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赤的眉宇间，染上了些许惆怅。

　　他的手指紧紧地捏着衣裳，身上的气息也变得悲伤了些。

　　“以前的家。”

　　他说，“我能在慕冲之的迫害中活下来，多半是靠着老太太的庇佑。若不是老太太在，我怕是……”

　　魏沾衣叹了口气。

　　慕冲之那种人，不配当父母。

　　因为一个江湖骗子的话，迫害亲生儿子，那种人，根本不配有孩子。

　　“小白……”

　　“我没事。”凤赤笑了笑，“关于慕冲之，早在多年前，我们便已经断绝关系。”

　　“这辈子，大概是孽缘。”

　　“那你为什么这么悲伤？”魏沾衣轻抚着他的眉心，“那么好看的眉头，为什么要皱起来？皱起之后，一点都不好看。”

　　凤赤抓住她的手，轻吻一下，“上一次，我与小肥啾来到宁京城的时候，老太太命悬一线。是我给她喂了一些神泉水，才勉强保住一命。”

　　“衣衣，你应该知道的，这泉水并不能返老还童，也不能起死回生。”

　　“老太太，终究还是大限已至。”

　　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悲哀和苍凉。

　　魏沾衣叹了口气。

　　神泉水不是无所不能的，纵然灵气充足，也只是延缓衰老，清楚人体积攒的毒素，延年益寿而已。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若是正常衰老，就算是神泉水也无法忤逆自然规律。

　　“小白，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她说，“我一直觉得这话有歧义。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不管这个人对社会的价值多么无足轻重，对家庭来说，却也如泰山一样重。但，生老病死人之常情，生命终结并不是终结。就算他生前多么微不足道，只要有记忆，只要你还记得，她就永远是你心底的泰山北斗。”

　　“死亡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离别，忘记才是。”

　　凤赤愣了一下。

　　他将她拥着怀里。

　　母亲的惨死，姐姐的惨死，身边的亲人一个个离开，一层层的伤疤和痛苦深埋心底，无处诉说。

　　他恐惧身边人的离开。

　　但……

　　听到魏沾衣这番话之后，突然释然了。

　　“衣衣，谢谢你。”

　　“有你真好。”

　　魏沾衣将他推开，“你用这张脸说这种肉麻的话，我觉得画风不对。”

　　她拍着他的肩膀，“对了，第一次见面，我该准备些什么礼物比较好？”

　　“不需要准备什么。”凤赤看着满地的瓜果，“就摘一些这里的水果吧。”

　　“也太寒酸了吧？”魏沾衣皱着眉头。

　　她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她老人家不会在意。”凤赤说，“我曾经答应过她，要带你回去的。你，就是最好的礼物。”

　　魏沾衣揉着眉心。

　　凤赤这话说得不错。

　　但，为何听起来有些别扭？

　　她摆了摆手，拿了个篮子来，采摘了一些比较新鲜新奇又适合老人家食用的水果。

　　又摘了一些比较罕见的蔬菜。

　　老太太身体弱，食用这些瓜果之后，身体应该能恢复些。

　　他们从山海肴里离开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升起。

　　魏沾衣推开窗子，看着日头正足，大概是上午十点到十一点之间。

　　“我们这就过去？”她换了一套素净庄重的衣裳，特意挽了个正式一些的发髻。

　　“也好。”凤赤也换了一套与她同色系的衣裳，只是用发簪轻头发。

　　缓带轻衫，惊鸿一顾。

　　“嘿，你这是，跟我穿情侣装？”魏沾衣看着他的模样，挑眉。

　　“腓腓说过的。”凤赤抬起衣袖，“感觉还不错。”

　　“又是腓腓。”魏沾衣披了一件外套。

　　她看着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酣的腓腓，戳了戳它的小脸。

　　腓腓没有反应，似乎醉得厉害。

　　“腓腓的酒量很不错的，我还没见它醉过，今天不知喝了多少酒，才醉成这样子。”魏沾衣将它抱到床上来。

　　她将它正面摆放，胡乱挠着它的小肚子。

　　若换成从前，它早已经张牙舞爪地扑过来挠她。

　　今天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一只猫也能喝成这样。”凤赤脸色发黑，“它跟沈行舟在一起，指不定闯出什么祸来。”

　　“算了，让它在这里好好醒酒吧。”魏沾衣说，“我估摸着，等晚上就能醒了。”

　　凤赤让人准备马车。

　　魏沾衣将水果蔬菜放到里面，心里有些忐忑。

　　第一次见家长，有些紧张。

　　她坐在马车里，手心直冒冷汗。

　　“小白。”

　　“别紧张。”凤赤说，“老太太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魏沾衣不语。

　　第一次见家长比较紧张，这是一种仪式感。

　　“你家老太太对我不满意的话，你会怎么办？”她问。

　　“不可能。”

　　“万事万物皆有可能。”魏沾衣凑到他跟前，“万一她不满意，不同意我们两个在一起，你该怎么办？”

　　“我……大概会打一辈子光棍吧。”

　　魏沾衣用力拧着他的腰际，“你宁可打光棍也不反抗？”

　　“疼。”凤赤抓住她的手，“我说过了，我是你一个人的。除了你，我……”

　　魏沾衣的手指放在他的唇上，“嘘，不要说出来。”

　　她眉眼弯弯，“你我知道就好。”

　　他们所居住的地方，距离老太太居住的地方并不远。

　　一刻钟之后，马车便停了下来。

　　魏沾衣看着眼前这有些凋零却依然气势恢宏的建筑，侧头。

　　“等下带我好好逛逛，我想感受一下童年的你。”

　　她抓住他的手，“不管是痛苦的还是欢乐的，我都想知道。”

　　“好。”凤赤轻笑着，让人将东西搬进去。

　　他则带着魏沾衣去了老太太所居住的百和堂。

　　老太太的精神状态还不错。

　　他们到达的时候，她正坐在院子里与小丫鬟们说笑。

　　“奶奶。”凤赤拉着魏沾衣走过去。

　　魏沾衣脸颊微红，行了一个标准的礼节，“奶奶。”

　　老太太皱着眉头，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不悦。

　　刚才还有笑意的脸上，见到魏沾衣之后，笑意全无，眼底深处，还隐藏着些许厌恶和惊惧。

　　魏沾衣行着礼，却迟迟不见老太太喊起来，也不见她有反应，疑惑地抬起头。

　　老太太看到她眼睛的时候，突然抖了一下，声音惊恐，“妖，妖怪。”

　　“哪里来的妖怪？快，快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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