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执长笛的乐娘身着四喜如意云纹锦锻,身量纤长落落大方,丝毫不见第一次面圣的忐忑与紧张不安,这一点倒是大大出乎了时铮的意料之外。
乐娘谦卑有礼的恭祝陛下万寿无疆,然后看着时铮示意可以开始的表示,便将长笛横亘唇畔,悠悠扬扬的吹奏起来。
适才一直和璇贵妃说话的泰成帝,一听声音响起,猛地顿住,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认真吹奏的姑娘。
她竟然会这首曲子?谁教她的?她从哪里学的?一连串的问题不间断的出现在泰成帝心中,越想她的眉头拧的越紧。
璇贵妃一看陛下紧皱的眉头,赶紧小心的问,“陛下,可有哪里......”不适二字尚未出口,便被泰成帝抬手打断。
一旁的季贵妃不屑的笑笑,什么璇贵妃,简直就是一个狐媚子,说话轻轻柔柔恨不能挠了陛下的魂魄去,哪有一点身为贵妃该有的贵气和母仪天下的气度,真是丢人现眼。
璇贵妃看陛下的反应没说什么,也全不在意季贵妃射过来的目光,只安静的听着底下女子吹奏的长笛。
悠扬呜咽,笛声中能听出深层蕴含的哀愁和忧郁,但是很明显,这首曲子被改了部分,将整首曲子的哀婉豪壮的基调,变成现在这种有些松快,更有对战争胜利的期盼。
裴璇赞赏的点点头,乐娘的技艺丝毫不逊于适才的十几位,且有过之而无不及,就凭她可以将这首曲子整体改了个调,却又能将本来曲子想要表达的意思完整的保留了下来。
乔祈佑听着这支曲子忍不住眼泪纵横起来,借着饮酒的姿势,悄悄抬袖将自己眼角滚落的泪珠抹掉,却还是被身边的长公主言幽发现了。
“夫君,还好吗?”言幽担心的问。不知道这首曲子哪里就触动夫君的心了,让他如此激动难以自持。
乔文伯摇摇头,“我没事,让公主担心了。”
乔文伯微笑着,尽力恢复自己的状态。
这首曲子被改了,他自然能听出来,他曾经听昭扬吹奏过,更多的是听如音吹奏,曲调哀婉悠扬,又充满凄凉与雄壮,不是现在这样充满希望的调子。
他想起上次在江夏郡,元宵节才艺展示上,有一个姑娘完整的吹奏了这首曲子,时铮说是昭扬的女儿,难道此刻站在未央宫中央安静吹奏长笛的,便是时铮口中昭扬将军的女儿,吗?
乔文伯仔细打量着专心演奏的姑娘,她技艺超群,相貌却平淡无奇,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一点昭扬的影子来。
乔文伯狐疑的看向时铮,时铮坦然接受乔文伯的目光,不解的看着他,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乔文伯眼神中的深意是什么。
泰成帝专注的听着,无意间看了一眼乔文伯、裴文正和一些老臣的反应,心下了然,这首曲子,还是触动了他们的心了。
这么多年了,昭扬的影响,其实可能远没有结束,他存在在每个大臣的心里,只是碍于自己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若非不是,又岂是一首长笛能够让他们如此眼泪婆娑的?
一曲终了,女子大方的跪倒在地上,恭祝陛下万寿无疆。
泰成帝看着跪倒在地的人,冷冷的说,“抬起头来!”
听到泰成帝严厉的声音,乔文伯突然紧张起来,生怕这个姑娘真的是昭扬的女儿,并再因此获罪。
毕竟,昭扬的女儿是早就应该死在两年前的大火中了,如果现在出现,岂不是让陛下难堪。
乐娘慢慢抬起头来,泰成帝依旧没看清她的样子,于是更加冷冰冰的说,“上前来。”
乐娘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时铮,不知道自己哪里表演的让陛下不满意了。
劳丛看着陛下的反应,再看看乐娘突然变得战战兢兢的样子,快走两步来到乐娘身边,“姑娘请上前两步。”
乐娘看着有个和蔼的公公指引自己,心里稍微松快了一些,起身随着劳丛的脚步,站在御阶之下的位置,依旧抬头看着泰成帝。只是目光不敢与陛下直视,微微抬头盲目的看着前方。
待真的看清她的长相,泰成帝突然松了一口气,语气也缓和了不少,“你从哪里学来的这首曲子?谁教你的?”
时铮听到泰成帝的问话不疾不徐的起身站在乐娘身旁,“回禀陛下,这是微臣为陛下准备的表演。”
“哦?”泰成帝双眼微眯,身子放松的靠坐在龙椅上,不动声色的打量时铮,“大将军又是从何处学来的这曲子呢?”
璇贵妃略略担心的看着时铮,陛下的表情和动作,都在说明他生气了,虽然她不懂气从何处来,但是凭借对陛下这些年的了解,她还是能清楚的感知到,陛下这是发火的前兆,时铮将军如果回答的不合陛下心意,恐怕是要受到责罚的。
在座的各位使臣和朝臣不解的看着陛下和时铮,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曲子不是挺好听的吗,怎么陛下突然就生气了呢?
别人或许不懂,但是季朔却是了解的。季朔无视旁人或担忧或幸灾乐祸的表情,依旧自顾自的饮酒品尝美味佳肴。
“夫君,你笑什么?”言静不懂季朔突出其来的笑来自于何处,不解的看着他。
“没什么,”季朔无所谓的摆摆手,不想多说。
言静眼神立马晦暗了下来,从上次在洛月阁见到那位昭寒姑娘开始,殿下对自己便越发冷淡起来,只留下客气。
季朔微微敛了微笑,只想看时铮怎么回答。
毕竟,这首曲子他小时候随父皇出征,曾听昭扬的军队中出现过,而且出现过很多次,对这个调子他是有印象的。昭扬死后,他便再未听过了,如果他猜测的不错,泰成帝的怒气,也是来自于此吧。
时铮恭敬的对着泰成帝行礼,“回禀陛下,这首曲子曾出现在微臣出征的军营中,我国的将士大部分都是听过的。当时出征在外,将士甚是喜欢听这首曲子,因为它能抚慰战士出征在外的思家心切,以及能对未来战争结束的期待。军营中有人会吹奏,将士也喜欢听。我便想着,何不将能鼓舞振奋我军将士的曲子在陛下以及各国使臣面前吹奏,让旁人都知道,在我晋国的战场上,流淌着的,是永远不服输不认输也永远不会输的气魄和胆量。”
时铮说着,泰成帝脸上的冷凝便缓解了不少,他指了指站着的乐娘,“那她?”
“回陛下,微臣想着,将士所吹奏的,毕竟不如乐娘来的精湛,便让那个将士将曲子交给了乐娘,这位乐娘也是长安最大的乐坊的乐娘,最擅长笛,只听了一遍便记住了旋律。微臣又一想,陛下的五十寿宴是普天同庆之事,不能用原来曲子悲伤豪壮的基调,便在此基础上,让乐娘稍微调整了一下,变成了现在这样略微欢乐,充满希望的曲子。”
时铮顿了顿,继续说,“毕竟,陛下的晋国是要流芳百世万古长青的,那这种希望也是能够永远无穷的流传下去,直到万世以致无穷。”
“好!”泰成帝顿时龙心大悦,猛地起身对着朝臣和使臣举杯,唬的尚未反应过来的朝臣和使臣也纷纷起身举杯看着泰成帝。
“朕的大将军说的好,为我晋国的万古长青干杯。”泰成帝豪气干云,一饮而尽。
晋国朝臣高兴的也一饮而尽,各国的使臣虽然面色不定,但都随着别人的动作,将手中酒一饮而尽。
“赏!”泰成帝一声令下,劳丛赶紧将准备好的金条子端来递给乐娘,乐娘谢恩方才领命出去。
御史大夫夜其襄笑了笑,看着突然空寂下来的未央宫,忍不住打破了沉默,“陛下,这左相和大将军的献艺如此之好,我们准备的简直都无法拿出手了啊。”
其他朝臣附和着夜其襄也纷纷笑着说,“就是说,只怕陛下觉得微臣准备的才艺不好,会责怪微臣啊。”
泰成帝好笑的看着他们,“你们倒是会事先跟朕打个商量,是让朕先有个心理准备吗?”
各位大臣闻言哄堂大笑起来,陛下高兴了就好啊。像刚刚那样,他们的心一直悬着,总是不安定啊。
昭寒听着未央宫里传来的笛声,心里突兀的一跳,是谁也会她吹奏的曲子呢?
昭寒仔细一听,隐隐约约是能听出不同来的,但是显而易见,这两首曲子追根究底本来就是同一首,不过是变换了一种形式而已。
昭寒直听到曲子结束,便一直在队伍的最后使劲踮脚往前看着,想看看到底是谁弹奏的曲子,可是过去了很久,才看到一个姑娘手拿长笛,端着赏赐走了出来,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昭寒一直疑惑不解的是,一个女人,怎么可能会知道那首笛曲,还给改编了呢。
听景凌哥哥说的,每个重臣都要敬献一个节目,到底是谁选择了这首笛曲作为表演节目呢?
昭寒脑海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难道是时铮?
除此之外昭寒想不到其他人的可能性,听过这首曲子,还能有心思将这首曲子改编一下,改成比较积极向上的样子,恐怕也只有时铮存了这样的心思。
哎,其实好想知道,泰成帝和乔文伯听到这首曲子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未央宫里,乔文伯看着底下人笑够了,方才拍手示意下一个表演者可以上台了。
是北胡季朔带来的节目,异域风情的肚皮舞,所有舞女婀娜多姿又风情万种,裸露的腰肢纤细玉润,直看的人脸红心跳躁动不已。
季贵妃坐在上位满意的看着底下的舞女,果真还是他们北胡的舞蹈最诱人最动人。哪里像晋国的舞蹈,最是优柔寡断,扭扭捏捏矫揉造作,看得人晕晕沉沉只想睡去。
季婕往右侧裴璇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真看到她不敢直视眼前的舞蹈表演,心里冷哼一声,本身就是狐媚子,装什么清纯不懂,装什么无辜娇柔,真是矫情。
感受到来自左侧充满愤恨的目光,裴璇视若无睹只当看不见,季贵妃在后宫向来自视甚高,哪里能容许别人在陛下那里分享一丝一毫的宠爱。
但是自己已经得陛下恩宠这么久,便是自己想示好,她季婕也是不会接受的,还不如保持自己的骄傲,任由她愤恨不满好了,自己只当看不见,反正她也不能真的对自己动手。
裴璇如此想着,自顾自优雅的倒了杯茶慢慢饮着,季贵妃定然会嫌弃自己装模作样,但是她已然恨上了自己,自己做什么便都入不了她的眼,何必还要在意她的想法呢。
让她认可自己,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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