
“我明白了。”红纹镜叹了口气。
“以前,有人告诉我,我想要为自己的付出获取回报,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可后来,他又说,为了那些和我素不相识的人,那些百姓,我不应该放弃,应该继续为他们谋取生计。”余清鸢低着头,有些心累。
“为什么在个体的层面上,就理应获得回报,在群体的层面上,却理应付出?”
余清鸢低声说道,这个问题,她已经想了好久。
“原因无他,人性本自私尔!”红纹镜一挥长袍,红色长袍翻飞,他瘦弱的身体藏在红色下,让人看不真切。
温从秀听明白了两人的对话,看向余清鸢的目光中,更是多了些心疼。
“从秀,你走吧。”沉默片刻,余清鸢忽然开口。
“你呢?”温从秀下意识的问道。
“我不会回去了。”
余清鸢脸上露出明亮的笑容,只是眼睛下面的泪痕,在光线的照耀中异常明显。
“……好。”温从秀知道,这次,恐怕是真的劝不回去了。
是周南负她太多,回报却寥寥无几。
“不过,还有一件事,我一定要说清楚。”余清鸢望向红纹镜,“我会留在草原,不代表我就会同意你的所作所为,我还是坚持认为,我们这样的人,不应该生灵涂炭,有伤天和。”
红纹镜摊摊手,不可置否。
两人对这次生命的根本看法不同,说不到一起也很正常,红纹镜毫不意外。
因为他把这次的生命看作是额外的馈赠,真正的他早就死了,这段生命,完全可以随意处置。
余清鸢正好相反,她把这段时光看作是天赐的福气,是无法比拟的珍贵之物,必须好好活下去才行。
余清鸢究竟认不认同他的做法,红纹镜完全不在意。
用一句话就是,只要我活着着的时候能够快活,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捡来的钱没有人会不舍得花不舍的用,这段生命,对他来说,就是捡来的。
“都可以,你想怎么生活,我都不会去管。”
“我只有一个要求。”红纹镜伸出一根手指,“如果以后,草原王庭和周南开战,我要你不得插手。”
“好!”余清鸢果断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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