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宁宫的掌事宫人是周皇后从宫外带入宫的珠玉,打小便跟在周皇后跟前服侍伺候,是个难得的知心人。
世家深宅,皇家后宫,她见惯了形色,是以听得徐含柔如今言谈,只是微微浅笑,“皇后娘娘乃是温润之人,姑娘无心之失,娘娘断不会放在心上。”
说话间,珠玉便已停了步子,驻足在一扇宫门前,浅声道:“姑娘,郡王妃。此处是偏殿,您二位就在此更衣。”
珠玉话音刚落,就有掌灯的宫人上前为她二人开了宫门,偏殿内的景致即刻袒露在眼前。
橘色的光影交织重叠,馥郁芬芳萦绕迷离。徐含柔微微抬了脚,与自家姑姑徐婼一同跨入。
珠玉跟在后头,有宫人前去掀开珠帘软帐,跟着就有小宫人端着手巾,衣物入内。
常宁宫的偏殿是周皇后更衣沐浴的浴殿,四九城内的贵女早前在闺阁当中都已学过宫内的规矩,徐含柔深谙宫中贵人们的脾性。
周皇后素来喜净,往日起居更是见不得半点污秽。今日她敬酒之时一时不慎叫酒水洒了衣衫,不过是周皇后首肯示意,如不然常宁宫的宫人如何会背地里向自个儿做手脚。
这是宫中贵人看人的惯用伎俩。
往常除开采选入宫之时,若是宫中皇子贵胄联姻娶亲,有了青睐人选,要让宫中之人过目上眼。俱会以小宴为耳目,将这些心仪之人召进宫中,以酒水沾身,换衣为由,引至偏殿内。
因是要重新沐浴更衣,自然要褪尽衣物,洗尽脂香。如此一来,就可尽数观察这姑娘姿色几何,周身可有伤痕,仪态是否端庄……
也免了贵人费神,好挑出一位上乘的佳人。
这是宫内外心知肚明之事,若不然以她的身份,哪里能叫周皇后跟前的珠玉伺候。
徐含柔眼底眸光闪了闪,她想起那日收到的红笺信,由不得将隐匿在袖中的葱指攥紧。
她将目光挪向自家姑姑徐婼,见姑姑正坐在桌前,面含柔色得冲着她微微颔首。
徐婼着实是个美人儿,前些月才为萧翰宣生了长子,身姿却依是窈窕宛如闺阁之女。如今二房绶封,已成了郡王,徐婼也跟着成了郡王妃。
文昌侯的大姑奶奶成了郡王妃,又叫京中之人跟着羡煞。
殊不知这郡王妃吃尽了多少形销骨立,荆棘刺身。
徐含柔心底嗤地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对自家姑姑报以微笑,徐徐将视线移至一旁。
宫人们已撩起珠帘,露出注满热泉的浴池。氤氲朦胧的水雾缭绕,有宫人燃了馥芳的香,捧着香薰稳稳当当放在一侧,又探手拭了拭温热,才上前垂首轻声道:“徐大姑娘,可入浴了。”
听到宫人同她说话,徐含柔嘴角笑意绽放,晕开一个恰到好处的嫣然笑意。
一侧的玉珠看着她举手投足间的仪态,露出赞许之意。
玉珠早前就听说过文昌侯府的徐大姑娘并非端庄稳重之人,与安和郡主之间形同水火。今日一见,却觉得自己当时先入为主,有失偏颇了。
徐含柔耐着性子微微颔首,她着实不是一个仪态高雅之辈。为了今日周皇后的小宴,她在闺阁中苦练多日,就为了如今面容上那张弛有度的娴静淡雅。
一想到姑姑那般温润静美之人落入到宣王府这样的龌龊地,又碰上萧翰宣那样之辈,徐含柔的心底就犹如刀戟在刺。
她定了定心,转头看向玉珠,浅笑怡然,“玉珠姑姑。”
玉珠虽是常宁宫内的掌事宫人,听得徐含柔对她如此客气,更是对徐含柔欢喜了些许,旋即上前垂首道:“奴婢是宫女,承不起徐大姑娘一声姑姑,姑娘唤奴婢玉珠即可,不知姑娘有何吩咐。”
“玉姑姑既是长辈,又是皇后娘娘跟前侍奉的贴心人。玉姑姑伺候娘娘劳苦,我称呼玉姑姑一声姑姑算不得什么。”
顿了顿,徐含柔将目光移向徐婼身上,有些欲言又止。
玉珠看出她话中有话,便问:“徐大姑娘有什么便吩咐,不必同奴婢拘着。”
徐含柔面上蓦地一赤,声音有些嘤咛,“玉姑姑不知晓,这是皇后娘娘的常宁宫。我初次入宫就叫酒水沾了衣物,叨扰了玉姑姑。这又是皇家浴殿,老实说,我是有些惶恐,是以才叫我姑姑陪同前来。”
抿紧了唇角,徐含柔暗瞥了眼玉珠,见她面上含笑,正侧目聆听。
胸口起伏了几番,徐含柔似是鼓足了勇气问:“不知玉姑姑可否叫我姑姑同我一起入水。原先姑姑未曾出嫁时,我常同姑姑腻歪,如今恰逢娘娘圣恩,可叫我和姑姑有此机会,不知晓……”
徐含柔捻紧了帕子,后头的话还未说话,就听得徐婼语中急促道:“阿柔,莫生僭越!”
玉珠听得徐含柔这一席话,这才有些明白。
和着这徐大姑娘是想同她姑姑一起沐浴。
也是,这小女儿家难得入宫,就叫酒水沾身,早就慌张惶恐,若不然也不必拉着自家姑姑一同出殿。
文昌侯府的姑奶奶同大姑娘关系亲密,她是有所耳闻,要不必也不会为此同安和郡主生了龃龉。
说来,这个请求当真算不得什么大事。
她今日之责,便是奉娘娘的懿旨,瞧瞧这文昌侯府的姑娘仪态身姿如何。
如今听她举手之间倒是知礼,只待她脱衣入水,瞧瞧那身段姿色。至于旁的事,着实算不得什么僭越。
思及此,她只是微微垂目道:“奴婢明白姑娘的意思。姑娘同郡王妃姑侄情深,甚是羡慕。”说话间,玉珠转了身子面上徐婼,“郡王妃,此事算不得僭越。既然徐大姑娘有此意,郡王妃也已来此,娘娘事后知晓,也只会说您二位好一番姑侄情深,定不会怪罪。”
却不料徐婼闻言,原先那一张花容之貌顿时变得惨白。
倏地站起了身子,冲着玉珠扬声道:“此事万万不可!”
语毕,似是察觉自个儿的语气太过张扬强烈,徐婼这才敛了眸色,轻声道:“这是皇后娘娘之所,阿柔酒水沾身已是不妥,娘娘仁心,特许阿柔沐浴换衣已是恩赐。我又岂能做出这僭越礼仪之事。此事还是谢过玉珠姑姑的好意了。”#####最近下雨~阿瑾要被水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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